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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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再次被挤出,蹲在车辕处,驾车飞奔回府。
满心欢喜出来玩,昏迷断腿而归。
楚夕抱着熊宝,将头轻轻靠在它头上。
按照上次对策,在它后颈的牙印处,用掌心匕切开两个十字交叉的伤口。然而,效果却不明显。
楚凡咬着牙安慰她,“不妨事。柳鹤的毒是调配的,比赤练蛇的毒性复杂,所以那次动静更大。现在熊宝呼吸平稳,伤口处血色正常,没有大碍。你不关心一下我,我可是你哥,你哥腿被打断了!”
楚夕斜眼看了一下,“我心情不好,你别烦。不然,我比你先出生的,我要做姐姐!”
楚凡更疼了。
火苗拿手绢,小心翼翼擦着楚凡脸上汗水。陆青木有样学样,拿手帕轻轻吸走楚夕眼角的泪痕。
回到府里,楚凡打发人请医者,特别叮嘱,要擅长解毒。
吓得家丁腿打哆嗦,难道三少爷中毒了?难怪脸色这么难看。
郝元早去禀告林凯。
炽焰城,梅府,书房。
书案后,一位慈祥老头,嘴角含笑,看着下首的黑衣少年。正是梅寒石。
梅震笑呵呵夸奖道,“寒石,数年来随你父游历南方,修为大有长进,吾心甚慰。不过,今日之事,仍有些孟浪。”
石头脸行礼,不服气道,“孙儿不懂,还请祖父明示。”
梅震摇头道,“我嘱你留意,多关注就是。何必当街动手?平白招惹是非。岂不知,来日方长?”
石头脸谦逊伏低,“是孙儿糊涂。听闻祖父所言,本想尽快除掉他。这才是开胃小菜,日后自会处置他。”
梅震见孙儿不服,叹息道,“谈何容易?祖父今日才知,当天跟他们一家同行的,竟有青禾公主。哼!难怪手下都说见到雷引。竟是这个缘故!”
石头脸一身傲气,“洛青禾,不过尔尔。若非国主为她撑腰,炽焰城内没谁怕她。”
梅老头语重心长地教他,“人生一世,最不能奢求的,就是‘若非’二字。今日之事你当铭记,此后行事,不可莽撞冲动,打草惊蛇。
有了这个梁子,那林楚凡以后不论出了何事,都有人第一个怀疑到我们身上。”
石头脸听闻,眼珠转动,“祖父,不若我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因为我们最有嫌疑,若出手了结他,故意‘栽赃’我们梅家,岂非一举两得?”
梅震听言,嘴角笑得更开,“年轻人脑子灵活。此计倒有几分机敏,勇气可嘉。不过,仍不可轻举妄动。这种事情,定要做到天衣无缝,不留痕迹,才是上策。”
林府。
医者用木板固定林楚凡接好的短腿。幸好只是腿骨断裂,没有粉碎的骨茬。
医者父母心,见他肩背处创口裂开,顺便处置妥当。只是解毒一事,被楚夕好些埋怨。
医者确实拿出赤练蛇毒的解药,用过之后并无起色。
熊宝依旧昏迷不醒,楚夕哭着骂人家是庸医。
楚凡尴尬,赶紧给郝元使眼色,领人取了诊金和谢礼。又说了不少好话,终于送走。
熊宝此时中毒昏迷。只是这毒很新鲜,与柳鹤调配的死毒有所不同。
蛇毒遇血,确有凝血栓的征兆。幸而熊宝体内充盈雷灵,血栓尚未成型,立即打散各处。
赤练蛇毒,随气血周游,遍布熊宝全身。幸而稀薄,加之雷灵暴烈,不会大范围凝血。
至于昏迷不醒,因随蛇毒入体的,还有炽热火灵力。
冰灵力稍弱,火灵力介入,压制了雷灵的肆虐态势,三者之间微妙平衡。
然而,这种平衡维持不久。火灵力随毒而来,并无根基。而另外两股是盘桓冰熊体内的。此消彼长之下,火灵终被消耗。
实则,熊宝的项圈里,还有暖玉碎片。之前饮酒吐纳时,曾感觉过,温热的灵气更适合雷灵吸收。
熊宝呼吸之间吐纳些微灵气。不知何时会醒。
见熊宝用了药仍不醒转,楚夕哭成了泪人。陆青木心里过意不去,隐隐有些眼眶湿润。
楚凡见状急忙安慰,“陆兄不必如此。舍妹心软。熊宝起初顽皮,一度轻生以示反抗。全赖楚夕,顶风冒雪陪它,才勉强劝它回心转意。她们的感情,不弱于我。如今熊宝虽没醒,但见呼吸有力,血液鲜红,定会无恙。”
陆公子勉强一笑,眼睛盯着他的腿。
林楚凡会意,“这腿,更没事。恰巧我平时不爱走动,有此一节,更方便偷懒。今日之事不怪你。都是我家那老头子,没安好心。”
陆青木愣住,你家老头子?你家还有隐藏人物?
楚凡为宽他心,解释道,“我早怀疑,不是他亲生。在碎冰城时也如此,每次下了禁足令,我刚乖巧几日,他便怂恿我出府。结果,不是被刺杀,就是被俘虏。这不,今天换做被挑战。”
陆公子客套几句,赶紧溜了。
这家人不正常,林凯和林楚凡更不着调。早在楼船和回京路上,他已见识过。
陆青木跟着出宫采买的内侍溜回霜禾殿。
在心腹苍荷的帮助下,她换好一身藕荷裙,特意戴着三哥送的紫檀发簪,前去梅妃宫里请安。
梅妃正慵懒靠着软枕休息。听闻青禾来了,赶紧打起精神,嘱咐宫人,备好清甜果子和茶水糕点。这才命人接引进来。
青禾见了梅妃,来不及施礼。先扑倒怀里,大哭一场。
吓坏了胖乎乎的梅妃,“青禾快别哭了,是不是你三哥又欺负你?快说与我听,我为你做主,看我怎么惩治这个混账。”
青禾哭了会儿,呜咽着停下。在苍荷的服侍下,仔细吃几口糕点,喝些茶水。
见她不哭,梅妃的心总算落地一半。
青禾告状,“梅母妃,我今日溜出宫门玩耍,本来挺开心。半路遇到石头脸,那家伙竟然偷偷回京。这也罢了,他出手将陪我玩耍的朋友打断了腿!真是岂有此理!若都像他这样,以后谁还敢和我玩嘛。”
她握着梅妃的手臂摇晃起来。
梅妃仔细斟酌前因后果,安抚道,“青禾,寒石回炽焰城,陪他祖父过除夕的。可不是偷偷哦。而且,为了你四处拜师的事,你父王决定改建官学,扩展为焰灵书斋。广纳天下贤才,来此进修。
寒石回京,多半与此事有关。恐怕回京的不止他一个,别家的后生晚辈,陆陆续续,也快回来了。”
青禾一听,脸都绿了,“啊?父王可真鸡贼。这么大的事儿,竟瞒着我!那我岂不是,再也不能溜出城外玩?炽焰城我早就玩腻了呢。”
梅妃转移话题,“不过,寒石竟胆大妄为,无端伤人,确实不妥。我明日召他进宫,好生惩治一番,为你出气,可好?”
青禾乖巧一笑,“青禾谢过梅母妃。不过,这样显得我玩不起。打不过就找大人。要不然,母妃给我一道手令,我找三哥帮忙。我们都是小孩子,吵吵闹闹,无伤大雅。”
梅妃心中一紧,这丫头竟然打这个主意。劝道,“青禾啊,你三哥他身子骨弱。冲锋陷阵的事,可不能让他上前!”
青禾笑容可掬,“母妃放心吧,我不会让三哥有事的。他们是表兄弟嘛。我请三哥出面,把他约到一起,谈我那断腿可怜朋友的赔偿事宜。”
梅妃略微安心些,“那就好,那就好!赔些钱财,再备礼物道个歉,应该无事。这块令牌给你,出宫去找宣儿吧。”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
炽焰城的冬天短,已然落下春雨。然而冬春之交,雪意仍在。
林府后院,楚凡坐在花架下,欣赏雨中带雪,雪中有雨的曼妙风光。
身后林飞为他撑伞。
熊宝仍未醒,被安置在临时平板车上,随着楚凡进出,推来推去。用楚凡的话说,随时观察熊宝的康复进展。
楚夕觉得折腾,倒也没反对。她也想时刻陪着熊宝,推来推去,总比闷在床上好些。
花架外,火苗和楚夕正对练梦语剑法。随着年纪渐长,楚夕的身形多了几分柔美。
火苗自不必说,早已到了婚嫁年纪,只是没有合适对象,耽搁至今。
火苗一身红衣,扭转腾挪之间,比楚夕更多几分神韵。
两人十分默契,先是由慢到快,再从快到慢。一套梦语九式,正反顺逆,打了几个来回。带起的风吹偏了雪花。
她们手中握着的,正是用枯木杖,雕成的一对儿木剑。
楚凡早有此意,后来为哄林飞,被迫搁浅。如今被人一脚踢断,也算圆个念想。
今日如此有兴致,栉风沐雨,舞剑飘雪。全因北地之事告一段落,结局还算圆满。
在一大群朝官上书争吵中,林凯一家,在碎冰城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被一一罗列到奏章之内。奏报国主面前,事无巨细。
洛长风气急。这群腐儒,林凯什么事孤王不知?用得着你们装腔作势?
国主当堂烧了奏章,训斥一些言过其实的,贬斥一些看不顺眼的。顺便敲打几位权柄不小的岳丈。
而后,炎国之主,亲自为林凯正名。
言他为促进两地和谈,忍辱负重;所作所为虽不尽人意,但忠心可表;且顺利促成和谈,正该嘉奖。
长子林浩,下放到西边的戎州做一个小城的城主。已故次子林杰,追封了朔风将军。
众人惊觉,难怪林凯又臭又硬,梗着脖子别扭着来,竟有国主兜底。
有国主背书,前来林府拜访的人,日渐增多。
多是与和谈关联较小的家族与官员,礼节性的拜会。只有荆腾和陈永的到来,稍微有些庄重和正式。
然而,这些和楚凡无关。他可是断腿伤员,名正言顺地躲懒。
遗憾的是,林浩接到任命,连夜出发赴任,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听闻是林凯授意,不知老头子怎么想的。
林楚凡接过身后纸伞,大言不惭,“楚夕,你们歇会儿。该到林飞演练棍法。再不耍几次,快忘光。”
楚夕二人回来,围着熊宝坐下,“林飞每天都有练习。我看是你忘光了还差不多。”
那边有个更大的伞,熊宝专用。
楚凡嘟囔着,“那能一样么?我决定把破冰棍传给他。这个不容易断。”
他伸手摸摸熊宝的头。已经十几天,不吃不喝也不醒。幸好呼吸和体温正常。
林飞提着铁棍来到院中,嗡嗡耍起棍法。许是重量不适,或许雨夹雪打湿了棍子。
嗡的一声!
破冰棍呼啸飞出。那边刚巧有个小厮进来报信,见铁棍飞来,直接吓尿。
小厮跪坐在地,嗷嗷直哭。
楚凡瞪了林飞一眼,让火苗过去安慰一下。
原来是陆公子到访。
楚凡直翻白眼,“找个人领他过来吧。我这副模样,难道还拄着拐去接他?”
陆青木兴高采烈,蹦蹦跳跳,拎着包零食。
她身后跟着一个的侍女,同火苗差不多大。看那眉眼,竟和青木有几分相似。只是鼻子高挺,嘴唇显厚,下半张脸,颇有棱角。
侍女手提几只竹筒,另一手撑着竹枝画伞。主仆二人皆是嫩绿色外衫。
林楚凡先声夺人,“陆公子,我断了一条腿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么?有半个月了,还没乐够呢?”
陆青木也开玩笑,“这位兄台,你是何人?小生此来,是拜谒林楚夕小姐的。”
他转身介绍,“这位是我的侍女——苍荷,从小伴我长大。这位是林小姐,这个是火苗,那位淋雨的是林飞,躺着的是熊宝。”
几人围着熊宝,拆开纸包,吃果仁。竹筒里是果汁,且陆公子把他白银打造的吸管一同取出。
原本好好的,一见吸管,勾起了楚夕的伤心事,呜呜哭了起来。
陆青木慌了神,“楚夕别哭。都怪我不好,早知今日不带吸管来献宝。其实,我是有件正经事的。”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丢给林楚凡,“喏,给你的。”
楚凡打开一看,“你去哪打劫了?这么多钱?一千金,两张?”
林楚凡手里捏着金票,抖得哗哗作响。
几人惊异,楚夕也止住哭声。
陆青木得意挥手,“石头脸赔偿的伤药钱,你收着吧。本来上次的事儿,也是因我,非闹着出去玩,才惹起的。如今也算略尽绵力。”
林楚凡瞠目结舌,“你这绵力可真够贵的!不过,那梅寒石有这么好说话?
那天回府,我家老头子听闻姓梅的打我,直接让下次躲着点。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陆青木对楚凡眨了下眼睛。楚凡没看懂,反而吓一跳。
只听陆公子言道,“我正好认识石头脸的表哥,托他约到一起吃点东西,商量赔偿的事。刚开始只说给两百金币。”
他捏起一个果仁,扔到嘴里咀嚼。苍荷不言,端起竹筒送到他嘴边,滋溜一口,惬意。
陆公子一口果汁下肚,愤愤不平,“两百金币,他好意思说!打发乞丐呢?他祖父掌管商部,每年赚的钱,直追国库。区区两百金币,我能同意?”
陆青木说到得意处,手舞足蹈起来,“他吃完饭,回去路上,我找人把他腿打断了。而且是两条,然后扔下四百金币。
啊哈哈——笑死我了。第二天,他们家派人,送了两千金币来。”
不知他喝的果汁,还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