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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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克明那天借着酒劲儿说了不少话，但是多半在江冬看来都是毫无营养的废话。
快到晚上十点了，江冬准备去睡觉了，也不想再听江克明毫无逻辑的醉言醉语。江克明看江冬站了起来，连忙道：“冬啊，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
江冬冷漠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克明摸了一把脸，哭着说道：“其实你妈妈走，也不算是意外。”
江冬坐下，看着他。他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江冬。
江冬的妈妈在江冬上小学的时候就下岗了，但是她也一直没闲着，做着小生意补贴家用。刘欣虽然读书不多，但是知道读书是孩子的唯一出路。每次听说别人家的孩子考上大学或者出国留学了，她都心生羡慕，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有出息。她的一生，已经注定要在这个小城过一辈子了，但是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从这个小城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她做小生意、省吃俭用，想把钱留给江冬读书用。
江冬其实一直知道妈妈希望自己好好读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江冬小的时候，自己家在村里是很不起眼的一户人家，没钱没势，毫无存在感。但是江冬考上大学的时候，十里八乡都知道了江家，甚至走在路上都会遇到不认识的人夸：“江克明的闺女有出息，考上了海城的大学，了不起啊！”
刘欣和江克明都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出门的时候，腰板都直了。江冬上了大学之后，江克明就不再跑长途了。
一是因为年纪大了，跑长途，身体受不了了；二是因为那时很少有人用私人长途卡车拉货了，基本上都是直接跟运输公司签合同。江克明也算是被失业了。刘欣和江克明一起做小生意，夏天卖卖水果、雪糕，冬天卖干果炒货，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但是也够一家三口的开销。
江冬考研失利之后，刘欣有问过她：“冬冬，你是不是还可以出国读书啊？如果你想，妈就让你出国念书。”
江冬知道自己家里的经济情况，跟刘欣说：“出国读书，我这个智力是考不上奖学金的。如果是自费出国，咱家供不起的。”
刘欣有些得意：“妈有些钱，你跟我说说要多少？”
“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吧，这个要看去哪里去哪个大学读，还得看专业。”
江冬不知道的是，那时她以为的玩笑话，有多伤刘欣的心。
江克明说：“你妈妈那时候攒了十万块钱。那已经是她认为的天文数字了，可原来连个零头都不够啊。”江冬听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后来，江冬去首都工作了，偶尔往家里打钱。刘欣和江克明的日子过得也没那么紧巴了。按理说，这个家会越来越好，刘欣也能享享福了。江冬不知道的是，去年秋天，江克明帮自己姐夫做担保，欠了两百万。
江冬的姑父，汪彪，是做水产生意的，二十多年前办了一家养殖场，生意还不错。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江冬小的时候，两家关系还不错，走动得还挺频繁。后来江冬的姑姑移民了，汪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还因为一些别的事情，两家的关系就疏远了，后来也断了联系。
去年秋天，汪彪找到江克明，说是生意资金出了一点儿小问题，倒不是向江克明借钱，就是希望他能帮他做个担保，估计等月底把账要回来就能补上这个钱。
江克明有些犹豫，汪彪又承诺会给他一些报酬更何况是一家人，总不能坑一家人吧。江克明回想起来，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汪彪。一开始，江克明瞒着刘欣，心里想着月底就能还上，人家生意做那么大，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钱坑自己家人吧。
临近25号，江克明见汪彪还没有还钱的动静，就给汪彪打电话。一开始汪彪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能在截止日期前把钱还上，后来江克明再给他打电话就无人接听了。江克明心里也着急，但是还是相信汪彪不会骗自己。
30号要债的找上门来。一开始刘欣以为是江克明的朋友到家里来做客，还招呼他们屋里坐、给他们倒茶，后来感觉情况不对便质问江克明，江克明支支吾吾不说实话。要债的走之前放了狠话，说31号如果还不上钱，他们还会再来，到时候就不是这么客气了。
江克明见事情败露才把自己拿房子和车给汪彪做担保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刘欣，刘欣勃然大怒。江克明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刘欣发那么大的火，她把桌子掀了，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我告诉你，江克明，你自己是一点数都没有！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没本事吗？我埋怨过一句话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你给过我们娘俩儿什么？”刘欣歇斯底里，根本不给江克明插嘴的机会，江克明也知道自己的不对，就倚着墙听刘欣的咆哮。
“你说，这个家里的东西哪个是你买的、你置办的？在外我已经够给你脸了，说好听的，你是在跑长途赚钱，钱呢？我看见过一分钱吗？别以为你在外面做的好事我都不知道，吃喝*赌，哪样你没做过啊？你都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那是为了江冬，为了孩子，才忍着你不跟你离婚。可你看看，你做的这是人干的事吗？”
刘欣还说了很多，但是这些话，江克明不会跟江冬说的。
最后，刘欣去找汪彪。江克明在家里收拾卫生，天还没黑，就接到了医院急诊室打来的电话，刘欣因为心梗，在急救室抢救。
谁都不知道那天刘欣去找汪彪都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早在十年前，汪彪就因为贪心，把钱砸在了房地产项目上，厂里的钱都砸进去了还不够填补就四处借钱骗钱。江克明也是事后才知道，自己的大姐江克珍早就跟汪彪离了婚，远在加国的汪海洋把自己妈妈接到了身边。汪彪那里早就是个空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