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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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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需要准备纸墨吗?”宋念卿还是朝着方氏问了一声,“也许君小姐天赋过人,无师自通呢?”

这话多少有调侃之意,方氏不悦却不能发作,摇头道:“不需要,我没让人教过这些。”

这会她是烦躁的,今日这桩破事一波三折,本让她颜面无存,但是众人刚才异口同声与她并肩,她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堂而皇之的除去君梨。

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结果吗?纵然手段残忍了些,谁让她自己作孽呢。

可是,好事将成之际,小叔子宋念卿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还貌似要翻案成功了,怎不叫她心生恼恨。

“那就蹊跷了,”宋念卿闻言咂了咂嘴,有些慵懒的倚靠在扶手上,“若不是君小姐所画,那这画非要说她送的只有一种可能,别人帮她画的。”

话音才落便有人反对,“若是为了私相授受绝不会出此下策,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另有人反驳,“也许找的是熟人呢?”

“熟人……对啊,画的如此传神,应该是个熟识之人。”

“也是,” 宋念卿赞赏似的点点头,又看向方氏,“嫂嫂,君小姐平日常与何人来往?呃……确切的说她平日常去哪里走动。”

方氏回道:“没有,自入京城,这十年来她未曾踏出宋家一步,今日乃是首次。”

啊?众人惊讶,虽然对闺阁女子的要求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平日出门的大有人在,比如今日。严苛一些的逢年过节也会在家人陪同下出门走动,像她这般恪守规矩常年待在府里的几乎没有。

宋念卿也暗暗吃惊,十年未曾踏出宋家一步……

这日子过的……若换了是他,恐怕祖宅都要被他烧了。

不由的看了眼君梨,小姑娘面色沉静,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周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秦婉也在看她,觉得自己刚才不管是出于义愤还是私心都对这位小姐苛刻了些,震惊之余继续思索着道:“君小姐足不出户,那与之熟识的只有府中之人了。”

府中之人……方氏见火烧到自己家了,悄悄给刘嬷嬷递眼色。

刘嬷嬷忙道:“秦小姐,我们将军府的下人能识字的都找不出几个,更别说作画了。几位公子白日都在鸿蒙书院读书,下学已是傍晚,更不会去君小姐的院落,就是本府的四小姐也不大与她走动。即使偶尔碰面也有嬷嬷和丫鬟伺候着,不会独处的。”

那就排除了熟人所为,秦婉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这幅画是世子画的,他与君小姐私会之后回到住处画了这幅画。”

“对,有这个可能。”宋念卿笑容浮现,“这位小姐颇有见地,不知令尊是……”

“小女秦婉,乃是大理寺少卿秦相虎之女。”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相信令尊的断案之术也传了不少给秦小姐吧。”

“哪里哪里。”秦婉见传闻中的劣迹之人不但相貌非凡,推理断案也是一把好手,内心多少有些改观,这会又如此称赞自己,脸上一热,“宋五爷过奖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宋念卿笑了一笑,旋即正色,“从这幅画的纸张和墨迹来看,它并非今日之作,甚至算不得近日之作,看着有些日子了。”

啊?众人再次惊异。

宋兰舟不动声色的咬了下嘴唇。确实,这是幅旧作,就因为看它十分传神便直接取用了。唉,细节决定成败,是他大意了……

宋念卿让刘嬷嬷将画交予她们细细甄别。

那些夫人和小姐非富即贵,读书识字自然不在话下,有些人还精通书法或者丹青,所以经过一番鉴定和探讨之后大都觉得宋念卿所言不差。

“刚才我们推断这幅画应该出自世子之手,而它又是一幅旧作,那就应该是世子先前画的,对吧?”宋念卿瞧着秦婉,循循善诱。

秦婉果然入彀,“莫非……世子早就见过君小姐?”

“对啊!小姐聪慧!”宋念卿抚掌,“他早就见过君小姐,今日又偶然相遇,兴冲冲的交换了信物,得偿所愿。”

这……世子恰在婆子离开之时闯入女眷休憩之所,偏偏遇见的还是当初所画之人,秦婉心说巧了点吧。

众人也觉得玄乎,若真是如此,两人实在有缘。

他心中暗笑,接着往下推道:“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某一日世子在无意中瞥见君小姐容貌,一时感怀画像自珍,后因亡母忧思来此小住,随身携带了此物。”

“但是君小姐从未出过府门,他如何瞥见真容?”秦婉好奇的道。

“这个问题也许得问兰舟。”宋念卿笑意盎然的看向自己侄儿。

宋兰舟咯噔一下,刚才听着众人的分析他心急如焚却无法中断,这会问到了自己,他不敢贸然撒谎,只得如实说道:“小叔叔,世子乃是我同窗好友,平日常来家中寻我,但我从未将府中女眷引荐与他,所以不知道他是否无意中撞见过君小姐。”

“假设他撞见过好了。”宋念卿满不在意的道,“他一见倾心将君小姐画了下来,否则母亲去世如此哀伤为何还会将画像带在身畔,可见是动了情的。那他在这之前是否向你询问过关于君小姐的事?比如年方几何,有无婚配。”

宋兰舟沉吟,摇头。

“哦,那就应该是世子暗生情愫,不为外人所知,所以他携带小像入住韵芳斋是不愿被旁人知晓的,那他今日为何不将此像带在身边,而要置于亭中?既是暗恋,不应该隐秘而慎重吗?”

众人听罢,感觉有理,再度陷入沉思。

“也许他今日赴宴不方便携带,所以落在亭中。”秦婉猜测。

“嗯,有可能。”宋念卿想了一遭,抬头问道,“这幅画是谁发现的?”

夏嬷嬷赶紧上来,“是奴婢。”

“你确定是在亭中发现的?”

“是,韵芳斋卧室和书房均有世子的私人物品,平日他离开之时都会上锁,所以我们一般打扫外面的庭院。”

宋念卿点头,暗叹一声愚蠢,嘴里却道: “当时你见到这幅画时是何等模样?”

“啊?”

“我的意思是它是平铺展开一目了然还是合拢一处无法窥见?”

为什么要问这个?夏嬷嬷心里一颤,其实这幅画和那条手帕是别人交给她的,只说是在萃华亭发现的。看他问这么细怕是有坑,心想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的东西若是收拾的好好的她怎能随意翻看,所以回道:“是平铺展开的。”

“除此之外可有其他物件?”

“没有。”

“那就不对了。”宋念卿将画展开,手一松,那画自动卷在一处。意思很明显,这样如何能看到画中之物?

夏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纠正道:“奴婢记错了,它是……是合拢在一处的!”

“既是合拢一处你又怎能看到此画内容?世子是客,贵客,你为何擅动客人物品?这是我们将军府的规矩吗?”

老婆子暗暗叫苦,慌里慌张的狡辩,“奴婢……奴婢是看到这幅画……这幅画……呃,绑着一条手帕,有些古怪,所以……所以大着胆子打开来看,居然是君小姐的画像,震惊之下急急忙忙来向夫人禀报。”

“古怪?”宋念卿重将手中帕子展开,四四方方,蝴蝶成双,奇道,“这有何古怪?”

“奴婢看是一条女子的手帕!”

“哈!”宋念卿忍不住笑,“那又如何?”

夏嬷嬷紧张的绞着手指,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宋念卿转眼问道:“世子多大了?”

宋兰舟回道:“与侄儿一样,年方二十。”

“世子可有房里人?”

“……”

这话都不用问,京城之中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男子十四五岁便有女子入房贴身伺候,名曰通房,手帕香囊之类的物件一般都出自她们之手。

便是宋家家风严谨,男子二十及冠才能有通房,但是像手帕这样的日常之物往往是那些丫鬟裁制的,上面绣些花样实属寻常。

夏嬷嬷原是下面庄子上的粗使婆子,因她男人办事得力得了李管事的赏识,才将他夫妻二人一起调到思梅园来。许是没在屋里伺候过主子,所以她对于京城中这样的事情并不熟稔。

“兰舟,把你手帕给我。”宋念卿伸出了手。

宋兰舟犹疑,今日他的手帕本是条雪白的素绢,不巧上午被灵鸢拿了去,把自己那条塞到了他怀里,虽然也是白色的,但是上面绣着一丛兰花。他不能确定其他人是否认得那是灵鸢之物。

唉,真是百密一疏!

宋念卿见他僵着不动,似乎猜到了什么,朗声笑道:“你们看,我们大名鼎鼎的宋兰舟宋大公子的手帕也有秘密,说不定是哪个女子馈赠之物,更何况世子呢?”

这话说的方氏咳嗽了。即便世风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必要这么不给自己侄儿脸吧。

宋兰舟更是窘的脸红脖子粗,“小叔叔,不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娘调拨了一个丫鬟进房打理,我的手帕都是她置办的,近日她被打发了出去,平安粗心,丢三落四,我今日是忘带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君梨听的,本以为今日之事能了,没想到被宋念卿横插一杠,那他的戏还得演下去,不能让君梨对他生疑。

“无妨。”宋念卿起身拍了拍他,自己从袖口掏出一条帕子展示给众人看。

“哎呀呀!”

“啧啧!”

人群中有人叹气,有人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君梨好奇,抬眸上看,只见那条轻薄的帕子上绣着一大朵盛开的牡丹花,娇艳欲滴,分外惹眼。

“怎么把这种东西带来了!”

“就是,勾栏瓦舍之物,居然……居然……”

方慕颜听着那些细碎之声,眼珠一转意会过来,“小叔叔,这不是宴春楼的帕子吗?我看我二叔也有。”

宴春楼这三个字一出口她的母亲王氏叫起来,“你别胡说,你二叔怎么会有那种污糟的东西!”

“就有就有,我上次见过的,跟这个一模一样!”

“哎呀你别说话了,没人把你当哑巴!”

众人捂嘴笑,有鄙夷也有幸灾乐祸。

君梨从她们的言语和神情中大致猜出了这条帕子的出处,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宋念卿低低的笑出了声,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方氏气的一双眼睛都红了,这个小叔子真是没皮没脸,居然在这种场合把青楼女子的东西拿出来示人,真是……真是……

回头一定要告诉她的夫君,他这个弟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宋念卿看着众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再度开口道:“大家看,这是我的东西,确切的说也不是我的,是别人与我换的,古怪吗?”

确实,京城中声色犬马之徒比比皆是,只要不把那些女子带回家中,不会被人指摘。只是像他这样公然示众的并不多见,官场中人多少要顾着点面子吧,他却不然。

众人瞬间沉默了,谁让他是宋念卿呢,京城中一等一的浑人。

秦婉低头下看,刚才心中升腾起的那丝好感无影无踪。

宋念卿重将手帕收了起来,来回踱步,背着手道:“言归正传,蝴蝶手帕怎么了?在世子居住的地方发现又怎么了?这位嬷嬷,你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居然看到一条蝴蝶手帕就觉得古怪,就要打开画卷看看,然后打开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迅速过来通报是不是?”

言下之意这婆子是蓄意为之。

“这……这……奴婢错了,是奴婢没有见识,大惊小怪!”夏嬷嬷吓得不轻,赶紧抽自己的脸。

宋念卿冷冷一笑,“还有,我想问在座的诸位,以往谁去过萃华亭?”

三三两两有人应声,一圈问下来约莫有大半的人去过那个亭子。

宋念卿甚是满意,“那大家是否记得这个亭子是建在湖面上的,相当于是个水榭。”

“对。”

“是的是的,庭院的布局就很奇巧,山山水水,非常的有情调。”

“嗯,今日风大,水榭之上放着如此袖珍的一卷画,即便有手帕包着,”宋念卿边说边用帕子系紧画卷,托在手心吹了几下,那画便滚动着落到了地上。

哦……大家渐渐明白过来。

谁若是把这幅小像放在亭子里,十有八九是要被风吹到湖里去的,如何还能得见人前。

“所以你究竟是在哪里发现它的?”宋念卿目光咄咄的看向夏嬷嬷。

“奴婢……奴婢……”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宋念卿笃定的笑着,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让这个婆子自相矛盾,从而推翻她的谎言。

如今,她步步皆错,谁还能信她?

糟了!宋兰舟十指攥紧,愈发急躁。

在此之前,他算计种种,顾此及彼,唯独没有将宋念卿囊括其中,所以有些地方设计的并不完美,但他觉得微小瑕疵不足为虑,刚才不就要成功了吗?没想到这位小叔叔的介入直接击溃了他所有的布局。

可恨!可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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