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儿女情长哪有山河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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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外面游历？去哪里？”
赵浮岚的话让文三娘的眸光半明半昧。
“没有目的地，走到哪儿就游到哪儿，像那些文人墨客一样，在大好河山中觅得人生的真谛。”
赵浮岚指着远方的山，莞尔而语。
“可我不是文人墨客，只是一…女子。”文三娘微微蹙眉。
但她望向远山的目光却渐渐明亮。
赵浮岚一巴掌拍向她的肩膀上，“谁说女子就不能像文人墨客那般，四处游历，大家都有两条腿，或禁锢于后宅，或走遍天地间，如晴，你是可以选择后者的。”
她认真看向文三娘，“你虽然父母双亡，家中也无兄弟姊妹，看似孤单，但换一面看，却是无牵无挂自由身，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嫁人就嫁，不想嫁人就独善其身，你看观主不正是如此，靠着父母留给她的家产，在远离市井的深山老林里建了一座庵观，供自己，以及其他想避世的女子修行，寻得内心的安宁，不必在后宅争风吃醋，也不用担心为了诞下孩子而冒生命危险。”
“自然，这样的女子是少数，也不被世人所认可，但那又怎样呢，他们安之若素即可，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人生。”
“如晴，这也是你自己的人生，不一定非得找个归宿、找个靠山，我想你父母留给你的家产应该不菲，完全不需要你表兄来养活你。”
“你才二八年华，难道就安心于后宅内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不到花信年华便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成日里围着夫君孩子转，还要为了多分得一些夫君的爱而伏低做小，乃至机关算尽？”
文三娘一怔，似是想到了那样的画面，旋即不停摇头，“不想！不要！”
赵浮岚轻抚着她的后背，继续道：“这世间大部分女子的婚嫁都不由己，或是因家贫，或是父母之命，而你却没有这些顾虑，眼下的烦恼，不过是没有走出去，当你见过了大好河山，便会发现，儿女情长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沧海一粟吗？”
此刻，在文三娘的心中，仍是感情大过天，因为她已失去了所有至亲，杨木人是她唯一的情感寄托，可赵浮岚的这些话让她产生了动摇。
这时，赵浮岚又道：“待你游历一圈回来后，还是觉得非你表兄不可，到时，再做决定。”
文三娘沉默了，似在考虑。
“如晴。”
蓦地，赵浮岚放低了声音，又朝周围警惕地看了看，“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好像被人监视了？”
“啊？”
文三娘一惊，当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也向四周望去，“没有啊！”
“不会…是野兽吧？”
她顿时怛然失色。
“野兽？”
赵浮岚汗毛乍立，连忙拽着她往回走。
要是野兽，她可对付不了。
等到二人消失在林间后，躲在暗处的韩远岫才缓缓步出，仔细咀嚼着赵浮岚方才劝文三娘的那番话，感觉对她的了解又深入了一些，“她不是深受‘程朱理学’影响吗？怎会如此独出己见？”
回到庵观后，赵浮岚便待在房中挥洒笔墨，从与文三娘的聊天中觅得灵感，写下一篇名为“既娶妻何纳妾”的文章，将当下的纳妾现状讽刺了一番……
“从古至今，士大夫皆喜蓄养姬妾，并引以为豪，让买妾成了财力与颜面的象征，但因战乱不下，导致妾的价格越来越贵，从而买变成了租。租期、租金、待遇由双方商议决定，待期满后，家主没有续约，妾便被其家人带走，或继续租赁下家，或嫁与他人，毫无自由可言。”
“而在我朝，婢女多以雇佣的方式签订契约，租期不超过十年，雇佣期间，不许主人家私设公堂惩处婢女，可见婢女与妾不仅租借方式类似，连地位也非云泥之别。”
“妾这个字，形从辛（刑具），从女，本指有罪的女人，即女奴，现下却指男子除正妻以外另娶的女子，看似地位提高，然，本质不变。”
“稼轩居士作有一首名为《好事近·医者索酬劳》的词：‘医者索酬劳，那得许多钱物。只有一个整整，也盒盘盛得。下官歌舞转凄惶，剩得几枝笛。觑着这般火色，告妈妈将息。’这首词记录下了他在上饶时，为答谢治好他妻子范氏的大夫，就把妾室整整送给对方作为酬劳的事。”
“足可见，像稼轩居士这样的清流士大夫，也把妾室视作财物，随意纳进、送出。”
“试问，二八芳华折尽春风的你，甘为妾吗？”
……
“唔…我怎觉着这篇文章像是在暗暗地骂我呢？”
当杨木人收到这篇文章的原稿后，总觉得赵浮岚字字皆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一旁的齐日掩口葫芦，随即又正色道：“若我姐姐有选择，也不会甘当韩相的外室，整日患得患失。”
“你姐姐…与韩相怎么了？听三娘说，韩相对你姐姐一直不错。”杨木人看向他。
赵浮岚对韩侂胄向来没好话，唯独在莞儿一事上，不予置评，只说他没亏待莞儿。
齐日苦笑，“兴许，旁人皆会认为，以我姐姐那样的出身，得韩相如此厚待，该知足矣，可旁人却不知，我姐姐对韩相的付出。”
“罢了，男女情爱，便是如此，有爱自会生怨，爱怨交织，至少，我姐姐不用再卖笑他人，只需伺候好韩相一人就行。”
“爱怨交织……”
杨木人呢喃着这句话，望向了天边，“如晴对我亦是如此吗？”
此时的文三娘，在看过赵浮岚的原稿后，独自一人来到了外面，也在举目远眺，不过，她了望的方向不是临安城，而是更远的地方。
“据说韶州的银杏灿若黄金，若现下赶过去，应该还能看到‘满地翻黄银杏叶’的盛景。”
“我还没去过韶州，也没出过临安府……”
文三娘回想起了赵浮岚昨日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由百感交集。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到底是如何一番壮观的景象？”
慢慢地，她的双眸似燃上了火光，炯炯有神。
“三娘！”
回到庵观后，她径直找到赵浮岚，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我想去看看诗人笔下的鹳雀楼，想看看黄河，想看看漫天遍野的银杏，想看看…我…我想看看临安以外的山川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