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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这汹涌的浪带来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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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封信件的往来。

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盼望和憧憬。

足以让她在这个离京市九千多公里远的异国他乡,断定这几行字迹的主人。

是H。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相遇,她怎么会在这儿?

江乔飞快地抬起头,眸光下意识地在大堂里逡巡。

今天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上午,外面很冷。

游客不多,来办理入住的基本都是出差的商务客人,一个红头发的青年人倚在前台,撞上她惶惶的视线,对她绽开一个受宠若惊的笑。

没有,不是她要找的人。

江乔重新垂下眼去,试图再找到一些别的线索。

信纸的最上方是几行极潦草的英文。

她没在国外的医院看过病,自然不清楚这里的医生是否如故国一样,习惯在开药方时,洋洋洒洒写下一页没人看得懂的天书。

H本人应当和医生这一行没什么关系,但她今天的字迹也很草,完全看不清。

像只是在无意义地碎碎念了些什么,纾解着自己的情绪。

中间的两行字迹变得稍微清晰,恢复了她熟悉的大气舒展。

是几行博尔赫斯的诗。

【……黎明在空寂的街角寻到我/我比黑夜更长久】

……

【夜总是沉默地恩赐和拒绝/给予你有所保留的/给予你一个黑暗半球的欣欣向荣】

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

松枝上的积雪厚重,迎风落下几簇砂糖般的冰晶,盖住了行人的脚印。

H留下的痕迹也被侍者悉数抹去,只剩她手里的一张薄纸。

江乔的心怦怦直跳。

看着那抹蓝灰色止于最后一行:

【我饥渴的心百无一用/这汹涌的浪带来了你】

她的手停在原地,怔了几秒。

直到咖啡馆的银发侍者注意到这边,弯着腰过来和她搭话:“不好意思小姐,您要坐这个位置吗?”

“刚刚是我疏忽了,没留意到,现在我就把废纸和咖啡杯收掉。”

江乔回过神来,连忙拦了一下:“……谢谢,您只收杯子就好。”

“这位客人是我的朋友。”

对上老太太有些诧异的蓝眼睛,她把信纸夹在指间,继而飞快地抬眸,“其实我,一直在找她,您知道她现在去了哪吗?”

老太太拿起托盘的手一顿,步伐也止在原地。

像是仔细想了一会,才满脸愧色道:“他走的时候我也没留意……不过,这位客人来的时候才早上五点多,大概是已经离开很久了。”

老太太说话语速很快,带着些东欧口音。

人称代词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江乔没听清,也没在乎。

她嗯了一声,有些遗憾,但还是对侍者笑笑。

她在H坐过的桌前又待了一会。

H和她住在同一家酒店,可能是工作,也可能是旅游。

一大早来到咖啡馆,一个人喝咖啡时下意识写下这样的句子,好像是幸福的,但又渗透着她看不懂的思虑。

莫名的,让她想起来几年前圣诞夜,H跟她说过的那句“我失恋了”。

只因为,她依稀想起了这几句诗的下文。

裴家似乎也有人很爱这位阿根廷诗人。

她并不清楚这个人是谁。

但读中学时,她曾经在裴家老宅的藏书室里翻开过某本摊开的诗集,几页偶然翻过的陈旧诗页,像旧时光里的冬日,有雪将后面的几行诗落下。

【言语/任何言语

你的笑声/和你那如此慵懒/令人如痴如醉的美丽】

江乔把信纸折了几下,放进大衣口袋里。

她拿起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信。

是很在意,但眼下并不是思考H写这些情诗原因的好时机,揣测对方的心情前,她更需要的是抓紧机会——

和H见面。

她急匆匆地点开H的头像,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给H发了条消息,不过没立刻收到回信。

江乔抿起唇,在相册里又找了两张刚刚拍好的咖啡馆照片发过去。

直接把信纸上的手稿发过去的话,实在是……太像变态了。

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她很怕会被H当成奇怪的人。

江乔边等边喝了杯热可可,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一会儿因为H不回她消息紧张,一会儿,又因为H随时可能会回她消息紧张。

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准备先做好完全准备再说。

她搭电梯回到房间,仔细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发。

事发突然,她都还没来及挑好给H的礼物,又不好空着手去见面,只好把手伸向昨天圣诞集市的战利品。

除了她包里塞得快要爆炸的马克杯,临离开前,她还又挑了一些童话主题的迷你布偶和精致的小徽章,全都放进了裴知鹤的黑色手提包里。

比起送杯子,勉强算是合适一些。

万幸,论坛结束后,裴知鹤就把包一直放在了房间里,上午走的时候也轻身上阵,并没有把包带走。

她选好了礼物,刚想扣上搭扣时,突然看见了侧袋里一块手机屏幕透出亮光。

裴知鹤常用的生活手机她见过,黑色磨砂的外壳,和这个似乎很不一样。

她把手机从拉链袋里取出来。

屏幕上有几条未读微信提示,有文字消息,也有图片。

联系人姓名那一行是隐私保护,只有解锁后才看得见。

按理说,不应该再继续了。

以前她就从网上看过一句话:

没有人能从男朋友的手机里全身而退。

但她相信裴知鹤,所以才担心,万一是工作手机上有什么要紧的事,可能会被耽误。

手机上并没有输入密码提示,只是划了一下就解锁了。

她心里莫名地有些打鼓,忐忑地落下手指,点进微信的绿色图标。

半秒钟的功夫,她看见了那条弹出提示的未读消息。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让她当场呆愣住,另只手里握的礼物悉数滑落。

太干净了。

干净到不正常。

雪白空荡的好友聊天界面上,除了文件传输助手,和空白的订阅号消息。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最新收到的消息,来自于两个小时前:

【姐姐!姐姐现在是不是在柏林出差,我在这家酒店,你也在附近吗[位置]】

心跳声震耳欲聋,不安放大。

再放大。

她抖着手,艰难地点击那个“我”的头像,那幅油画般层层晕染的雾蓝占据全屏,又缩小。

随着紧靠头像的那个字母昵称再次显现,一阵冰凉从新换好的靴子传到手指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让她舌根都发干抽痛。

她的H,是裴知鹤。

一声闷响,手机落到地上。

她的四肢沉重得像是灌了水泥,脑子里混沌成一团乱麻,转眼想起许多以前的事。

H说不要担心学费,只需要努力稳住学院前三的时候。

H说不要害怕暂时的一无所有,不必拿二十岁的她和三十岁的H比较,总有一天会堂堂正正走到H身边的时候。

H送她人生第一双高跟鞋,教她用脚跟先落地,才会站得稳的时候。

搬进裴知鹤家里后,H像开了监控,喊她出来吃饭的时候……

好像有无数个过去的她在发出声音。

笔尖落纸的沙沙声,有开心的,兴奋的,紧张的,迫不及待的。

现在全都变成了同一种刺痛——

为什么。

H是裴知鹤。

“她”……怎么可以是裴知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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