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众爱卿为何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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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贾瑜两人边说着话,一路从城门走到了金水桥前。
文武群臣,已经分成了两侧站立,泾渭分明。
按下刚才的话头,贾政嘱咐道:“北静王爷那边就是武将的队列,瑜哥儿你且过去吧,切记不要逾越了位置。”
说完,他也转身自行去了文臣那边的队伍。
贾瑜望去,发现有不少人都在看着自己,显然是认出了他。
少年一挺胸膛也不露怯,一拂衣袖,步履昂扬的走向自己的位置。
水溶究竟是喝过了酒的,原本他是站在武将一列最前方的几人之一。
此刻发觉贾瑜到了,水溶又亲自退下来,为贾瑜一一引荐四王八公如今的当家人。
水溶面子甚大,在他的作陪下,原本对贾瑜多有不服的,此刻也一个个收敛了神色,面容和善的点头示意。
贾瑜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才刚刚将这边的人认识个差不多,就听到了金銮殿前御鞭击地的声音。
这代表着今日的朝会要开始了。
也来不及寒暄太多,众人赶忙列成一队,徐徐入殿。
两侧还有负责纠察的御史,全程观察忠臣的礼仪表现,稍有不对便会记录下来留待问责。
鸿胪寺的官员报完数,宣文帝率先开口:“九边军务,可有最新奏折送来?”
自打入秋以来,宣文帝每日朝会都会有此一问,众臣也早已习惯。
事关军国大事,首辅陈庐出列道:“回陛下,九边如今寒气已落,大同辽东两镇前日已上奏言明:今年瓦剌,女真应再无寇边之虑。”
宣文帝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即使如此,两镇守将也不得松懈!”
如今十一月半,北方早已经落下大雪,草原南下的可能性此时几乎已经到了最低点,宣文帝为何如此担心?
实际上,此时粉碎了明朝的瓦剌也不好过,景朝文武也是在防着其狗急跳墙。
在原本历史上,在土木堡大胜之后,瓦剌也会因为刺杀黄金家族后人,陷入内斗迅速衰败。
但是在这个架空的红楼世界,瓦剌反而喘了一口气,偏转了既定的命运,一直靠着武力强行镇压草原诸部。
直到最近几年,才有一些内乱的苗头出现。
接着,宣文帝又逐一过问起九边的军饷,入冬物资的调配等等事情。
差不多一刻多钟,等到这些军务讲完,才进入群臣奏对的环节。
贾瑜心中明白,快到自己登场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刚说了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顾炎就已经迫不及待跳出来:“陛下,臣请议宁国贾氏三品将军封号一事!”
宣文帝挑了挑眉毛,看着武将一侧笑道:“贾瑜今日可来了?”
贾瑜连忙收摄心神,不疾不徐出列,弓腰行礼道:“宁国后人贾瑜,参见陛下!”
宣文帝闻声望去,虽然已经多次在贾瑜身上布局落子,但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看见少年头戴银冠,腰束玉带,气度巍峨,心中顿时满意。
皇帝语带笑意看着贾瑜问道:“贾卿,对于封号一事可有什么想法?”
贾瑜低头,语气真诚,朗声道:“瑜不过一市井少年,得幸天恩为吾皇效力。这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又岂敢奢求更多?”
顾炎在一旁听得,此刻忍不住心中有些轻蔑。
就这?
看来宁国府的新任将军也不过是个怂蛋。
殿中的牛继宗同样目带疑惑,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柳芳,只见其脸色同样不解。
贾瑜却没说完,深呼一口气,他开始狂飙演技。
似是情难自已,竟然直接跪了下去,语气也愈发恳切了起来:“陛下,瑜为勋臣之后,既食君禄君即吾父,天下万民更无不如臣一般视君为父。”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怎么说都要秉持一个立场,那就是领导最大!
干了十来年的公务员,贾瑜对此驾轻就熟。
他深情化用了前世海瑞的名句,将自己对皇帝的孺沐之情直接发于言表。
连躲在宫内修了几十年道,心如坚石玩弄朝野的嘉靖皇帝都被海瑞之言所打动,此刻更遑论这位登基不过十年的天子。
宣文帝目光闪动,看着贾瑜的目光罕见出现了一丝柔和。
就连金銮殿内的诸多大臣,此刻听到贾瑜的话也不禁心生叹息。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点。
贾瑜不顾他人目光,跪在地上深深埋首道:“陛下前日圣旨有云: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自承爵以来,瑜夙夜难眠,只恐误干城二字,以损陛下清名!”
“父母更有教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况圣上潮擢之恩?”
“瑜此刻心中所思所虑,唯有舍此身躯,披肝沥胆,以报君恩!”
这第二段表述,就是明显的以退为进了。
贾瑜根本没想着和顾炎争辩自己的将军封号。
因为他无论赢了或是输了,难免会落人一个重名重誉的印象。
只要和顾炎对上了话题,那对方这一手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因此贾瑜直接将话题扯大,扯到了‘何以报君恩’这种高度。
这一番话说下来,直说的金銮殿里沉静如寂。
宣文帝更是沉默不语,只坐在龙椅上轻轻叹息一声。
顾炎在前面对这声叹息听得一清二楚,他心知不妙,皇帝心中已有侧重。
正想着说话,却听到贾瑜继续道:“臣初入朝堂,头昏脑涨,言语多有混乱。所幸昨夜已书陈奏表,还望陛下阅览!”
顾炎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传来。
你还来,你有完没完?
你说的那么多,我怎么没听出什么混乱的地方?
贾瑜从袖中掏出早已书写好的《奏谢宁国恩表》,递给前方的传胪官,后者又转交给御案后的天子。
宣文帝接过奏折,只见笔迹工整中略带寥乱,显然作者书写时心情波动甚大。
他仔细看过之后,心情越发难言,及至最后几行的结束语,更是目光幽幽,百感交集。
“犬马恋主,情何能已?”
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宣文帝将奏折交给一旁的夏守忠,沉声道:“传胪,将这封奏折好好地给朕的爱卿们念念。”
鸿胪寺的传胪官,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
此刻听到了皇帝命令,连忙拿起奏折朗声念诵道:
“窃民性本愚鲁,毫无知识。今涓埃未效,蒙皇上天恩以承先祖之爵,悚惧实深,夙夜难眠。”
传胪官不仅要口齿清晰,读起文章来更是声情并重,动人心扉。
此刻随着其声音落下,落入文武百官的耳中,更是让这些公卿大臣一个个面色复杂难言。
而贾瑜在奏折中书写的一字一句被渐渐念出,其行文中的少年意气、君父仰慕等诸多复杂情感更是回荡在金銮殿里。
便是牛继宗这等不通文墨的粗人,也听得心神震撼。
如贾政,此刻已是泪流不止,心中欣慰愧疚不一而足。
“今临表之语,字字出于心扉,胡言乱语伏唯敬表以闻圣听!”及至读到最后,传胪官也深深为之动容,语气微颤的将结尾词句说出。
传胪官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好几年,此刻也不免心中震惊。
这文章文字虽然朴实,偏偏读起来朗朗上口。
最关键是情深义重,将一个少年接到圣旨后的惶恐、惭愧、不甘、奋斗等诸多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在老油条遍地的朝堂上,这样的一封奏折,真真是罕见到了极点!
自打将奏折送给传胪官之后,宣文帝就没有坐下,背负双手一直在书案后走来走去。
此刻传胪官念完了,他看向身前静默的文武百官,眼睛一眯沉声道:“众爱卿,为何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