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茧自缚 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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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上次遭遇,林楚凡及时向众人示警,“冥蝶有毒,众人退散。劳烦冰姑找些木柴送来!”
扔下话语,忙领熊宝追及画卷正前。就地撑起半圆冰壁,上触二楼天棚,下压舞台地板,将楚夕等人隔离在外。
舞台也被冰墙一分为二。
台下冰姑面露犹豫,不愿介入江湖纷争。
青禾大怒,摔了碗碟,“愣着找死么?滚去准备火把,看本宫火烧冥蝶!若你心疼这破楼有损,哼哼……”
冰姑暗骂晦气,只得满口答应,吩咐人手准备。
除罗绮外,旁人皆是初见冥蝶。
但见画芯迷雾重重,传出沙沙振翅声。
楚凡暗骂,蝴蝶又不是蝗虫,乱响个什么劲儿,吵得人心烦。
少顷,一群漆黑蝴蝶,蒲扇大小,接连涌出。铺天盖地成一片,将舞台尽数围住。
幸而楚凡与熊宝有过经验。临时搭建冰层穹顶,护住头上,以免磷粉掉落,复中其毒。
熊宝贴地留下气孔,偷射山月斩,直指画芯。奈何迷雾厚重,冰弧尽数没入,未曾激起些许水花儿。
罗绮急红眼睛,接连三掌重手,将冷香打得喷血倒退,跌落舞台之下。
拧身扑向冰墙,有心破冰而入,又恐漏出冥蝶,害了楚夕等人。
无梦稍显沉稳,见楚凡游刃有余,便细细探查这称作冥蝶的异兽来。
从头到尾漆黑一片。头顶触须,腹部磷粉,双翼花纹,尽皆墨色。
若非扇动之时,隐约晃过灰亮条纹,完全分不清何处是头尾。
无梦旁观半晌,心有所感,举起长歌,细细端详。同是漆黑如墨,一般毫无光泽。雪域中亦无人知晓这柄短剑是以何材料铸造。
莫非便是这冥蝶?
这边无梦还有心情神游,那半边台上楚凡岌岌可危。
寒冰穹顶虽隔开磷粉之毒,却挡不住冥蝶冲撞。
且这画卷唤出的冥蝶,非但没有恶心的虫子吐汁,而且体态更大,力道更强,似乎双翼也更加坚韧。
蝶翼划过冰墙,每每割裂寸许深的开口,翅膀全无丁点儿损伤。
两个难兄难弟皆不敢当众曝光火系巫术。
楚凡暗中盘算,适才那种力道的开山掌,最多再出一掌,几乎触发心口绞痛。
此刻形势危急,他紧张又兴奋,根本无法沉寂气血涌动。
熊宝虽以山月斩建功,但数量上远远不及。一道光刃,穿透漆黑蝶群,最多伤及里外三层数只冥蝶,远不如斗篷女从画里召唤的多。
楚凡暗自诧异,孟今用时,其人怕得不行,恨不得躲回他姥姥家。这女人却与蝴蝶亲近的很,毫不担心血肉被啃食么?那书斋旁人呢?
不由抬眼望去,果见宛天华单手撑起一层无色护罩,冥蝶触及便被弹开。
熊宝一边加固冰层,一面堵着通气孔飙射山月斩,聊做牵扯。
冥蝶越聚越多,压得寒冰穹顶缓缓下沉。
同样下沉的,还有楚凡的心。慕紫容无意出手。蝴蝶群结队,仍需靠火攻克制。恐怕今日要用出火系巫术。
今日曝光,明天或许身死;若再装下去,恐怕活不到明天。
楚凡面色肃穆,暗拟气血倒行,以保证灵力畅通。刚捏出起手指诀,舞台帷幕之后竟钻出一人来。
幕后连通后台,乃是平日姑娘们装扮备演之地。今日包场,白昼并无表演,却不料藏了一人。
众人侧目,原是个身无灵力的,难怪无人察觉。
许是普通人杀伤有限,无法对修灵者形成太大伤害,故此忽略。
幕后出来一位女子,棱形脸蛋,星眉杏眼。身量不高穿粉裙,发髻未梳,怀里捧个坛子。
她左右看过,缓步绕到罗绮身边,将坛子递出,似说了句什么,随后退走。
罗绮千恩万谢,忙到冰墙边,单掌轰开一个洞,将坛子塞进。
趴在地上传话,“楚凡,用菜油。初级唤火术即可点燃!”
担心之余,仍提醒他遮掩巫术。
林楚凡喜出望外,本以为是酒。听闻是油,或许效果更好。比他讨要的木柴强十倍不止。
那姑娘看似翠衣巷中人,却在此时援手,与那见风使舵的冰姑不似同类。
楚凡接过坛子,挥手封住洞口。此刻顾不上假装只会冰砖。
忙一把扯开封口,“熊哥,准备破冰。火烧冥蝶,为咱们兄弟出气!”
说罢往嘴里猛灌一口。又觉口小,咚咚喝了半坛。
熊宝立时傻眼,『你当酒呢,还喝上了?』
此时无须加固冰穹,任凭裂缝扩大。咯吱声中,冰碎接连坠落。
斗篷女躲在画卷之后,聚精会神输送灵力,力求蝴蝶尽出。
只见蝶翼层层舒展,似是冲破冰层。愈发卖力催动,心心念念弄死那个遭瘟小胖子。
若能顺手重伤聆风郡主,大事可期。
失去熊宝寒气加固,冰穹不堪重负,分崩离析。
蝶翼沙莎响彻头顶,楚凡举目相望,笑脸狰狞。双手掐诀,点起寸许长短火光,高举面前。
随即两腮鼓起,噗……一口油雾喷出,化作漫天星火,在灵力辅助下飞射半空。
黑云中立时火光闪耀。嘶吼声尖细,此起彼伏。
原来冥蝶还会叫。楚凡一鼓作气,掌心火不灭,油雾喷洒不绝。连喷十几口,遮天蔽日的黑蝶被烧落大半。
熊宝贴地巡视,但见落地不死,皆会补上一道山月斩。
少顷,他们周围堆起一圈漆黑粉末,夹杂不少半残蝶躯。
楚凡终于到了极限。
一口血雾喷出,吹灭唤火,踉跄几步,忙退坐熊宝身后。
挣扎抱起半坛菜油,尽力平抑沸腾的气血。
以往此时,血脉偾张之下,他只觉刺激、兴奋,间或灵机一动,亦或奇思妙想。
如今只剩心脉绞痛,连带气血逆行的不爽利。适才从胃里逼出菜油,委实恶心难当,不知是他忍住,还是胃里空空吐无可吐。
罗绮跪倒在地,望着一墙之隔的某人,簌簌落泪。
后悔适才没跟着油坛子一道钻入。如今冰穹坠落,再开洞口,会放出漏网冥蝶。
冰姑那边拖拖拉拉,木柴总算送到。如今已然无用。
且观众席无法直接登台。楚凡为免伤及无辜,已将冥蝶与书院众人,用冰墙隔在一起。
青禾公主未能体验火烧冥蝶,老大不乐意。叮叮当当,砸碎许多碗碟。幸而不是贵重之物,苍荷便随她施为。
荆沐雨吓得躲在雨伞身后,却又好奇,露出小脑袋,目不转睛看台上的火与蝴蝶。
小姑娘初见如此争斗,比两人刀剑砍来砍去的好玩多了。
只听闻有毒,这才害怕。
雨伞比她还不如,躲到林飞身后,头都不敢抬。双爪抱头,趴在地上装死。
楚凡喘息一会儿,透过稀疏空隙,见那画卷仍在外放冥蝶。
长此以往,还不把人累死?而且,油也不够!
他心思翻转,抱着熊宝交头接耳。后者闻言会心一笑,龇牙咧嘴。
林楚凡抱起坛子再喝一口,双手结印。熊宝同步将冰层重新架起,且在通气孔处,留有不小洞口。
洞口绵延,一路向前,直抵画卷之前。竟是一条寒冰隧道。
嗖!
楚凡趴在洞口,双脚蹬地滑出。
熊宝紧随其后。
林楚凡滑至出口,并不起身,就地一滚,躺在画卷正下方。
斗篷女见他送上门来,大喜过望。连忙引导一串黑蝶,向下斜刺。
楚凡恍若未觉,张口喷油,涂满画纸背面。油滴滚落,淌过画轴,浸润流苏。
随手扔出一抹光火,整个人又嗖的一下,被熊宝从隧道拖回。
细细算来,不过三息。
待楚凡起身回望时,那画已烧过六成。唯余悬绳凌空,挂着天杆,连着天头黑布,画芯儿仅剩半尺,却仍星星点点向上烧。
画卷已毁,斗篷女重伤倒地,开山掌的旧伤也压抑不住。画卷摇摇欲坠,再无黑蝶飞出。
“主人,救我……”
斗篷女双手染血,一手捂胸口膻中,一手伸出,向司学的防护罩攀爬。
吧嗒!
燃火的画卷终于掉落。
失去画卷指引,冥蝶嗡声而散,四处乱飞。一部分循着血腥,钻入寒冰隧道,熊宝连忙凝冰,封住气口。
更多的蝴蝶,反扑而回,冲向倒地重伤的斗篷女。
惨叫声起,伴着挣扎与呻吟。求救之言,至死方歇。
“呃,啊,主人……救我……啊……”
冰墙透光,众人眼睁睁看着。
宛天华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直到斗篷女再也发不出声音。
呼啦……
冥蝶失去血食,开始新一轮狩猎。分别扑向宛天华三人,以及楚凡与熊宝。
楚凡尚有半坛菜油,且熊宝冰力仍在,心里有底,“破茧成蝶?分明是作茧自缚。”
喃喃自语,只有熊宝听到。
许是眼睛复原,宛天华挥手撤掉防护同时,一股灵力激荡开来,震碎漫天冥蝶,以及熊宝维持的冰墙。
“林公子,好手段!”
楚凡不落下风,龇牙冷笑,“宛前辈,好心肠!”
转身领着熊宝退场,“冰姑手脚太慢,木柴用不到了。命人打扫舞台,灰烬给我留着,回家泡水喝。”
路上将罗绮扶起,携手同归,“青禾,上豆花。规矩不能废!”
失而复得得错觉令罗绮庆幸,喜极而泣。忙帮他查验身体,推拿穴位,缓解气血逆行的隐患。
无梦见他逆气喷血,忽生感慨,“何必如此逞强。一个灵月而已,难道我会输给她?”
楚凡默不作声,手举过头,胡乱画圈。郡主会意,重新布置隔音风力。
林楚凡叹道,“老狗派个女人来送死,分明想用车轮战。万一将你重伤,后面两只,如何应付?难不成真嫁到笔墨山去?
且看孟今与刚死那个,这对狗……苟富贵勿相忘的男女,可见笔墨山盛行此风,绝非良配。”
罗绮忍不住掐他一把,“你到底是真懂,还是装懂?孟今如何与这……夺命纸,有那种关系?”
林楚凡不明所以,胡乱编排道,“夺命纸?被纸夺了性命么,人如其名。那日孟今偷听一句,反应迥异。适才我刻意提及孟今之事,那疯女人,果然弄出同样的招数。借那老狗一句话,关系已然匪浅。”
罗绮暗叹他强词夺理,摇头解释道,“夺命纸,乃是司学贴身四位仆从之一。司学跻身灵阳境界,按规矩还有两人。当日与孟今一起出现的判官笔,便是四人之一。”
林楚凡闻言,颇为感慨,“娶了老婆,却被老狗抓走当贴身侍女,难怪孟今宁可发疯也要投案自首。我错怪他了!”
突然悲天悯人起来。
无梦知他搞怪,屈指轻点额头。
楚夕心中有数,为提醒众人,亲自引起话题,“你们猜,下一个出场的是谁?”
楚凡咬牙,“定是洛云那傻子!”
罗绮正在他胸口施针,略有痛感,“那老东西既有意对抗国主,怎会真心对他儿子?许是推出送死的。届时,师叔手起剑落,洛云身首异处,只能加入笔墨山求活命了。”
他手舞足蹈一阵,众人莞尔。适才重伤吐血的惨状,也被冲散不少。
只有楚夕心中一惊。暗叹自己太过依赖读心术。楚凡的猜测,虽然大胆,却很合理!
见众人不认同,林楚凡自找台阶,“把青禾换回来,这事儿先让她知晓。还有刚才送油的姐姐,以后多关注些,有何难处,能帮就帮。若没那一坛油,恐怕要被剥落一层皮!”
罗绮口不对心,手上却不停,“那是翠衣巷的头牌,晴雨姑娘。你若有心,日后多来捧场。”
林楚凡肉疼道,“还是你来吧,我来又要包场,一万金太贵!”
罗绮轻哼,却忍不住露出笑脸。
青禾公主乐颠颠地回来,“又有何事?台下看得可清楚啦,像大戏一样,还有豆花吃!”
楚凡听得牙疼。看大戏一样?我这用小命儿尽力表演!
楚夕眨巴眼睛,看向楚凡。她不想在公主面前暴露。
楚凡叹息,坏人还是我来做,“我刚才滚过去点火,那动作,那招式,帅不帅?”
青禾翻起大大的白眼,“帅!是我见过最帅的……满地找牙!”
郡主再起隔音风罩。
楚凡才说正题,“牙没找到,倒是偶遇两个傻子。其中一个,长得有点儿像你哥!”
青禾连忙还嘴,“你哥才像傻子呢!哎,王兄,哪个?”
林楚凡故作矜持,“你二哥,没这么安静;你三哥,没这么壮实;你四哥,没这么瘦。你五……”
青禾了然,“洛云?五哥从不掺和这种事,一定是洛云。他在对面做什么?”
楚凡目视郡主。
青禾略微醒转,沉吟道,“若真是他。涣灵散之毒,不可不防!”
楚凡趁机接道,“公主殿下留在楚夕身边吧。万一真是你哥,看在你面上,不会伤及无辜吧。”
青禾苦着脸点头,心想,但愿吧。
自从北地停战,几位王兄变得奇怪。这也是她整日赖在别院,不愿回宫的原因之一。
眼见又是上百金币流转,冰姑眼红。盘算着翠衣巷也推出一款豆花。
宛天华含笑吃完,旧事重提,“聆风郡主,我书斋尚有两位品格优异的学子在此。这第二局,仍旧是林公子下场么?”
林楚凡毫不客气,“宛天华,你的脸呢?之前那女人,你不用绳子拴紧些,却放出来谎称和亲。难不成,你笔墨山皆是女子之间成婚配?那要你们这些男人有何用?
莫非,这才是孟今发疯的真正原因么。公主殿下,我破案了!回头记得向雷引请功。”
司学大人面露悲戚,“林公子,休要信口雌黄!我书斋学子分明被你重伤致死,已然死无全尸!何故纠缠男女身份,做此无端猜度,徒增悲伤!”
楚凡摇头叹息,“难怪,她那么求你,举手之劳你都不愿施救。”
微觉心寒,“常闻医书云,成年男女,骨骼有别。不如将尸骨取来,现场验看。”
宛天华闻声轻笑,反手一掌,将身旁骸骨碎为亟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