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红事变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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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姝心想，难道是陆大有委托陆正安找人帮忙的！
一点也没有往她自己的身上想。
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王小妹暗中观察打量着陆正安的目光。
没多久，一阵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到近的响了起来。与以往不同，这拖拉机的声音里并没有夹杂有热闹的人声，给人一种十分空荡、落寞的感觉。
“嘣嘣！嘣嘣！”
随着那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村里的手扶拖拉机就出现在了林予姝她们的视野里。
拖拉机上并不是没有人，车厢还是坐满的，但诡异的是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附近在地里干活的人听到拖拉机的声音临近，都抬起了头看去，当看到这不同寻常的场景时，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变得十分安静。
拖拉机车厢里，外面一圈都是王家的人，有青年人，也有中年人，再靠里的位置，是许陌和王大妮的娘和婶子，再往里，也就是车厢的最中间的位置，却空空的，没看到人。
前面车头的位置，坐着的是王大妮的堂哥王云龙和亲爹王荣财，两人的面色看起来都十分难看，隐隐有些黑沉沉的感觉。
整个拖拉机上，并不见昨日才新婚的王大妮的身影。车头和车厢里的人都很安静，这安静是那么的异乎寻常！让路两边踮起脚尖的人们都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林予姝感到周围似乎有些奇怪，同时她好像隐约间闻到一股属于死人的味道。于是她抬头望去，就看到了正往村里开的拖拉机上那些表情或木然，或可惜，或怜悯，或悲伤的人。
想到早上听到李美丽说王大妮摔下炕的事，再联想到这些王家人的表情，还有自己呼吸之间传来的属于死亡的味道，林予姝心里有个不好的感觉！
再一看拖拉机中间那片看不见人却足够躺下一个人的空间，林予姝心里不好的感觉顿时更强烈了！
这时，林予姝旁边不远处同样站起身的白嫂子也察觉到了不对，看了一圈，没发现王家王大妮的身影，白嫂子心里就是‘咯噔’的一下！
“他王婶子，大妮怎么样了？摔得很严重吗？”
白嫂子看到王婶子木然着个脸，以为是王大妮摔得比较严重，没敢往深处想，她直接语带关心的问道。
周围那些安静观察着拖拉机的人听到白嫂子的话，都赶紧支起了各自的耳朵，期望能趁机听到王大妮不在车上的原因！
白嫂子的声音穿过空气，穿过拖拉机的‘嘣嘣嘣’的声响，瞬息之间便传到了拖拉机上的一众人的耳朵里。尽管那声音已经削弱了许多许多，变得又细又小了，但车上一众人还是听得见了，表情木然的王婶子甚至觉得自己从来就没听过这么清楚的声音。
“他王婶子，大妮怎么样了？摔得很严重吗？”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不停地在王婶子的脑袋里回响着，回响着。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听了此话的王婶子紧闭着的嘴唇突然开始微微动了起来，嘴里细声细气的重复呢喃着，
“大妮，我的大妮！”
这句话，在重复呢喃了几遍之后，王婶子突然像是被人打开了闸阀一样，猛然潸然泪下地大声哭喊了起来，嘴里叫喊着，
“大妮，我的大妮！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我苦命的大妮！为什么！你怎么忍心丢下娘！”
“呜呜呜，老天爷，你…”
…
与此同时，王婶子还不停的用手拍打着她前面没有坐着人的位置。
道路两边的人听到王婶子的哭喊声，顿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明白，王大妮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王大妮昨天还是喜气洋洋的新娘子，一转眼人却…，一时间，人们不禁感到十分可惜。
早有猜测的林予姝一听王婶子喊出的话，再一看她那动作，就知道，此时的王大妮多半已经成了一具躺在拖拉机车厢中心处的尸体了。
和王婶子相熟的白嫂子一听她这话，胸口的那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忍不住为王婶子悲伤起来，她张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又觉得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时，如果有人站在拖拉机必经的马路边上，就能看到拖拉机那已经装了两圈人仍旧空着的中心位置处，王大妮正静静地躺着，一张不算出众却还算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拉拉的，紧闭着双眼，失去光泽的暗红色双唇泛着一种微微的紫。她的上身，仍旧穿着昨天结婚时穿的那件红白相间的格子衣服，下身被一件有些皱巴的深蓝色外套包裹着，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外套上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还能看到，旁边，正拍打着王大妮的王婶子那双红肿的眼睛，以及车厢里，车头处的王家人泛着红的微微有些青肿的眼及眼周！
整个拖拉机上充斥着一股化不开的悲伤气氛。
林予姝正想踮踮脚，看一眼车厢中间是不是如她所想的躺着一具尸体。
突然，一只大手挡在了她双眼的前面。成功的让刚踮起脚尖的林予姝一个趔趄就往前扑去。
“啵！”
一声低低的肉与肉相碰的声音响起，林予姝的嘴唇竟与刚刚那只大手的手掌心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同时，她的一只手臂被从她身体侧后面伸出的另一只同样大的手给抓住了，这只手让她只是微微倾斜了一下身体，并没有摔到土里去。不然她觉得她今天可能要被扣工分了，理由就是她破坏了刚长出的新苗！
白嫂子…小林知青，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弄错了！工分能比得上你与正安的亲密接触！
林予姝…没错。白嫂子，我不就碰了一下陆大哥的手吗？这有啥的，又不是嘴，而且我和陆大哥都不是故意的！要这么说，人家那些救人做人工呼吸的得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陆正安…我是想故意来着，不过没有名义和机会，怕被你打死！
白嫂子…原来你是这样的陆正安！
林予姝…呵呵！算你识相！的确很有可能被我打死！
陆正安…我都听你的，别把我打死！我还想娶你做媳妇呢！目标没达成，我不能死！
白嫂子…你牛！
林予姝……出了村口一直往前就能到镇上卫生院，慢走不送！
陆正安只觉得两瓣异常柔软的唇瓣一下就贴到了他的手心处，让他忍不住心慌意乱起来。同时，他感觉到有一股燥意从他的身体里快速升起，并在他的身体里四处冲撞着想要冲出去。
耳边，
“蹦！蹦！蹦！”
是他那清晰到不行的急速变快的心跳声！
微微的红遍布了他那一张俊黑的脸庞，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
很快，林予姝站稳了身体。陆正安的掌心也失去了那柔软的触感，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了落寞的感觉。
“陆大哥！”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陆正安的思绪，他抬眼望去，就看见了林予姝正盯着他那只抓着她胳膊的手。
陆正安这才恍然，大手一松，放开了林予姝的胳膊。
“谢谢陆大哥！”
胳膊得到自由并站稳的林予姝急忙向陆正安道谢。道过谢之后，她就要再次踮起脚尖朝拖拉机的车厢里望去。
“不用谢！都…”
陆正安正想说要不是他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也不会差点跌倒，就看见林予姝又要去看那拖拉机的车厢。他想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又怕再害对方跌倒，于是挣扎了一瞬之后，陆正安直接整个人往前两步并转过身，挡在了林予姝的前方。
林予姝不明白陆正安这是什么意思，不解的望着对方，说道，
“陆大哥，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陆正安摇了摇头，转头望了一眼拖拉机的方向，脸上带着一抹微弱的不甚明显的可惜之感，说道，
“别看！是死人！”
林予姝一听，顿时停下了动作，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不过，死人她也不怕啊！她以前又不是没见过，陆大哥挡在她前面干嘛？难道是怕她害怕吗？林予姝想着，就用一种疑问的眼神看向前面的陆正安，想从陆正安的脸上或是眼里看出些什么！
接收到林予姝略带审视的眼神的陆正安心里顿时就七上八下起来，一颗心“蹦！蹦！蹦！”的不停跳动了起来。心里想着，难道被小林知青看出什么端倪了！
虽然陆正安的心里有些忐忑，但他的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那模样完全就是镇定本定。
林予姝没看出来什么，只能收回目光，陆正安见林予姝收回了目光，心下微微镇定了些，见拖拉机已经走远了，便挪开了自己的身体，给林予姝让出了前方的视野。
此时拖拉机早就已经开出去挺远的一段距离了，再看也看不见什么，林予姝便没再往拖拉机的方向张望。
陆正安见林予姝没再关注自己，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黯然。
“陆大哥，你有事？”
见陆正安还站在自己旁边，林予姝便发问道。
陆正安听见这话，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不合适，便一边回答说“没事！我先干活去了！”，一边转身从地里往路上走。
林予姝赶紧说了一句，
“那陆大哥你忙！”
随即变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周围的人在拖拉机走远后，纷纷开始小声地跟自己周围一起干活的人交接起了耳目，其间目光还间或朝村里拖拉机前进的方向扫上一两眼。
此时，白嫂子还在定定地望着拖拉机离开的方向。
“婶子，你在看什么呀！”
陆家的小子一抬头，看见白嫂子半天了还在望着村口的方向，顿时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
白嫂子这才收回目光，擦了擦微红的眼角，回道，
“没什么！咱干活吧！”
“哦！”
陆小子回了一声，看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便没再抓着不放。
…
中午下工的时候，林予姝她们的这一片地的草都拔完了。
一行人，干完活的，没干完活的顿时都开始往村里的方向走去，还没到村口，在桥对面的时候，就看到村头的位置，一根高高的杆子上挂着一块白色的布。
村里人都知道，这是谁家有人去世了。
正和林予姝说着话的白嫂子看见，目光顿时一滞，眼底一抹黯然划过。
其他村里人看见这一幕，脸上也都划过一抹可惜的表情。
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一个生气勃勃的正直大好年华的新娘子，竟就突然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原本笼罩着喜气的欢天喜地的红事就换成了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的冷冰冰的白事。
一字之差，两种完全不同的气氛；办事的还是原来的那群人，但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最主要的是，主角由原来的两个人，变成了现在的一个人——一个死人！
在西山村生活时间比较长的老知青看见那高高挂着的白色的布，就知道是村里有人过世了。
但林予姝她们这些来西山村时间不算很长的知青，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看见周围的村里人在看见那白布突然变化的脸色，顿时十分疑惑。
只有林予姝在看到那白布以及白布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心里隐隐猜测到了原因。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连李美丽用眼神询问她，她都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毕竟如果真的如此，一会路过王家的时候，大家自然而然会知道的。
…
一行人回到知青点，就看到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知青点的人，正颓丧地站在知青点男知青那排屋子的屋檐下面。
“许陌，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
和许陌交好并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宁敦显然是知道了王大妮身死的事，开口问道。毕竟这个时候，身为王大妮丈夫的许陌本应该守在王家，为王大妮守灵的！但他却出现在了知青点。
昨晚的时候，宁敦也是在现场的，不过他和其他两个男知青并没有跟着那些人一起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