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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须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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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打着灯笼在前头走着,到了山顶时,天已黑。

花灵凭着印象找到观天柱西边,指着地上说:“应该就是这里。”

青竹问:“埋的多深?”

花灵道:“不记得了,能有多深?挖挖试就是。”

青竹便拿着花锄小心翼翼地挖起来。

阿照笑道:“小师叔,我来吧。”

青竹边挖边道:“不用,弄坏了可就完了,这可是近七十年了,师父,你们埋的是什么酒?”

花灵道:“哪记得?好像是你大师伯酿的酒。当年我刚入师门也不久,和师兄们一起埋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青竹道:“师父别感伤,人生在世,在所难免,有我们陪你。”

花灵笑道:“你倒豁达。”

青竹笑道:“师父和师伯们一起埋了一坛,还是一人一坛?”

花灵道:“当然是一人一坛。记得还是瞒着师父老人家埋的。”

青竹一听,噌立起来道:“一人一坛?一共几坛?”

花灵道:“要是有,就是六坛。”

青竹一听,抱着花灵,欢喜道:“师父,你对我太好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花灵道:“行了行了,挖你的吧,我那边坐坐去。”

惊雪道:“师尊,我陪你吧。”花灵点点头,惊雪便扶着一道到边上的亭子里来。

花灵坐下,也示意惊雪坐了,惊雪问道:“师尊,这里是须弥山最高的地方了吧。”

花灵道:“对于我们来说是的。”

惊雪道:“这是不是观天柱?”

花灵道:“没错,那上面才是最高的地方,另外一座高山而已。”

惊雪道:“师尊也没有上去过?”

花灵道:“除了祖师还没有人上去过。”

惊雪道:“听爹爹说,当年出了大事,一半与这观天柱有关,其他的师叔公人还在山上嘛?”

花灵道:“当年的事,想来真令人唏嘘。

“那会,我们六人,二师兄武功最高,奈何走错了路,被我们合力打下耶耳谷。

“三师兄也被我们杀了,四师兄、五师兄也心灰意冷远走他方,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师兄受了重伤,你爹走了还没有一个月就去世了。

“我也就接了这掌门之位,撑到如今,想不到仍旧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等过了这阵我就把位置传给你武师叔。

“关于须弥山的这些事,藏书楼都有记载,你可以找小凤要来看看。你今日去书楼看了什么书?”

惊雪回:“看了祖师爷的《残脉卷》。”

花灵听了笑道:“额?你倒会挑书,这是师父他老人家写的唯一一本医书。怎么想看这么刁钻的书?”

惊雪道:“我一朋友有这方面的疾患,所以就想着找找医治的方法。”

花灵道:“怎么样,有解法?”

惊雪道:“应该可以,还要研究学习,师尊,我想要一副银针。”

花灵道:“好,缺什么跟阿照讲,银针有的是。”惊雪答应着。

正说间,那边就喊起来:“有了有了有了,看见坛子!看见坛子了!师尊,看见了。”

花灵道:“还真让她给挖着了,走,看看去。”

两人起身过来,阿照喜道:“师尊,果真有酒。”

惊雪道:“我来换你,看你累的。”

说着接过花锄挖开边上的土,青竹又问阿照拿过匕首小心刨起来,很快,姐妹俩各抱出一坛酒来。

花灵道:“这么久了,还好着?”

青竹道:“看样子好着呢,太幸福了,就先挖这两坛,别的以后再挖。

“师父,这上面应该不会有外人来吧?”

花灵道:“保不准。”

青竹道:“那你老人家再等等,我全挖了。”

惊雪拉住道:“唉呀,够了,没人知道这有酒。我饿了,咱快埋好回去吧。”

青竹笑道:“行吧。”两姐妹把土埋回去。

阿照便把花锄放到木房子里,找了块布出来擦净酒坛子后将布放回屋里。

青竹道:“阿照,你可不能跟别人讲。”

阿照笑道:“放心吧小师叔。”

青竹笑道:“我抱一坛,雪儿抱一坛,阿照你扶师父走前面。”

阿照道:“小师妹,你打灯笼,我来吧。”

青竹忙道:“不用不用,雪儿抱着,我最放心,走吧。”

几人下山回来,烟霜见两人抱着酒,笑道:“还真挖着了?”

青竹笑道:“可不?皇天不负有心人。”

烟霜又禀花灵道:“刚刚武师伯他们过来了,我回说:‘师尊带着小师叔和小师妹散心去了,说有事明日再谈。’武师伯他们就回去了。”

花灵道:“好,去叫人把饭菜热上来吧。”烟霜答应了去。

惊雪、青竹将酒端放在桌上,青竹笑道:“刚外头没看清,现在看,这坛子讲究极了,好美。”

花灵也渐渐忆清当日情景,道:“这是西山造的,自然不俗。”

青竹道:“阿照,拿酒具来,咱们开一坛尝尝。”

阿照便下去取了一套酒器上来。

青竹很熟练的开了酒坛,一闻那酒气,跑离桌子,手舞足蹈起来,欢喜道:“好的好的好的,不但好,还极好。”

惊雪笑道:“瞧你乐的,都没规矩了,快坐下。”

青竹过来坐下,将酒打出来一看,当时愣了下,若有所思。

惊雪、阿照都问:“怎么了?敢情是坏了?”

青竹也不言语,拿了一个小酒杯来斟了一点,又道:“阿照,拿白玉杯来,白瓷的也行,快。”

阿照不解何意,忙下去取了一套白瓷的茶碗上来换了小酒杯,笑道:“这个行嘛,就这个了。”

青竹道:“行行,太好了,洗过了?。”

阿照点头道:“干净的很。”

青竹将小酒杯的酒倒到茶碗里,几人看那颜色是透绿透绿的,如翡翠一般,青竹又起身道:“阿照,挪灯。”

两人又把周边的灯架抬近前来。

花灵问:“你这是干嘛,神神叨叨的,到底好的还是坏的?坏了就赶紧扔了。”

青竹激动不已,道:“好的,好极了。”

这时,烟霜带人端了饭菜上来摆上,看了一眼,道:“这酒怎么这颜色?也没见过。”

青竹打了一壶烫上,小心盖好酒坛,说道:“师父,你不知道这是什么酒?”

花灵摇头道:“我对这个不上心,难不成你知道?”

青竹道:“刚刚看了这颜色,让我想起了大伯小时给我讲过一种酒,当时我只当个故事来听,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这酒了。

“你们瞧这酒色,看的人是不是心里都透亮了?白天看估计更美,有没有心软软的?”

阿照、烟霜笑道:“别说还真有点。但小师叔,这不会是坏了吧?”

青竹道:“不能够,若坏了,能是这色这味儿?早酸臭刺鼻了,或者变成水了。

“咱们先尝尝,再跟你们讲。”

说着斟了一碗,笑道:“师父,虽说是好的,但为了师父安全,徒儿失礼了,第一碗徒儿先尝尝了。”

花灵笑道:“尝吧,尝吧。”

青竹便端起来闻了闻,小呷了一口,细品起来,接着一饮而尽,半天才睁眼呼气,叹道:“妙极。”

花灵道:“有那么好嘛?瞧你那模样。”

青竹边斟上一杯边道:“仙品。师父,你尝尝。”

花灵端起尝了尝,虽没觉妙在哪,但一下便勾起思绪。

“只觉故人如新,历历在眼前一般,不觉忘了情。痴痴的吃下了一碗,眼眶却不自觉润了。

四人也都看在眼里,青竹道:“师父,不如咱们敬一敬各位师伯们吧?

“也不必再论过往仇怨,只敬少时恩情,想来师伯们以前都很疼师父。”

花灵一听,怔了一下,念道:“不论过往仇怨,只敬少时恩情。”

又看着青竹笑笑道:“你倒是能给我惊喜,好,只敬少时恩情。”

青竹笑道:“咱们院里吧。”

青竹捧着酒壶,惊雪端着白瓷碗,几人都到院中来。

惊雪将碗摆在石桌上,青竹斟了酒,道了声:“师父请。”

花灵上前端起一碗道:“师父,徒儿代师兄们先敬你一碗。”

说着将酒撒到土了,青竹又给斟满。

花灵举酒道:“诸位师兄,以前埋的酒,小师妹带着徒弟挖出来了。

“要不是她嚷着要吃别个酒,我也只当埋酒是一场梦而已。

“这丫头说:‘不论过往仇怨,只敬少时恩情’,小师妹确实想你们了。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小师妹敬你们。”

说完,含着泪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又将桌上五碗酒敬入土里。

敬了酒,几人复回厅上,青竹再仔细打了酒烫上。

阿照笑道:“小师叔,咱们先吃饭,不然一会又凉了。”

青竹应道:“好。”

烟霜两人打上热饭,几人才吃了几口,青竹就将酒斟上,道:“咱们敬师父。”

于是四人端着酒一道敬了花灵一杯。

青竹笑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阿照笑道:“倒香,也品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太烈了点,还是果子酒好下肚。”

青竹笑道:“再尝一杯。”

阿照、烟霜忙道:“不了不了,这酒可少,小师叔留着慢慢喝吧,我们也不懂酒,糟蹋了。”

惊雪也笑道:“我也不吃了,你少吃些,还空着肚子呢。”

花灵也道:“为师不胜酒力,你自个儿吃吧。”

青竹笑道:“倒便宜我了,那你们吃饭吧,我吃完这小半壶再吃饭。”

说着便只管自斟自饮起来。

花灵道:“埋了这么多年,倒便宜你了,别吃醉了明日起不来就是。”

青竹道:“师父放心,这一坛下去也就是微醺。

“这也是我与这酒的缘分,总要有懂它们的人,它们才会再现人间。”

阿照、烟霜听了,忍不住笑道:“敢情小师叔已经醉了。”

惊雪只笑向她俩点点头。

两人惊讶道:“难道真的?小师叔你是吃酒长大的嘛,太不可思议了。”

青竹笑道:“还好还好。”

阿照道:“刚刚小师叔说这是什么酒来的?”

青竹道:“如果没错的话,这酒叫‘碧玉天河’,也叫‘须弥归’。”

花灵一听惊讶道:“是这酒?”

青竹道:“师父是不是想起了?”

花灵道:“以前听过大师兄提过一嘴,原来埋着的就是。”

青竹接着道:“这酒可不好酿,记得大伯讲过,酿这酒要收四时十二节令之花。

“每收一节令就要放到天上冷藏着——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放到观天柱上。

“要酿酒时才取下来用。

“另以观天柱上谷雨时节的冰雪为水。还要收上好的五谷,还有用什么做酒曲,我也不记得了,总之劳烦的很。”

烟霜道:“观天柱哪上的去?”

青竹道:“我不知道,大伯就是这么说的。”

花灵道:“是你们祖师爷帮的忙。”

阿照叹道:“这么说岂不是更珍贵无比了?”

青竹笑道:“那是,师父,这坛没开的你藏着。这坛我就带回去了,山顶的你们可别说漏了嘴。”

花灵道:“我不藏,你喜欢便都带了去吧,这酒你到底吃出什么味来了?爱成这样。”

青竹饮了一碗,眯着眼,道:“不可说,不可说也。”

花灵见状笑道:“当年问你大师伯,他也总这样说,他要还在,定能和你喝三天三夜了。”

青竹举酒笑道:“敬大师伯。”

说着吃了一碗,又要烫一壶时,惊雪忙阻止道:“够了够了,小师叔,你该吃饭了,好酒要慢慢喝。”

青竹笑道:“有理,有理,吃饭,吃饭。”

阿照便重打了一碗热饭给她。

酒足饭饱后,大家坐着说闲话。惊雪便问阿照要了一副银针。

青竹因说道:“师父,关于山下的事,我倒有一个想法,既然他们是冲经书来的。

“不如,咱们弄一部假的,丢到江湖上,让他们挣去得了。

“我们来时就弄了一部假的,这才将玄真他们引到这来的,只是我们说来的途中经书被地灵门的史牍抢了。

“以须弥山的本事做一部亦真亦假的经书应该不难。”

花灵道:“不可。这《须弥山经》不管真假,皆与我须弥山有关。

“弄部假的丢在江湖上倒容易,只是到时势必引起江湖血雨腥风。

“事态一旦不能控制,最后世人只会怨我须弥山的。

“若万一被世人知道是须弥山故意为之,你想想后果会如何?”

惊雪道:“那我们弄了那假的,会不会??”

花灵道:“放心吧,那不一样。”

青竹道:“师父虑的是,只是我们的假经书在玄真他们眼里已经是真的了。

“且经书线索断在史牍及操纵史牍的幕后之人那里。

“我的意思是给他们把线索续上,这样仍然不与须弥山相干。

“到时再想个巧妙法子,当着世人把经书毁了,这样大家才知道,从此世上再无《须弥山经》,岂不是一劳永逸?”

花灵听了,只道:“太险,另做打算吧。”

青竹听如此说,也就只好作罢。

临走时青竹又问阿照与烟霜:“可有什么好看的装酒的瓶子?最好透明的。”

阿照笑道:“哪有透明的容器?”

青竹道:“差不多的也行。”

阿照道:“小师叔可以问问章师兄,他那边兴许有合适的。”

青竹笑道:“是了,好,明日再说。”

两姐妹抱着酒回偏院去了,稍作洗漱后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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