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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党湘云着意讽浪子 何少平引喻点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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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若冰来电话时,邱牧阳正兴冲冲地追着党湘云,锲而不舍。

由客厅到厨房,再由厨房到卫生间,继而由卫生间回到客厅围着茶几转圈圈,在即将擒获的那一刻,并欲欢呼雀跃的那一瞬间,手机铃声响了。

“怎么了,老三,你被党包围了?”那边韩若冰的声音不急不缓。

“大师兄,真是时候啊!有屁快放,兄弟正紧跟党的步伐,急如星火,间不容发!”邱牧阳边接电话边继续绕圈圈。

韩若冰:“是本性的性,还是汉奸的奸?”

“丫丫呸!”邱牧阳对着话筒狂喷的同时,脚步已移至党湘云和卧室门之间,他试图挡住她的前进路线,防止堪堪到手的“花姑娘”借机窜入卧室。若真是被她进去锁了门,那便真是内外两重天了,自己必然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老三,限你丫一周内飞来庆北帮我,否则,小心你屁屁!我到时短信给你地址!”韩若冰语气开始强硬。

“哦……好,我考虑……啊……”邱牧阳愣神之间,党湘云已低头穿过他举着电话的胳膊,直奔卧室而去,他心里暗叫不好,手机沙发上一扔,一个回身,伸脚抵住门缝。

“拿走,不然给你夹断!”党湘云看他飞扑过来不让锁门的窘态,不能忍俊,但又立时晴转多云,神色凛肃。

“你打开些,我抽腿啊!嘶……”已许久没有这般舒展、嚣张的动作了,几近一字马,直疼得邱牧阳眉飞色舞、咬牙切齿。尽管练过,但自婚后,便疏于习练,髋关节早合了几分,筋骨僵硬,全无原来的刚柔并济,轻松柔韧。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算得上身手矫健,趁门稍稍开启的一刻,强忍了疼痛,腾身而起,飞扑入室,便欲行不轨。

“你不走我走”,那党湘云哪有好气,脸色愈发阴沉,说着便欲拉门出去。

“娘子,成全小生则个?” 邱牧阳还试图赔笑缓释,哪知党湘云虎目圆睁:“说,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邱牧阳一时心如覆雪,颓然靠在门框之上。

“你一天到晚想这事,就不能想想怎么混个一官半职,多挣点钱?我爸出面已经把你分配到后勤,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再麻烦他老人家吧?他也是爱面子的,也该你自己努力一下了………”党湘云左手推了一下邱牧阳,右手搬了门边还是行欲关门。

邱牧阳欲言又止,他明白自己的辩解只会引来党湘云的进一步爆发,但他始料未及的是,今晚的党湘云好似拥有了开启火药库的钥匙一般,又似蓄谋已久,暗藏杀机,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助燃。

那党湘云继续说道:“你看看人家何少平比你晚上两年班,现在已经是科级,你再看看你……”

“小五子难道不是……”邱牧阳刚想说,何少平还不是因为其父亲官居要职,根本不用开口,底下人就想方设法、忙不迭地办了,巴结唯恐不及,岂有不顺风顺水之理?自己的家庭是什么条件?自己父亲虽然是上任领导的贴身司机,原来是有些许“话语权”,但现在是白启立当家作主,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且父亲已经退休,更不可能在此“工程”上有啥“建树”!

那党湘云一看邱牧阳还有狡辩欲望,瞬时点燃了火药库,先是心中的小火苗突突狂跳,进而漫延,火势泛滥:“你还想狡辩?!你有什么资格狡辩?!你想想你自己,钱钱没有赚到,家家顾不上,工作工作一事无成,要能力也就会耍点嘴皮子,要学历也就一不入流大专,要本事也就会两下三脚猫潭腿,养不起父母,陪不起家人……这么大了,一点努力的劲头没有,你的一生让人一眼看到了尽头。就不说小五子了,你看看我同事的老公,人家个个学富五车,个个能财富自由,那涵养,那能力……问题是人家还在不停地努力,那劲头,能不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吗?你再看看你,空长一副好皮囊,其实肚子里面就一堆肥油肠,啥也不是!”说完,将已经被其内功震得几乎瘫软在地的邱牧阳推出卧室,“嘭”一声,将门关了。

“奶奶的,春节吃太多了吧?这无敌唠叨功变狮吼功了,功力见长啊!”邱牧阳一脸茫然,回味无穷中。

没想到党湘云竟然听到了他这绵软无力的“反抗”,霍地又拉开门:“还天天想生孩子,就你这点钱,这副臭样子,生出来咋养?”说完,“嘭”门又迅即关闭,吧嗒上锁。

党湘云这一通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其实已经不是一种谩骂、一种不屑,已是由内至外喷发出的嫌弃,这是邱牧阳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你可以打,可以骂,但这种鄙夷的态度,一如将邱牧阳的心掏出来扔在地下,一通狂踩,又捡起来穿上铁签,顺便撒上一把盐、再加点孜然粉、辣椒面,辗转腾挪地在火上烧烤。突然,又有一大盆冰水倾泄下来,熄了火,凉了心。

邱牧阳恍惚间,见一五指大山,伴随着连绵不绝的 “唵嘛呢叭咪吽”佛家心咒自空中飞压而来,便不由自主弓了背、弯了腰……

等邱牧阳抬起头,他看到一家烧烤店竟然还在营业,腾起的青烟卷携着肉香扑面而来,摇曳的灯光不识趣地透射过来晃得他神情愈加恍惚。他左右看时,才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父亲所居小区的外面。

他便抑制不住给孟凡千打了个电话:“二哥,喝两口,康乐小区大门口!”

烤串刚上,倒酒的空档,孟凡千已骑行而来。

“你打电话时,我刚挂了老大的电话,正想找你呢!哈哈哈……”孟凡千并没有发现邱牧阳酷似病入膏肓的表情,边支车边说:“我路上给老五也打了个电话,他一会儿也来!”

“不该啊!”邱牧阳抿了口酒,淡淡地说了句。

他知道韩若冰给孟凡千打电话,肯定也是要他去庆北的事,但现在还不知道韩若冰那具体什么情况,韩若冰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若没打电话给何少平,岂不显出亲疏有别,影响兄弟感情?

孟凡千却不以为意:“没事,老四毕业后就联系不到,韩老大应该会给留在沐平的我们仨,都打电话。”

“不然,小五子的情况与你我完全不同,他怎肯抛了即将腾飞的大好局面?这一点老大肯定能想到。”邱牧阳自己燃起一颗烟,喷出一团青雾,袅袅冲腾,久久不散。

“嗯,也是……”孟凡千不抽烟,但酒量深不可测,一仰脖,杯酒已然见半:“三,你这小酒量,咋想起整两口了?”

邱牧阳并未作答,他还是不想孟凡千知道自己现在的窘况,便横拉了羊肉串,又给他添满,举杯碰了杯子,又抿一口。

“看你这咂酒的臭样子,就让人着急,等老五来吧”孟凡千不动杯,一手一串,左右横拉,一通狂嚼。

“二哥,三哥……”何少平还是来了,边关出租车门边神色自若地朝这面张望。笔挺的长款羽绒服显得身材异常挺拔,露出的白色衬衫衣领更是异常醒目,显得干净利落,气宇轩昂。

邱牧阳抬眼望去,依然从何少平貌似急切的神情中感觉到一种不经意散发出的不可言喻的傲气。

果然场面变得活跃起来,孟凡千和何少平开始推杯换盏,夹菜拉签,不亦热乎。

“沐平,咱仨到齐了,老大在庆北,就不知老四在何处。”孟凡千酒到酣处,不自觉地又提到老四。

“小五子,你肯定知道,但你就是不说!”邱牧阳有点不胜酒力,脑回路开始迟缓,说出了不该说出的话,有些事情他不确定,但还是有感觉的,本不该说,但孟凡千再次提及老四,便不得不顺嘴一说。

“三哥,你聪明人,我不明说了,老四对原来的事,还是耿耿于怀的,我有他联系方式不假,但老四嘱咐过,不能透露,所以……”何少平端起杯子和邱牧阳的碰了碰,又开口道:“二哥、三哥,你们别急,或许,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见面了!见面说开了,就没事了,咱们都多少年了,是吧?”

邱牧阳隐隐感到何少平说的话好像有问题,但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他酒量甚浅,此刻已经上头,思维的迟缓使他更倾向于感觉何少平话里话外都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责怪。于是,他泯然一笑,调转话题:“五子,给个建议,老大让去庆北的事情,我想你肯定知道,并且老大给你说的应该更多!”

“大哥办了矿业公司,有了区块,前期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肯定要去。我,哥哥们都知道情况,我不适合那条路。二哥,可以立刻动身。而三哥你……”何少平略一停顿:“最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保住国企这个饭碗,又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我何尝不想双重身份,哪那么容易?”邱牧阳又点燃一支。

“三哥,你少抽点吧,这一会儿,第五只了吧?”何少平从他手里揪了烟,掐死在烟灰缸中。

邱牧阳笑了笑,不说话,又拎出一支,继续点上。

“据我所知,你们单位很快要在庆北县成立项目部,而且,最近你们院不是有“戴帽子”的说法吗?假如你能去外部项目任职,不就能和大哥在一起了?”何少平收起无奈的表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进而便为自己的思路感到兴奋。

“我们院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还多!”邱牧阳看着这个只是26岁,比自己还小一岁,面色尚显稚嫩的白脸书生,内心有点不可思议的冲击感。

“我这局人力资源处副科长是白当的?前天我刚经手你们公司报送的袁仲绥、霍海川任职庆北项目部正副经理的审核资料,项目部的成立已板上钉钉。你不妨一试!”何少平看邱牧阳还是一脸沉思的样子,不得不使出“杀招”:“有戴帽子的说法,你先自己去试,不行了,我出面,如还不行,就搬我爸出来!”

邱牧阳再次被何少平泰然自若的表情震惊到了,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素无经历,简直不可想象,而何少平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事情理得清晰明了,让人瞬间明白晓畅不说,问题是,人家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一切尽可掌控。这还是以前流清鼻涕的小五子吗?真士别三日……

“你还能记得人名?你确定?”邱牧阳假意疑信参半。

“三哥,你放心,没错的,这是我们搞人力资源的基本功,举个例子,你可能记得的是‘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而我记得的是‘张若虚’,并不是人不如人,是人和人的关注点不一样,仅此而已。”何少平对自己的特长似乎还不满意,并未恃才以骄。

“别说,还真是这理,我记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却真不曾记得作者的名字是张若虚,嗯……透彻!”邱牧阳不得认同他的观点,并同时自省到自己的问题,正是因为对所谓仕途的厌烦,使自己在这方面并没有投入过多精力去关注,对很多类似的事情漠不关心、充耳不闻。即便被迫与周围人聊到类似话题也往往兴致索然、味同嚼蜡。没有兴趣怎么会有求知欲?不求知岂有知识储备?有储备但不去行动又怎能积累大的人脉圈子?在这方面,的确是自己孤陋寡闻、才疏学浅了。看来不是一切自有定数,是你根本就是没全身心去投入,去设身处地地付诸行动,结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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