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这年梅花,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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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渡流烟。
梅子青青忆旧颜。
何日识得身后事,年年。
春水来时山鬼言。
把酒问青莲。
花下何人醉后眠。
只恨老根滋味寡,哈哈。
你爹乃是梅花仙!
——题记
梅斜岭上,梅花坞的梅花开得最好,只可惜违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凋谢得比别处都快。
微凉的春风包裹着血红的梅花一点一点挂在二人的长发之上,似是怜悯这早夭的美丽,不忍其早早为脚下的血土所吞噬。
梅花郎并不诧异于谷舞能迅速理解他求死的决心,二人一人痴,一人傻,若不是臭味相投,当年也不至于能聚到一块。
梅花郎没再多说,一伸手将靠在梅花老根上的院梅归握在手中。
“请尽全力!”
枪已出手,一闪间三十六道银枪残影如猫探爪一般晃过谷舞面前。
同境之战,谷舞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脚尖猛一用力身形短暂消失又迅速出现在数十步之外。
银枪如血中蛇行迅速斗折扑向谷舞。
谷舞趁着短暂的空隙将暂放于虚空之中取出痴情剑。
痴情剑才一出鞘,院梅归正好似毒蛇腾杀一般自雪地上刺向谷舞面门。
继而枪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人搏杀的气势将落得七七八八的梅花又震落了一半。
梅花落在半空,只见梅花郎以两掌拍住院梅归的枪尾,双手陡然一旋,银白枪身如永夜流星一般破空而去。
谷舞面色凝重,嘴角微抖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这是梅花郎的成名绝技之一,梅花落。
梅花落本是乐府横笛曲,当年梅花满山之时,梅花郎同三五好友饮酒赏梅,酒至酣处,柳如烟横笛一曲梅花落惹得千树梅花俯首,梅花郎意气风发之际从曲中悟出此枪法。
于曲中悟枪意,其天赋不可谓不惊人。
笛曲梅花落本是叹惋之曲,其声悲而远,其调深而沉,可是梅花郎悟出的梅花落却与原主截然相反。
其枪方出如单于纵马狂奔,待到枪脱手又如小单于率领万千铁骑随大单于奔杀。
继而枪势完全成型又似梅花满林,其色、其香、其声将人完全锁定。
刹那之际,漫山梅花悠悠飘出一朵,无声无息,无波无相,缓缓匝地。
梅花落,有四枪。
大单于、小单于、大梅花、小梅花。
如今起手之势已如高山的便是大单于。
谷舞内心悲动,见此枪,思绪被莫名牵动回当年三五好友饮酒论道的快乐时光。
故地重游,故人只在眼前,往事却已经如烟。
痴情剑似春柳照水,陡然间,血红梅林之间波光粼粼、青光漫天。
十年相思存一剑,三度甲子为红颜,此时相思十八剑的第一剑。
亭柳!
青色剑光笼罩之下的时空中满是令人窒息的相思剑意。
可是单凭这令草木都为之动容的一剑亭柳还不足以抵挡住四枪梅花落。
青光之中泛着粉红光彩。
剑二,陌花!
接着是剑三,归燕,光彩由青色中闪出一道邪异的玄色。
当第三剑完全展露出来之时,山岭之上的光彩不再有任何变化,可是却莫名徘徊着一股酒香。
剑四,醉秋!
梅花郎嘴上的笑意已经完全压不住,他实在得意,也实在满意。
“够给面子!”
面对他一朝一夕顿悟出来的四枪,连痴情剑这样的剑痴也需要以四剑应对,无论如何,他都有资格得意。
而面对他的四枪,谷舞舍得展现出十年存一剑的四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对此,他又岂有不满意的?
有被前辈看得起的实力与真正被前辈看得起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却都让人无比开心。
银枪扑朔,百步之内的梅花如同百鸟朝凤一般聚到长枪之上。
小单于之后便是大梅花,只见聚在银枪之上的梅花迅速幻化成一朵五瓣红梅。
妖异的红梅与漫天的青光旗鼓相当,青藤剑与银枪隔着一层薄薄的气浪争锋于半空中。
巨大的红梅与庞大的剑影久久对峙着,凝聚成大梅花的残花似久经风雨的墙皮一般纷纷脱落,最后只剩下一朵拇指大小的精致的梅花。
梅花五瓣,每一瓣颜色都完全不一样。
一朵五彩的梅花悠悠出现又缓缓落地。
谷舞对梅花郎知根知底,自然知道梅花落最关键的一枪是最后一枪的最后一丝气力。
梅花郎之所以能令哀伤叹惋的横笛曲脱胎换骨成为大气磅礴的破阵枪,其根源就在这化腐朽为神奇的一枪之中。
梅花虽残,其香留久。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梅花落地之际,无色的光芒迸发,一瞬间将漫天青光完全淹没。
谷舞虽然与梅花郎一样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只会懂嘴皮的书生,不过他自己却是书院出身,因此于书生一道上仍有些修养。
相思四剑的取名虽然有些掉书袋却也各有其道理。
亭柳,取得是长亭柳树送别之意,以柔为主,长于羁绊,意在别离。
落英,取自“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一句,以绚为主,长于迷惑,意在思归。
归燕,来自于许大夫大《燕归巢》,雨后江岸天破晓,老舟新客知多少,归来时的荣归故里不过是故地重游。
旧镜仍明,只是镜中青丝换白发,朱颜转珠黄。
前三剑各有所长,首控制,次迷惑心智,最后以情伤人。
唯有这第四剑以防御为要。
何处躲相思,劝君樽中暂得意。正是因思而不得方才借酒消愁,暂离苦海。
四枪四剑之后,两人衣衫依旧,只是脸上都有些许疲倦。
“真他娘痛快,能领教你这四剑,虽死无憾,虽死无憾!”
不过梅花郎话锋斗转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样还不够!”
谷舞闻言,眼中又冒出精光。
梅花郎与他是两路人,他修为精进全靠一种目不窥园的坚韧毅力,可是后者的境界却似天仙点拨一般,全靠灵感。
这家伙,二十三年中显然又得奇遇。
“前段时间,遇见两个人,打了一架,差点死了,不过因祸得福,倒是学了一点本事。”
梅花郎说罢闭目深吸,忽然间又陡然睁开双目,伶俐的目光让他的气质完全改变。
他手中的院梅归忽然断作两截。
院梅归本就是两杆枪,一杆是“愿”一杆是“没”。
梅花郎此刻如同傲雪的梅花一般高冷,一杆短枪与一根“短棍”倏尔此处。
这一式既没有花里花哨的名字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自然而然地直直刺出,
一寸短一寸险,梅花郎放弃的长枪的优势。
谷舞真切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两人皆是四境初境,可是他在这一境界站得显然比梅花郎要踏实许多,只是现在这种踏实不仅完全被动摇,甚至已经山崩地裂。
战斗的结局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而现在,只有谷舞自己知道。
...
次日。
梅斜岭上梅子坞的酒馆生意却格外的好。
世人都在诧异。
这年梅花,去而复返。
漫山的红梅比往年的都要好看,眼尖的人发现,原本清一色的血红梅花却间时不时夹杂着一朵奇异的五色梅花。
可是连那些眼尖的人都没注意到,一棵普普通通的梅花老树下多了一个矮矮的小土堆。
赤红的土堆,像极了乱跑的孩子头上撞出的疙瘩。
你叫他别乱跑,他偏要跑。
你是说这是不听话,可是,他凭什么要听话?
疙瘩撞出来了,没人会哭,就像这小土包没人凭吊一样。
梅花郎,就是个乱跑的小孩,这个小包是他最后的倔强。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