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涌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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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三娘跟那韩侂胄的义孙算是杠上了。”
临安城的小报素以“二快”闻名，消息来得快，消息传得快，这不，朱熹也已买到一份，拿到赵府给赵汝愚瞧。
“嗨！三娘那跋扈的脾气，太得罪人了。”
赵汝愚接过小报，无奈摇头。
朱熹笑着说：“还不是你宠出来的。”
“不过，韩远岫那小子真的不错，倘若三娘连他都瞧不上，怕是只能去天上找神仙来与她琴瑟合鸣了。”他随即又打趣道。
赵汝愚笑笑不语。
朱熹探问：“不会是因为韩侂胄，你才不待见那孩子的吧？”
赵汝愚说：“我没有不待见韩远岫，只是三娘不喜，我也没办法。”
朱熹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了，而是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窗边，望着院中的红衰翠减，有感而发：“在我们老家，通常孩子在断奶后，东家便会以首饰、钱币作为谢礼赠与乳母。乳母虽是外人，但在哺育孩子一事上，功不可没，甚至超过了家里人。”
“而在那件事情上，韩侂胄的作用就好比乳母。”
他转身看向赵汝愚，郑重其事地提醒道：“赏酬其劳，处以大藩，出之于外，勿使预政，以防后患！”
“唔……”
赵汝愚努着嘴沉默片刻，而后点点头，“你这比喻倒是恰当。”
闻言，朱熹点到即止，再次扭头望向窗外，顿觉这初秋的天气波谲云诡，方才还是大晴天，现已是乌云密布……
公元1194 年（绍熙五年）九月，韩侂胄借着兼任的枢密都承旨一职，利用御笔以皇帝的名义，将谢深甫提拔为御史中丞、刘德秀为监察御史。
这一提拔，让他的党羽直接掌握了御史言官一路的话语权，为日后的笔削褒贬打下基础。
而他提拔的这两人，包括后面他援引入朝之人，全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与赵汝愚生有嫌隙。
在此期间，他还抓住赵汝愚宗室的身份，开始大做文章。
很快，关于赵汝愚以宗室身份危及社稷的言论陆续出现在邸报上，同时在朝野内外不胫而走。
亦真亦假的言论随即传到宋宁宗的耳朵里，让他陷入两难……
除了宋宁宗，赵浮岚也通过最近的邸报获知了朝野动荡，她急忙找到赵汝愚询问：“祖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邸报要污蔑你？”
对当时的她来说，邸报与小报正是白与黑的代表，前者不报虚假之事，后者只供消遣一读。
可现如今，邸报却在传她祖父危及社稷，空口无凭，与那小报无异！
赵汝愚拍了拍她的手，风轻云淡地说：“小人得志只在一时。”
“小人得志？”韩侂胄吗？
赵浮岚攒眉蹙额，隐隐感觉，此事没有祖父说的那么简单，可其他人全都对朝堂之事讳莫如深，就连与她无话不谈的朱恩老也对此事三缄其口，让她茫然无措，反而愈发担忧。
为此，她换上男装，独自前往海会寺拜佛祈福，顺便散散心。
自从她和韩远岫因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典故上了小报后，关于他俩的不实传闻也越来越多。
前天一则韩远岫登门致歉的小报消息一出，昨天就出了一则她与韩远岫暗约私期的风月消息，还把他俩耳鬓厮磨的画面写得绘声绘色，让她又气又好笑，但更多的，还是烦躁。
“说不定今天就会出一则我与那小国舅私奔的小报消息！”
行至海会寺的山门外，赵浮岚整衣敛容，然后双手合十，虔诚鞠躬：“望佛祖保佑，让那些小报别再谣传我与韩远岫有风情月债的关系了，我可不想与此人有任何瓜葛。”
“是吗？”
说曹操曹操到，韩远岫正好在门内，准备出来，忽然听到赵浮岚的祈祷，旋即收回即将踏出的那只脚，躲进了犄角旮旯。
随后，他就默默地关注着赵浮岚走进山门，再朝大雄宝殿走去。
见她独自一人，还女扮男装，韩远岫猜她定是不想被旁人认出，便一直没有现身，直到她在大殿拜完，又去了观音殿祈福，最后在藏经阁听完经，准备去往背后的神仙岩时，这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只因那里险路较多，又人迹罕至，他怕她迷路，更怕她遭遇猛兽。
此处山水有灵，地气厚旺，赵浮岚慢下步伐，细细欣赏，而心中的烦闷也随风而逝，渐渐地步入林中。
“还要往里走？”
一路跟随的韩远岫见状，不免担心起来。
深谷密林里，天色往往比外面暗得早，感知不到太阳的位置，就容易丧失方向感。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现身提醒一下赵浮岚的时候，对方突然原路折返。
他立马松了一口气，先躲到暗处，等赵浮岚走过后，再继续跟上。
然而，就在赵浮岚途经他躲藏的位置时，蓦地转身，冲他大喝：“谁在那里？”
被发现了？
韩远岫理了理衣袖，淡定步出，“是我。”
“小国舅？”
赵浮岚讶然，跟着就怒目圆瞪，“你跟踪我？”
“何来跟踪一说？”韩远岫不动声色地反问她。
赵浮岚瞬间哑然。
“那你躲在那里作甚？”
“解手。”
韩远岫一脸坦荡。
赵浮岚再度哑然。
随即，她晲了他一眼，便继续前行，并加快下山的速度。
而韩远岫则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那你现下又是在作甚？”
片刻后，赵浮岚不耐转身，怒瞪着他。
韩远岫的口吻依旧平平，“下山。”
赵浮岚冷着脸问：“下山之路有好几条，为何非要与我同走一条？”
韩远岫说：“这条路最近。”
赵浮岚无言以对，决定当他不存在，一路小跑。
韩远岫想提醒她当心脚下，但见她步伐稳健，这才记起，她并非普通闺阁少女，自幼便习武。
虽说闺阁习武，任其勇悍，难似男子，至少用在走山路上不成问题。
况且，她还穿着行动方便的男装，衣袂飘飘，倒颇有几分林中少侠的气度。
赵三娘有许多，但赵浮岚只此一个！
望着她英姿飒爽的背影，韩远岫放慢了脚步。
二人的影子也从一前一后，渐渐拉远……
“唔？”
快要下山时，赵浮岚回头瞥了一眼，已然不见韩远岫的身影，于是噘了噘嘴，喃喃道：“想必是从分岔路离开了，也好，免得一前一后回城，又会被有心人以小报传之，说我和他去山里私会了。”
想到此，她豁然开朗，优哉游哉地走进了人潮中。
却不想，韩远岫正隔着人山人海目送她远去。
亦如多年前的那个盛夏，他站在山门前，目送她下山一样……
等到赵浮岚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韩远岫才收回视线，黯然苦笑：“她果然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