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造谣么,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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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九日，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家属院里好几对新人结婚办酒。
今天是谢泷西到沪市的第六天，按着上辈子的轨迹，她会在这个月的月底，被谢景明胁迫下乡，成为一名插队知青。
户口迁到沪市后，谢家就背着谢泷西，替她报名下乡。
等名单公布出来，再想改已经是不可能。
谢家还在外大肆宣扬，说谢泷西因为有谢岳平和余素敏这样思想觉悟高的父母，认回来后思想有了很大的进步，才会积极响应号召，主动要求下乡。
他们做父母的拦不住，只能骄傲又心痛地欢送孩子，成为光荣知青。
谢泷西前天醒来后，在屋里看了三天日历。
“大姐，日历有什么好看的，爸妈办公室发了雪糕票，下午我们去吃雪糕吧。”谢卫红拿着票蹦到谢泷西身边。
别看谢卫红喊得亲昵，实际上她要讨厌死谢泷西了。
讨厌谢泷西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比她漂亮，讨厌谢泷西一来就抢了她的房间，哪怕只是一阵子，讨厌谢泷西是农村人丢她的脸……反正就是没有来由的讨厌。
谢泷西没有拒绝，她现在的状态有点懵，整个人像是浮在半空中，落不了地。
重生这种事，谢泷西不敢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可不是什么世俗意义的好人，亲手送生父进监狱，把他气到偏瘫，亲生母亲癌症重病，她也是一分医药费没出……
狠掐了自己几下后，谢泷西呲牙咧嘴地看着胳膊上的淤青，陷入沉默。
疼！
青了！！
没醒。
……
电工器材厂有个后勤部，专门安置职工家属的工会附属单位，夏天会给厂职工制冰消暑，车间是送上门去发冰棍，办公室则是发雪糕票，自己去冰站买。
冰站一般是下午三点半以后才开门，谢泷西她们到的时候，冰站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人小孩都有。
谢卫红挤进去买了两支绿豆冰棍出来，塞了一支给谢泷西，然后一头挤进了一帮少女中间说笑，徒留谢泷西站在原地。
这些都是谢卫红的同学。
由谢卫红带头，同学们不时打量着谢泷西，然后凑在一起低声说说笑笑。
谢泷西浑不在意，只是咬着冰棍，目光久违地打量着记忆里早已经褪色的电材厂，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神奇。
真的不是做梦吗？
“你们瞅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拿不出手。”谢卫红咬着绿豆冰棍。
她以前从来不吃绿豆冰棍的，她只吃最贵的奶糕，但这不是有谢泷西在么，她才不舍得给谢泷西吃好的，只好委屈自己，陪着吃这便宜货了。
同学们对谢泷西更多的是好奇，倒没有看低的意思，谢卫红这话她们不好接。
“不说这些，下乡的事你们都报名了吗？我想着反正都是要走的，已经提前报了名，第一批，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发了。”有人主动转移话题。
这会正是中学毕业的时候，作为适龄下乡人员，最近大家议论的话题，只有下乡。
按照政策，多子女家庭只能留一个孩子在家，其余都要下乡。
可谁不想留在城里呢。
“要是我能考上高中就好了。”旁边有女同学叹气。
考上高中的话，起码还能在家留上两年，有机会参加厂里的内招考试，再说了，两年后政策又变了，能允许每家多留一个呢？
这话一出，大家神情都有些低落。
唯独谢卫红脸上一点失落没有，她扭头看了谢泷西一眼，眼里藏着隐秘的兴奋，谢泷西肯定不知道吧，家里认回她，就是为了让她顶替自己下乡的。
等谢泷西下了乡，她妈就会安排她跟厂里老会计去学徒。
反正谢泷西是乡下来的嘛，再回乡下去肯定适应得很，对她来说，都不叫吃苦，最好再嫁个脾气不好爱揍人的泥腿子，生一窝在泥里滚的娃。
想到谢泷西穿着大花棉袄，身材走形，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手里还牵一个的样子，谢卫红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卫红，你想什么呢？这么高兴，你报名了吗？咱们都是上了花名册的，干脆一起去报名吧，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大队，到时候好有个伴。”大家都在发愁，自然有人看不惯谢卫红。
谢卫红神情一顿，脑子瞬间有点不会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想什么，就是就是……”
“大概是在想，有人顶替她下乡后，她留在城里的美好生活吧。”谢泷西伸出脑袋，笑眯眯地看着谢卫红飞快褪去血色。
众人一惊，看着谢泷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吗？我就是她爸妈为了她，特意认回来的啊。”谢泷西指了指自己，“他们舍不得养在身边的女儿吃苦，就想起我啦。”
说着谢泷西看向谢卫红，好奇地问，“你不是不屑与农村人为伍吗？你在家里说，说她们是准农村人，以后只有嫁泥腿子的命，还说她们这些人烦死了，天天跟你说下乡的事，让你烦不胜烦。”
造谣么，谁不会呢。
这些可都是谢卫红下乡后，能够跟她相扶相助的同学们，怎么能叫她们傻傻被谢卫红利用呢。
谢泷西觉得自己有义务，叫她们看清谢卫红的真面目。
谢卫红刚刚还只是脑子不会转，现在完全是空白一片，想去捂谢泷西的嘴，却被谢泷西轻轻一挥就挡开。
“你闭嘴！我没说过！”
谢卫红着急地看向身边避开她的同学，“我没有说过！你们别相信她。”
她只是偶尔这么想，从下乡开始，她和她的同学之间就有了分水岭，大家会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这是事实，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