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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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怀抱着一个女人,女人低着头瞄着花样。
他低头看去,只看到她圆润的耳垂,精致小巧的下巴。顺着她的手臂看去,纤纤玉手正描摹着山茶花。红色的花瓣恣意绽放,虽还未经针线修饰,已经有跃然纸上的灵动。
他的左手伸下去摘下女人腰间的荷包,放在眼前,指尖不断摩挲针线的印痕。荷包上绣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小花,锯齿状的花瓣参差错落,在竹节样的细茎上开出一团跃动的火。
荷包已经有些旧了,花的边缘也有一些磨损,按理来说这样的东西她不应当看得上的,湘东虽不甚富裕,湘绣却是远近闻名的,每年单是贡品就要呈交百匹,她身为湘东王妃,这样品相的绣品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你每日里描花刺绣,怎么不舍得将这荷包换了?”
“不过是‘故囊情深’,带了这些年的东西,哪有那么轻易丢弃的。何况这石竹花我欢喜得紧,湘地种不活此花,我从未亲眼见过,而今也就这一个花样子罢了。”
“那等时局稳定了,咱们也去亲眼看看这花。”他的手放在那个女人的细腰上,头枕在她肩上。
“恐怕不易成行,萧纶鼠心狼肺,到时候还不知要闹个怎样天翻地覆呢。”
那个女人的话他渐渐听不真切,他的世界中唯有手心温软的触感和鼻翼萦绕的淡淡桂花香。他又紧了紧手臂,女人的衣服被他扯下来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大片白嫩胸膛。
他把唇贴在女人肩头,温软的触感让他迷离,他感觉不断下沉、下沉,沉到一片火红的花海里……
石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萧绎生了火在烧衣服。
“主子,这些衣服?”他认出这正是萧绎平时穿的寝衣,不禁更加疑惑,“这衣服不是您素日穿的吗?怎么好端端要毁掉?”
“脏了。”萧绎别过头。
“脏了亦可送去瀚衣所,这可是阮娘娘在世时留下的半匹吴纱所裁,如今殿下可没有多少这样的好东西了。”
他说着就要去抢,萧绎忙把寝衣全撂进火盆里。吴纱轻软,片刻就被烧成飞灰,只留残片被风吹起,散落一地。
“洗不干净了。”他轻声说。
石霄只可惜这上好的料子,目光追随着飞灰飘荡,因而没有看到萧绎离去时微微泛红的耳尖。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夏苗。
因今上崇佛的缘故,夏苗只比试君子六艺,并不会真的到山林中猎取动物,因而陈昭也并未对无双多加阻拦,只是嘱咐她不要勉强。
七月暑气正盛,围场一矮坡上修了座凉亭,位置大,视野也好,席面便置在此处。皇帝坐在上首,丁贵嫔和范贵人在两侧服侍,下首依次坐着文武百官及其亲眷。几位皇子公主和一众青年公子们因要参与夏苗,并不在此间。
陈昭提剑站在皇帝身侧,目不斜视。往年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是由右卫将军韦睿担任守卫,然今年春上许昶加车骑将军,又兼身体不适,夏苗守卫的重任就落在他肩上。他初担大任,难免有些紧张,放在身侧的手汗涔涔的。
辰时,皇帝令下,黄门念过祝辞,夏苗便正式开始。
数十人进入围场中,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穿着黄衣衫的那个小丫头是谁?”一般参加夏苗者至少有十二三岁,那小姑娘却远不到这个年纪,瘦小的身影几乎淹没在人群中,不免引起武帝的好奇。
丁贵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掩唇而笑:“陛下,她就是无双。”
武帝大笑:“气质果然不俗,真可谓虎父无犬女。”
陈昭原本始终盯着席间,听到丁贵嫔提及无双的名字,才皱着眉抬头看去。无双上身穿着杏黄色的短衫,下着柳绿色襦裙,肩背长弓,手提箭筒,正在同信武将军徐绲的女儿徐娇说话。
烈阳实在炎热,她忍不住用袖子扇风。
徐娇用袖子遮阳,悄声问她:“我听闻你为了湘东王和邵陵王闹矛盾了?”
无双点头:“算是吧。”
徐娇捂着嘴笑:“也不知道湘东王是个什么神仙似的人物,能把我们无双都迷住了。”
“你就休要打趣我了,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依我看呐,不止春风多情,这夏天的风也很多情呢。”
徐娇又羞又臊,这诗原本她抄录了夹在书里,不想那日正巧让无双翻到,为此没少打趣她。此时若不是顾忌在马上,她断不肯轻易饶她。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围圃前,有军士捧着签筒站在一侧。为了观赏性,每次比赛由两人进行,胜者可获得一柄玉如意,败者也可得到一枚东海水珠。
由太子萧统为首,人们依次从签筒中抽出签筹,走入围栏。签筹的底部有红黑两色,红色签筹为赤队,立于左侧。黑色签筹为玄队,立于右侧。各自站好队后,由给事黄门宣读规则。
无双看着手里的签,签底用黑色墨水写着篆体“柒”。
“无双,你也是玄队呀,我是拾叁,你呢?”徐娇凑过来看她手里的签。
无双把签给她看。
“真好呀,你一会去席上给我留个好位置。”
“好啊。”无双点头。比试过罢的人在领过奖赏后就可到席上就坐,年轻人们在亭子边的林子里单独有一处席面。一是方便年轻人们说话,二是亭子里也坐不下许多人,夏日炎炎,人拥在一起反而烦闷。
因而大家都盼着自己的号签能排在靠前的位次,这样便可以先去席面上占住阴凉舒适的位子。毕竟比试最多一个时辰便可结束,接下来他们要坐在林子里的席面上,直到中午休憩。
“真可惜,不能在场上教训你了。”萧纶看着手中的黑底签筹,漫不经心地从她们身侧走过。
无双不屑:“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好啊,”萧纶用手摩挲着手里的签筹,“你们那边谁是柒,和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