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焚蝶绞痛闻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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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声巨响,黑色毛虫突然炸裂。
乌黑汁液四散飞溅,熊宝的冰墙碎了一层。第二层被黑色铺满,摇摇欲坠。
判官笔挥手布下一层灵力护罩,将自己与两个受伤书童护住。
雷引正要对孟今出手,被爆炸声唬了一跳,急忙变招。身后一簇水线浮起,分散开来,绕身急旋,弹开溅射而来的黑水。
楚凡安逸躲在冰层之后,煞有介事地大骂,“无耻之徒!你尚未让毛虫吐丝结茧,如何破茧成蝶?”
熊宝层层加固,摇摇欲坠的冰墙终于挺住。
听闻此言,深感林楚凡恼人,一巴掌将其拍倒在地。罗绮哭笑不得,外面情况尚未可知,这俩先玩闹起来。
“啊哈哈……”
孟今大概是真的疯了,还有心情调笑,“无知小儿,这正是我冥蝶的神异之处。你等死吧!”
林楚凡本欲碎冰,一看究竟。听闻孟今的豪言壮语,急忙躲到熊宝身后,嘱咐加厚防护。
忽然,光线一暗,似云层遮住日光。
楚凡抬头看去,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黑色蝴蝶成群结队,扇动翅膀,将楚凡几人围个水泄不通。
黑色的粉末,随翅膀舞动,簌簌落下。
罗绮伸手接一丁点儿,顿觉刺痛,想甩掉已来不及,“护住头顶,粉末有毒!”
熊宝闻言,急忙结出冰层,将四面、头顶团团裹住,活像个半埋在地里的冰蛋。
但见一层黑色蝴蝶,大小各异,层层叠叠围住冰层。冰蛋里渐失光亮,一片漆黑。
外界众人防住四溅黑水,此时已恢复自由。
他们望着蝴蝶遮天蔽日,胆战心惊。暗自庆幸,被围困的不是自己。
雷引挥手引出水流,将癫狂的孟今束缚结实。判官笔手指微动,终究听之任之。
孟今兀自吵嚷,“没用的!雷引,没用的!即使你杀了我,他们也休想活着出来!我劝你远离冥蝶。它们一旦现身,不吃饱血肉是不会散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离它们太近!哈哈……”
雷引斜睨他一眼,“书斋怎会有你这种学子?简直丧心病狂!听闻司学近日与国主商议,有意为你脱罪。依我之见,没必要了。”
冰蛋漆黑,内里伸手不见五指。
熊宝根据气味与体温,找到楚凡,靠在一起想办法。
林楚凡问道,“罗绮,你的手如何?”
罗绮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只是剧痛,已用灵力封住,短时间不会蔓延。我们要想办法出去,否则困在这里会闷死。”
楚凡在黑暗中眨巴着小眼睛。
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蝴蝶,他第一反应是用火烧。只是这个巫术,不宜当众比划。
他想了想,“熊哥,要不您老受累。咱们从地底下挖条密道,钻出去?”
熊宝用大脑袋使劲儿顶了他一下,『想瞎了你的狗脑!我是熊,不是土拨鼠!』
林楚凡一个趔趄,将罗绮也撞倒在地。
外面的冥蝶似乎不耐烦,纷纷起身,短促撞击冰面,发出砰啪乱响。
蝴蝶起身,漏下光亮。
楚凡循光望去,有些蝴蝶已撞碎自身,后来者仍冲撞不止,将前蝶撞碎,涂抹冰层。滋啦脆响中,似乎它们体液仍具腐蚀效果。
熊宝层层加固,仍架不住群蝶前赴后继,碎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楚凡忍不住问,“罗绮,可会唤火术么?”
罗绮摇头,“这么多蝴蝶,唤火术范围太小,恐怕作用有限。”
楚凡却胸有成竹,“不怕,你会就行。记住,今日脱险,全仗你唤火术发威!熊哥,露个小口,放它们慢慢进来,咱兄弟火烧冥蝶。记得遮挡火光!”
熊宝哼唧一声,向背面射出一只山月斩,应声破开豁口。
呼啦!
山月斩的裂口被冲破、扩大,足有碗口大小。
一束光,伴着黑影闪烁,倾泻而下。
楚凡双手掐诀结印,唤火术奔涌而出,三尺火苗形如火剑。
火光照亮冰蛋。
罗绮有些傻眼。她从未见过如此尺寸的唤火术。震惊之余,尚未失去灵月高手的水准,左手捻动银针,将越过火剑的残蝶射落在地。
从破洞冲进的冥蝶越来越多,楚凡渐露不支。他咬牙跺脚,左手凭添一柄火焰长剑。左右同出,勉强抵住冥蝶入侵。
罗绮狠咬自己舌尖儿,确定这不是梦境。
熊宝不敢再发山月斩,只好随着罗绮严防死守,吐出寒气冰封黑蝶。
外面数人面露惊异。
但见短促飞撞的冥蝶,突然涌向冰蛋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大群,逐渐缩小,到消失不见。
他们好奇观望,奈何经过黑水与冥蝶冲撞,冰层乌黑,看不清内情。
孟今癫狂不已,“哈哈!他们的乌龟壳破了,一定是冥蝶找到突破口,冲进去吃他们血肉。很快,你们就能看到两具枯骨,哦不,可能是三具,那畜生也在里面!”
他解说之余,忍不住手舞足蹈,可惜被水流束缚,挣脱不得。
雷引有心一探究竟,更忌惮冥蝶诡异。数次举步又落下,无声叹息。
许是属性不合,或是尺寸过大,双手火焰剑耍弄几十息,楚凡深感乏力。
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是空气稀薄,还是冥蝶有毒。
楚凡咬牙坚持,“熊哥,借我点儿,不够用了。”
他仍舞动双手,对准破口猛烧。
熊宝见那两根三尺长的火光,知他盈不可久,早做此想。闻声调动一股粗壮灵力,自右肋下灵契处注入。
“嗷……”
自上次强行唤醒雷灵之后,他二人很少如此传灵。突然涌入一股精纯灵力,楚凡极不适应,发出舒爽的尖叫声。
感觉全身气血沸腾。
罗绮闻声惊骇,急忙上前查看,唯恐被冥蝶伤到。
轻纱之上,眉目如画。林楚凡突觉心口绞痛,忍不住右手去捂。
可他忘记散去唤火术。
嚯!
他点燃自己半身,同时让过半数冥蝶。逃生大计功亏一篑。
罗绮震惊莫名,不知先关心楚凡,还是先顶住破口。
情况危急,熊宝发威。
它垂首低吼,熊眼闪烁数个符号,凭空唤出一层红火,贴着冰层缓缓游动。
火焰反复巡游破口处,勉强稳住局面。时常向外螺旋扩散,沿途烧破蝶翼。
此乃它与楚夕琢磨的瞳孔结印之术。时常用一种巫术力量模拟另一种巫术形态。一如此时,以火系模拟风之旋转,形如火焰旋涡。
罗绮终于可以安心查看。
林楚凡正捂着胸口,满地打滚。捂着胸口,只因胸口绞痛。满地打滚,只为扑灭身上火。
大意了!他把自己烧成这样,若被孟今看到,恐怕笑掉大牙。
不见冥蝶再进,熊宝散去火焰,呜咽一声,帮楚凡冻住身体。
灭火,降温,冰敷,一气呵成。
楚凡翻身向上。眼看没了冥蝶,冰层险些烤化。罗绮蹲在旁边摸着他手腕。
他反手拽住罗绮,拉到怀里低语,“快,捏个唤火术,托在手里。别问!回去,安全,再说!”
黑暗之中,片刻时光,罗绮感觉比之前半年还要漫长。游走在生死边界,意外发现林楚凡的秘密。
想起之前的叮嘱,罗绮依言而行。捏出三寸左右的火苗,托在手上。
楚凡咬牙切齿,“熊哥!再查一遍,没问题就开吧。我好像中毒了,心口痛!”
不仅疼,而且冷。他身上裹着一层冰霜。
轰!
自破洞以下,被熊宝一掌震碎。
它驮着楚凡,领着罗绮,慢走而出。绕过半圈,来到雷引等人身前。
孟今语无伦次,“不可能!绝不可能!不是真的!我的冥蝶,从未失手!这不是真的!你们藏了高手,就在冰里,一定是!”
他恨不得亲自将碎落的冰块逐一搬起,只为找到所谓隐藏的高手。
罗绮满身灰尘,面纱遍布灰烬。右手乌黑,似中毒状。左手捏着三寸火光,亦步亦趋,紧随冰熊。
熊毛早已转灰,最惨的却不是它,而是它背上的林楚凡。楚凡半身漆黑带血,堪堪被冰冻住,尚未流出。
雷引见三人活着,心中诧异,不动声色,“罗姑娘不必如此戒备。林公子这是怎么了?可需在下帮手?”
罗绮神色淡然,“谢过雷大师好意!只是如此二人在侧,我终究放心不下!今日是他们当街引爆火药,伏击我夫妇二人。如今又唤出如此阴毒之物,不知炽焰城做何处置?若没记错,里面还有一个通缉犯。”
罗绮眉目冷峻,火光不熄,紧盯几人。
见雷引目光迟疑,围着楚凡打转,她恐夜长梦多,“之前被黑蝶围困,情急之下,误伤外子。我二人有伤毒在身。若无事,先回府疗伤祛毒,失陪!”
不待雷引扯皮,罗绮转身即走。熊宝忙跟上去。
林楚凡尴尬回头,用还算完好的右臂,与雷引打个告别手势。
雷引脸色不愉,“孟今我要带走。有何问题,请司学去王宫说去。”
他顺手堵住孟今口舌,闪身离去。
判官笔抖动黑色斗篷,来到冰蛋之内。只见遍地蝴蝶尸体残灰,并无任何线索。只得带领书童离去。
回到别院,闹得鸡飞狗跳!
楚夕抱着楚凡呜呜哭。
她从没见过楚凡如此惨状。半身烧熟,外焦内生。楚凡与熊宝哄了会儿,并不见好。
青禾心疼楚夕痛苦,气急怒骂,“这次设宴的是哪家,他们今年的份额没有了!”
林楚凡上药,疼得龇牙咧嘴,不忘分辨,“伤人的是孟今,你别借题发挥,那可是钱啊。”
青禾并不买账,“你懂什么?这叫迁怒!否则,下次什么猫啊狗啊的,都敢捋虎须。万一遇险的是楚夕,你怎么办?”
林楚凡闻言一呆,“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我认为迁怒的还不够,要不您老人家,帮我讨点儿伤药费回来?”
二人一唱一和,总算逗笑了楚夕。
林楚凡咬牙,忍痛涂抹伤药。
真是无妄之灾,亲手把自己烧成这样!
罗绮匆匆给自己放了毒血,涂了药,忙来照顾他,分外殷勤。
弄得火苗尴尬,这上药的活儿本是她的。
只是后来多了林飞,她跟着楚夕的时日偏多。如今又来了不尴不尬的少夫人,颇难理解。听林飞说,他们已住到一处。少爷还那么小……侍女脸红。
熊宝自去小溪里洗了澡,带着两只小尾巴回主厅。
荆沐雨既害羞又害怕,躲远不敢靠近。雨伞浑然不觉,十分喜欢亲近熊宝。
林楚凡额头冷汗不停,忽然问道,“师叔呢?我都伤成这样了,怎不见她慰问一下?”
青禾嘟嘴,“闭关。自从你说了那什么琴的事儿,她总觉心神不宁,隔三差五闭关。”
林楚凡强撑笑脸说道,“商贸折价之事她也不管了?罗绮,你为我作证,可不是我不传信,是她闭关不见我。”
后者美目含泪,轻涂药膏,“都这样了,还不忘搞怪!你那胸口可还疼么?我已检查数遍,并无中毒迹象。”
提及此事,青禾十分自豪,扬起小脖子,“折价之事,我与楚夕已做完。专门用黑幡做了密语,不怕假冒!”
林楚凡颇识时务,“公主殿下才学过人!如此复杂的筹算,这么快就做好了?”
却见青禾小手一挥,“不必筹算!抽取分成,完全看我心情。谁敢反驳,我不给他发文牒!”
楚凡闻之,顿觉伤口不疼,变为头疼!这么整,早晚会出事儿的。
他忙追尾,“那今天的四家怎么办?”
青禾公主也被问住,眼睛翻转半天,灵机一动,“这不还有沐雨么?剩下的份额做成整数,低价转给她。到时候,让荆尚书去谈,不会吃亏!”
“我,我,我不要!”
小丫头看了半天,觉得胆战心惊,这么大的烧伤,他都不哭么?
蛊惑无知少女,青禾还是有一套的,“乖!听姐姐说,这不是给你,是通过你,还有你祖父,帮我们卖出去。到时候赚了钱,给雨伞买些好东西……”
夜晚,楚夕罕见的没有抢了熊宝去。正好方便楚凡与罗绮对话,放熊宝在外警戒,以防隔墙有耳。
却不知,望风者即是隔墙之耳。
林楚凡犹豫半晌,忽然道,“罗绮,你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罗绮心思还在别处,“嗯……熊宝回来住,我不好抢它床榻。要不……我上去照顾你吧?我们说话声小些,你不是也想保密么?”
楚凡脑袋眩晕,没懂其中逻辑。
趁他愣神,罗绮已窜到床上。隔着被子,挨着他躺下,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触他额头。
烛火掩映,暖帐生香。
夜里安寝,她未戴面纱,“你既知我信我,我也知你信你。你既不说,我便不问。今日是我用唤火术,烧了冥蝶,逃出生天。只是,不小心误伤了你。”
楚凡心情复杂,他本想问那支精美金钗的。
问出在哪打的,回头给楚夕也定制几支。她虽不爱束发,但也渐渐长大,总要置办些首饰才好。
罗绮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轻哼一声,“你是好奇那支钗吧?那本是我意外所得,看那花瓣精致,便时常戴在头上。后来遇到闻无声,被他巧计取走。也曾讨要数次,一来二去,也算熟识。之后……便没再讨要。”
林楚凡心里一动,“那么问题来了!他……蒙着眼睛,取你发钗作甚?那钗瓣蕊毕现,难道拿去摸?”
罗绮面色苍白,停在楚凡额头的手指,有些冰凉。
楚凡暗自懊悔,忙转移话题,“我和熊宝会火术的事儿,千万不可外传。会引来杀身之祸!如果非要寻根溯源,我愿意告诉你。只是,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否则,每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个人受牵连。我连楚夕、师叔、母亲,都瞒着呢。”
林楚凡睁着小眼睛说谎。
对比之下,罗绮自觉与楚凡亲近了些,略微消除之前不快。
她缓缓将头放到枕上,紧挨着楚凡躺下,“只有你了,千万不要负我。”
其声微不可闻。
楚凡觉得,似乎并未听错。否则,这一身鸡皮疙瘩哪来的?
只是不懂,何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