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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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Simon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看着那个哭得冒鼻涕泡的臭小子。
“等你老了，我要把你送去养老院！”Andy抹一把鼻涕，向Simon吼道。
Simon被这个孩子气笑了：“你知道‘养老院’是什么吗？你就把我送到‘养老院’？”
“我知道，我就知道！maggie老师刚才教过我了，就是给老年人养老的地方！一群老人住在一个建筑里面，看不到家人……呜，我要把你送进养老院！”Andy扯着嗓子喊。
还好这一层只住了他们父子俩，不然邻居非得来敲门抗议。
这是Andy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忤逆自己老爸，他心里害怕得要命，所以自然也就忽略了自己老爸颤抖的手。
就在Andy朝他嚷的时候，Simon的心像是被人捶了一下，一些尘封在他记忆里的童年往事像是被人摁了快进键，过去的一幕一幕、一帧一帧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Simon从小就被当作Lee家接班人培养，那时的他作为Lee家唯一的第三代，每天有上不完的课。他身边没有伙伴没有朋友，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每天醒来做着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洗漱、吃饭、在家里的书房上各种各样的课程、吃饭、参加会议、锻炼、睡觉……
好像从Simon有记忆以来，每天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家里的书房。每天，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家庭教师过来给他上课，而他看得最多的风景就是从三楼书房那个落地窗望出去的花园。
因为母亲的强势和严格要求，Simon从五岁起便只有一个目标——Group Lee，长大以后接手集团事务、做Lee氏集团的掌舵人。
后来弟弟的出生，让他的世界出现了彩色，这个小孩子的天真和无邪让Simon冷冰冰的世界体会到了温暖。他还记得弟弟刚出生的那天，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向他介绍——这是你的亲弟弟。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婴儿在接收到哥哥的目光时，睁开了眼睛并且笑了，还发出了嘤嘤的声音。父亲说，这说明这个孩子喜欢他，想要跟他亲近。
Simon伸食指想要碰碰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在靠近他的一瞬间，那个新生儿伸出手有力地握住了Simon伸过来的食指。在场的长辈都啧啧称奇，更是惊叹血浓于水的兄弟情。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一个种子在这个十岁的孩子心里萌芽长大——他要护这个孩子周全，他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在此后三十多年，他真的做到了。无论是弟弟的成长还是学习，无论是他的恋爱或者交际……关于弟弟的一切，他都无条件支持和协助。
在弟弟看来，自己能在这样一个家庭，无忧无虑地长大、享受绝对的自由，离不开自己哥哥的付出和奉献。
在Simon看来，他羡慕弟弟的成长历程，但是他从不后悔。然而，他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父亲。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成为一个父亲之后，对孩子做不到像对自己弟弟那样的宽容和宠爱，他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母亲的影子。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极其恐怖的。
就在刚才Andy向他吼的时候，他后悔了、害怕了。他不希望自己童年的不快乐在儿子身上重演，但是所有的一切真的也确实发生了。他为自己开脱，是因为父母的不幸离世让他担心儿子的安危，所以他才把儿子“困在”自己身边，铲除一切对他能产生威胁的人和事物。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五岁的孩子竟这样早熟，他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更是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而这一切都是不曾出现在五岁时的他身上的。
Simon第一次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孩子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他不是自己的附属品更不是自己的“影子”和“工具”，自己眼前这个孩子是一个有血有肉、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他有权利去喜欢他喜欢的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Simon从没想过，自己会被眼前这个冒鼻涕泡的五岁的孩子上了一课。
回想自己过去的四十多年，对比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Simon有一种自己白活了的感觉。在商场，他是成功的——面对机遇和挑战，他杀伐果决从未出现过失误；而自己的人生呢？自己的生活呢？
他好像没有自己的生活，他不知道除了发展壮大Group Lee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作为一个人，他是失败的，他发自内心地承认，自己活得不如一个五岁的孩子通透。可笑的是，这个孩子是他亲手带大的。
也许是他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人往坏处想，但是除了商场以外的地方呢？Simon认为是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
既然Andy认定了这个“大朋友”，作为父亲、作为一名监护人，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他更不想自己父母的悲剧在儿子身上重演。Simon不期望Andy能理解他，但是他做的完全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安全的考虑。
是时候查查这个cynthia的底细了，毕竟Andy已经认识她这么长的时间了。Simon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Andy看着自己老爸离开，用衣袖抹抹自己的眼泪，又抽了一张面巾纸擤了鼻涕。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之后，他心里越发忐忑和害怕。他不知爸爸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不透，但他也知道这是他短短五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忤逆自己的长辈，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爸爸。
爸爸虽然没有对他发过火，更是从来都没有打过他。但是他见过爸爸在工作中发脾气，那些叔叔都低着头、静悄悄的，就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时候爸爸就已经暴跳如雷了。
可是就是在刚才，他还顶撞了爸爸，接下来会发生什么，Andy想都不敢想。难道会打开窗户把他从六十层扔下去？还是会把他赶出家门，让他流落街头？
正在这个五岁的孩子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之际，Simon打完电话，从卧室出来了。
从他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那道来自沙发方向的目光。他刻意无视，自顾自地走向角落，继续翻阅那本财经杂志。
Andy没有挨骂更是没有挨打，但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爸爸不跟自己说话了。他道的晚安，叫的“daddy”，对爸爸说的每句话都没有了回应。从第二天开始，家庭教师也没有再出现过，Aunt cen每天依旧给他准备饭菜但是不再问他想吃什么了……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爸爸除了每天下班回来继续办公然后睡觉之外，跟他没有了互动更不会检查他的课程学习进度。可能在爸爸的角度，他们两个成为了“室友”。
Andy为了不给cynthia找麻烦，从那天起也不再去雅轩了。他每天待在六十层，一个人看书、看动画片……这个动画片还是cynthia介绍给他的，讲的是一个师徒四人取经的故事，她说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
父子俩“冷战”的第五天下午，Andy的叔叔发来了视频邀请。Andy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和头像，便第一时间滑开了接听键。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叔叔了，这可是他除了cynthia之外，最最好的朋友了。在没有遇到cynthia之前，小叔叔在他心里排名第一，不过现在有了cynthia这个他超级喜欢的大姐姐以后，他默默地把叔叔的排名往后挪了一位。那也是比自己爸爸还要靠前的名次，想必叔叔知道以后也不会生气的，因为他的叔叔对他可是超级超级无敌好！
接听之后，叔叔那长满胡茬的脸呈现在了屏幕上，看到Andy的那一刻，他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嗨！李诚森小朋友！最近乖不乖啊？有没有想我呀？”
上一秒还笑盈盈的Andy在听到叔叔问他想不想他的瞬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落，紧接着就开始嚎啕大哭。
把对面的叔叔吓了一跳，连忙安慰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快跟小叔叔说说！叔叔给你出气去！”
……
“好了，乖啊，不哭了！叔叔这好不容易找到有信号的地方想要跟你视频，看看你，你这哭得捂着脸，叔叔也看不到你呀！好了好了，不委屈了啊！跟叔叔说说怎么回事？是功课不好，爸爸凶你了？还是受别人欺负了啊？”
听到叔叔说想他、想要看看他，Andy把捂脸的手拿开了，看着屏幕里的叔叔，眼泪依旧不停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