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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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入城门后不久,宋念卿便让红烛先回去准备晚饭,说自己要带着夫人转转,迟一点到家。
红烛立马撅起了嘴,没等她开口,宋念卿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些碎银子,让她想吃什么买什么。
这丫头瞬间喜滋滋的,然后跟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着去了。
御风见状,眼睛都瞪圆了,想想自己身上连十个铜板都凑不齐,她却轻轻松松又赚了几两,气煞人也。
君梨站在一旁看着好笑,先拿领头的开刀,“没想到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北将军居然会被一个小丫鬟拿捏。”
他摇了摇头,“我实在嫌她聒噪。”
“那御风岂不是很吃亏。”她又打趣他身后的人。在一众侍卫里,御风应该是话最少的那个。
“啊?吃亏吗?”他转脸看向御风,“他又不爱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银子何用?”
“……”御风几欲吐血,眼里分明在说,爷,我就是想吃也没那钱啊,你一个月才给多少?
宋念卿又道:“等他成亲的时候我给他砸笔大的……走了走了。”
这话说无数次了,又在画饼,御风暗暗撇嘴,我谢谢你啊!
三个人脚步匆匆的到了一处茶楼,要了一个雅间。
君梨纳闷不是带她去七里桥吗?怎么……
却见御风走到墙根处,把一幅紫气东来的字画掀开,然后手法有些奇怪的摸了几处,一道暗门便出现了。
……这是通往七里桥的入口吧,暗门背后定然另有乾坤。
她怔怔的想着,忽然听到后面有动静,转头一看,房门口人影晃动,有小厮绕过屏风进来了,把一应茶具小心的放到他们面前的小几上。
宋念卿朝他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慢慢的退了出去,再轻轻的带上了门。
御风没动,依旧站在原处。
没等她张嘴询问,宋念卿解释道:“茶楼老板是我们的人。”
怪不得呢,小厮进来都不闪不避的,有恃无恐。
想起入门时那个胖胖的掌柜,中年发福,一脸的油腻,怎么看怎么市侩。
“你还真会选人。”
他淡淡一笑,“走吧。”
此刻,御风已经打开了暗门,一条幽深的密道出现在她面前。
宋念卿从墙壁上摸了根蜡烛点燃,随后带着她在昏黄的光影中曲折前行。
御风没有跟来,去城西带着余下的一部分羽卫接人去了。
就像麻婆豆腐里没有麻婆,七里桥里也没有桥,而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地下暗室,有厅有堂有厨房,休息的卧房有七间,每一间大约可容纳五六张床,所以这里住上几十号人是不成问题的。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暗室正处于京城闹市之地,它的上面就是高高耸立的鼓楼。
酉时的更鼓恰时响起,君梨听着那雄浑震颤的声音,再次确认他们真的是在地底下。
还真是个好地方啊,鼓楼常年有兵丁把守,平民百姓不得靠近,羽卫在此落脚,实在是隐秘之极。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君梨刚才在马车里听他说起便已惊叹,此刻看到眼前这一间间石室,有台有阶桌凳俱全,更觉五体投地。
他靠在石壁上笑,双手抱怀像极了纨绔,“说来话长,你有兴趣听?”
“当然。”他身上有太多的故事,而她这些年过的极其单调和乏味。他于她,就像一本全新的话本,充满了惊喜与刺激。
“小时候常被宋枫眠禁足,就想着要是挖个地道通到外面该多好。后来在书院认识了元琰,他老带我来鼓楼玩,两个人跟个傻子一样在高台上又喊又叫,抒发着所谓的凌云壮志。一日我突发奇想,不都说京城寸土寸金嘛,尤其是这里,城里最高的楼,风水宝地,下面会不会有什么宝贝镇着。即便没有宝贝,按照惯例,也会铺上满满一层银币,所谓瑶台银阙,神仙府地。”
君梨听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寸土寸金是这么解释的吗?你也是中过秀才的人,地下真要有金银,那正前街的乞丐就不会扎堆了。”
“要怎么说你是外行呢。”他自信满满的道,“这座鼓楼已经有百年的历史,建造它的是元琰的祖父景仁帝。他当年是推崇道教的,但凡他建造的道观或者楼宇,地底下都铺有一层金箔,取金碧辉煌之意。后期国力不济,手上钱不多了,他就改用银币了。”
“嗬,你还……你还研究上了?”
“算不上研究,这不是元琰的家事嘛,他读书不行,家里的钱怎么花的还是有点数的。”
“问题是这是朝廷敕造的鼓楼欸,你们连它都敢动?”
“那是你不知道没钱的日子有多难熬。”话说完愣了一下,冲着她笑。
她跟着笑,心照不宣。她也是一路穷过来的,怎会不知?
“元琰堂堂一个皇子,还会没钱?”
“有钱个……”看到她眉头一紧,最后那个字生生的打住了,挠了挠头改为叹气,“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开府,油水不多,每次用钱都要从他母亲懿妃娘娘那里搜刮,总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们俩每日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搞钱,那一日我突然就有了这个念头。”
她默默的给他竖大拇指,真真敢想,牛!
宋念卿扶了扶额,“他也觉得甚好,于是一拍即合,背着人甩开膀子挖了四五日,都累趴下了,梦里都是抡着铁铲挖鼓楼的画面,你能想象吗?”
“噗……”她很不厚道的笑起来,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他和元琰那两张喜出望外,财迷心窍的脸。
他倒是憋的住,继续说道:“最终我们觉得这笔财不该我们发,算了,放弃吧。没多久元琰被封了广陵王,有了自己的府邸,还得了一大堆赏赐。所谓物极必反,我们一下子这般富贵,哪里经受的住,于是招猫斗狗的大肆挥霍,很快就没了余粮。正当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老费出现了。”
“老费?”
“就是刚才的茶楼老板,我们进来的那个雅间是元琰与我的贵宾房,从不招待外人。”
“……你是说这么大的暗室是他挖的?”
“对啊,他以前是个江洋大盗。”
“嘶!”君梨回想着他大腹便便的样子,实在很难与话本上那些身轻如燕的盗贼联系到一起。而且,他还懂盖房子?偌大的暗室可不是随便挖两下就能出来的,里面这么多房间都用岩石或砖块加固过,不是简单的土坯和毛草料。
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指了指他,“你又骗我。”
“真的,是个巨盗,但他劫富济贫,有一回偷到了元琰头上,被我们逮住了。真是穷鬼见穷鬼,两眼泪汪汪,他哪知道元琰当时是个穷王,外头光鲜里面全是破烂货,他都要哭了。”忆起往昔他大笑起来,引得一个侍卫从那边的窗户探出头来。
“欸,使出你的看家本领,今晚夫人要尝尝你的手艺。三儿,可别给老子丢脸!”他朝着那人喊道。
对方一个劲的点头,转眼看向君梨欠了欠身。
“那是我的侍卫兼厨子冯三。”宋念卿介绍道。
君梨点头,追问下文,“后来呢?”
“老费说他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我们放他一条生路。我们查了一下,确实没背过命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那正好,收为己用吧。”
“所以他给你们搞出这么大一个手笔来。”
“嗯,就是啊。当时跟我们对天发誓要金盆洗手,元琰说别啊,指望你干一票大的呢,鼓楼挖不挖?把那小子都吓懵了。”
“哈哈哈哈……”君梨笑的没收住,那个冯三又探出了头。
“他是巨盗,未必会挖地道吧?”笑了好一会,她又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巨盗,身上都是有几件本事的,挖地道只算入门。你看看这里,”他指点着她,“绝对是大才啊,通风,用水,排烟都设计的恰到好处……冯三,这个你最有资格说了,在厨房生火一点不呛人吧?水也引的不错,对吧?”
彼时他们正走到那扇窗户边上,冯三和另一个侍卫在灶上忙活,听到问话,赶紧放下锅铲跑过来,“爷,好是好,就是每日更鼓吵的头疼。”
另一个道:“是啊,脑袋嗡嗡的,都魔怔了。”
“居安思危,回京城是让你们办差的,不是来睡大觉的。这里好就好在有更鼓,让你们时刻醒神,不能懈怠。”
“是。”
“忙你们的吧,我带夫人四处转转,不用管我。”
“是。”
君梨头一次见这么大的暗室,一脸的新奇,刚才只是走马观花,这会重新参观,嘴上啧啧不断。
不得不说,老费是个人物,把照明也设计的十分巧妙,每隔一丈便有灯台,或高或低,两相呼应,亮堂之余还别有一番闲情意趣。
身在此处,若是不说,谁能知道这是在地底下呢。
兜兜转转,两人到了膳厅,坐下不久,饭菜便端上来了。
两菜一汤,荤素搭配,看着很可口的样子。
“冯三是我侍卫里最拿的出手的一个厨子了,你尝尝看。”他一边说一边给她夹菜。
“嗯。”
君梨放到嘴里细细咀嚼,鲜香麻辣,有一种家乡的味道。
“他老家是赤海的吗?”
“离着不远。”
“我说呢。”
“怎么,离开那么久,你还能记得?”
“当然。”她放下筷子,“你老家在黎州,难道你会忘么?”
他愣了一下,神色有些黯淡,“我还真的忘了,那个时候太小。”静默片刻,“也可能……我用尽了所有的精力去记路,就忘了那些好吃好喝的了。”
四五岁的年龄,最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
君梨望着那张英气勃发的脸,无法想象他在幼年是怎样的孤寂与倔强。
说起来,与他一般大的时候她还是很幸福的,有父亲宠母亲爱,还有丫鬟婆子围着伺候。不慎丢过一次,被父亲拼了命的找了回来。
人的命运也许早已注定,先甜后苦,亦或先苦后甜。不管当时如何,都过去了,只盼着现在和将来会越来越好。
她有意岔开话题,“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说罢夹起一块茄子给他。
“谢谢。”他微一点头,感激似的笑。
难得看他如此正经的跟自己道谢,有一种温文尔雅的书生之气。
“对了,明日你准备给大哥做什么好吃的,除了笋子烧肉之外。”
“我都行,她们买什么菜我就做什么菜。”
“这么自信?”他挑了下眉,“好久不下厨,确定能做的出来?”
“谁说我好久不下厨的,隔三岔五我要去厨房帮忙的好吗?”
“啊?”他大感意外,“你还要做这个?”
“嗯,除了女红,这也是必备技能啊,方萃娥说了,大户人家的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唬弄人的,必须要上的厅堂下的厨房。”她边说边笑,苦笑。
方氏的话自然是针对她的,因为宋淑玉就没下过厨,倒是有不少次派她的丫鬟过来,大呼小叫的催要东西,说她们手脚慢了。
他明白了,看着她手上若隐若现的冻疮印,直接说道:“明日也别做了,祺嬷嬷她们就可以。”
“没事,大哥难得回来一趟,再说我最近不也没下过厨嘛。对了,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都行。”
“菜谱里可没有‘我都行’这道菜。”
他呵呵的笑起来,“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我?糖醋鱼咯。”
“好,那我就点糖醋鱼。”
“好。”
两人一边说一边吃,不知不觉把盘子都清空了。
君梨摸了摸肚子,感叹着道:“哇,我居然吃这么多,食不言寝不语,果然吃饭的时候要专心,不能说话。你看,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撑到了。”
“开心就好。”他淡淡的道。
“嗯。”
期间问起了胭蔻和广陵王,他说没事,胭蔻因为有孕在身暂住宫中,而元琰则被扣在了宗正署,陛下让他写一万字的悔过书,然后酌情发落。
“一万字!”君梨叫起来,“他……他能写的出来?”
“所以啊,他要在里面住上一段时间了。过几日我找个人帮他写一份,看能不能把这一万字塞进去。”
“宗正署你也有人?”
“有钱就有人。”
“……”君梨摇头,“禹朝的风气都被你们搞坏了。”
“欸,这个锅我可不背啊。”他一本正经起来,“世人都爱钱,我不过是入世随俗罢了。你要怪就怪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远的不说,就说你我,我若是个穷光蛋,你还会嫁给我吗?”
“我当然……”感觉不对,立马刹住,“宋念卿!你……”
又戏弄她,哼!
看他笑的开怀,她计上心头,反问他,“我若是个丑八怪,你会娶我吗?”
“自然不会。”
“你!”以为他会找个理由粉饰一下,没想到他脱口而出,意外之余又有些气恼,“你还真是现实。”
“我是怕你看到我,自惭形秽,夜不能寐。”他走近过来,笑眯眯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真不要脸,有这么夸自己的吗?诚然你长得很是好看,但是我不能让你这般得意。
正要驳他一驳,他又说道:“不是我自夸,是某个人某一日跟我念叨了一个晚上,说我好看,还一个劲的轻薄我……”
“宋念卿!你、你还说!”
“哈哈哈哈……”
她双拳出击不知道捶了他多少下,惊的那两个来收拾碗筷的侍卫都不敢进门了。
“好了好了,本来挺温婉可人的,这下糗了,打回原形变母老虎了。”他弯腰下来在她耳边低语,嗓音里是满满的愉悦。
“你还笑人家!”冷不防又给他一拳,重拳。
他跟不怕疼似的,只管笑。最后推着她往外走,“差不多人也该回来了,吃饱喝足,咱们要去干活了。”走了两步又停下,审视着她,“那个地方有些腌臜,我怕你……”
“我才不怕呢!”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起了胸膛。
此刻好奇心占据了一切,那个人两次对她出手,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头?
另外,她也想看看他们是如何办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