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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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卿依然含笑,用手遮掩小声的说着,眉毛不时的跳动,不说口若悬河,也是绘声绘色。
君梨与他们站的有些距离,冷眼旁观,心里喟叹。这哪里是什么安北将军,分明是只老狐狸。对,披着狐裘的正经老狐狸。因为此刻他脸上的笑容透着丝丝狡黠,许是渐渐熟识了他,她知道他在谋划着什么,虽然具体内容不明。而怀王关心则乱,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掉入了彀中。
“你可莫要诓我!”最后怀王摇着他的手,紧绷的面容之下是咬牙切齿的恨。
“末将不敢!”宋念卿一瞬间恢复了常态,面色肃然的道,“只是此事务必保密,否则……”
“废话!”怀王眼睛斜他,“本王还用你教?”
宋念卿抱拳往后退步,“那今日广陵王府被袭之事……”
“只要虞迦南能认定你当时确在鼓楼,我便还你清白!”
“这衣裳呢?”宋念卿嘴里说着衣裳,手却指向那两个证人。
老婆子和小男孩听出不妙,眼神开始躲闪,四只脚也不约而同的往后挪动。
怀王“嗐”了一声,“一个老眼昏花,一个小毛娃娃,他们懂得什么!再说了,要一批人围攻广陵王府,你也得有人啊,就凭你和你夫人如何能够成事?欸,你羽卫带回来了没有?”
貌似无心之问,也许别有用意。宋念卿摇头,“末将回京只是探亲,怎可私带羽卫,两三个随从倒是有的。”
“那就是嘛。”怀王拍拍他,有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袭击金吾卫的那帮歹人有数十人之众,且个个身手不凡,堪称高手。一场酣战下来闹了个两败俱伤,更可气的是金吾卫硬是没拿下一人。你看看,你看看,肯定是群悍匪啊,亡命之徒!”
“听说临城黑鸦山最近闹的厉害,官府出了好几次兵了,逮了几个小头目,我怀疑是那些人所为,要过年了给我们京城施压呢。哎呀这个李瑞安也真是,不是本王要说他,怎么巡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帮人呢?干什么吃的!”
宋念卿心领神会,连连称是。
说话间杨珖出现了,带回了鼓楼指挥使虞迦南,一个长着张马脸的精瘦汉子。
进得门来,看怀王与宋念卿相谈甚欢,杨珖愣住了,虞迦南跟在后面看的分明,一路上的惴惴不安至此蓦的沉静下来。
随后一番问话对答如流,他确认见着宋念卿和君梨了,说两人一直在鼓楼附近赏雪,嬉戏,好生热闹。
至于登楼之事绝无可能,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末将镇守鼓楼已有数年,朝廷明令禁止闲杂人等登台望远,安北将军怎会不遵法度,知法犯法?怀王殿下若是不信,可去询问值守的军士,皆可为末将作证!”
嚯!言之凿凿,把君梨都看呆了,官场果然水深啊,睁着眼睛瞎话就来了,且面不改色。她转眼看向宋念卿,他正微笑着点头呢,也是坦然自若,镇定的很。
杨珖当场傻眼,心说来的路上你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挠着头,一时没了话说。
怀王就此总结,“误会,一场误会!”继而一双眼睛瞄向了两个证人。
老婆子和小男孩吓得不行,一起跪下说自己肯定是看差了。怀王胖手一挥,让他们赶紧滚蛋,若以后再敢胡说八道抓起来究办。
杨珖是个实诚人,本来还想着等虞迦南作证之后再拿衣物去锦绣坊查验,务必做到严丝合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见怀王口风如此,只好将衣裳打包,心里还有点犯疑,小心翼翼的问,“这两件衣裳……”
“什么衣裳?什么衣裳?歹人不都跑了吗?哪来的衣裳!”怀王吹胡子瞪眼。
“哦,对对对。”杨珖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垂头丧气的带着虞迦南退下了。
“榆木脑袋!较真!累!”怀王见那两扇门关严实了,闭了闭眼,不住摇头。
“王爷办事果然爽快!”宋念卿奉承似的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怀王却变了脸,摁住他的手一脸的严肃,“何时带我去抓人?”
“欸,不是抓人。”宋念卿挤了挤眼,欲言又止。
“哦……对……对!”怀王徐徐发笑,“何时带本王去欣赏歌舞啊。”原本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宋念卿再度放低声音,轻若蚊蝇,“七日之后,子夜时分。”
“啧!如何要七日?”
“谋定而后动……王爷总不想功败垂成吧?”
怀王闻言握紧了拳头。兹事体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知道鲁莽的后果,咬了咬牙,“老子等!”
“此事甚秘,王爷届时不能带任何随从,必须……”
“放心!老子懂得!”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相视而笑。
君梨虽不知他们图谋何事,静静看着也暗暗发笑,尤其是这个怀王,一会“我”,一会“本王”,一会“老子”的,性子有些跳脱。宋念卿到底许了他什么,把这个王爷哄得团团转,甘愿为其摆布。
却听宋念卿又道:“王爷可否让我勘探一下火案现场?”
“那是自然,顺便给我拟个章程,我也好回复陛下。”
“好。”
三人一起出门,往书房而去。
吱吱嘎嘎的踩着雪,转了两个弯便到了。忽见眼前的房舍生生截断,骤然一片空无。
因雪势太大,地上不见焦土,残垣断壁亦淹没在厚厚的白雪之中,根本无从考究。
“你看吧,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雪覆盖了,现在更是难觅其踪。”怀王摸着胡子,好不遗憾。
“是啊,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宋念卿咂着嘴,眉头深锁踏进雪里,身形有些踉跄。
“夫君小心。”君梨看他几次差点跌倒,走到旁边捡了根棍子要丢给他。
“没事,你快回去,站在廊下别动,雪太大了。”
怀王缩着脖子,远远的窝在长廊里避雪,见此情形呵呵笑道:“臭小子,回来探个亲居然有如此艳福,先是我家璟瑶为你要死要活,再是你这位夫人把你当个宝贝。老子前些日子才帮过你,劝说陛下以廷杖了事,你也不知道请我喝杯喜酒,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婚事办了。你说你这样目无尊长,连你兄长都未曾入席,他回来会不会把你也办了?”
“嗐,不就是一顿打嘛,让他来!”
“臭小子,他打的过你吗?”
“那我就没办法咯。”
怀王一阵大笑。
他跟着笑,一边在雪里使劲扒拉,没找到一件像样的东西。
君梨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想到他以前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这话一下子跃入脑海。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尽可能的恣意还是唯唯诺诺的憋屈,她心里更加清晰。
不多会怀王叹道:“别找啦,都跟你说烧没了!欸,你宋家究竟有什么宝贝,让你这般大动干戈?”
他低着头没有应声,连着掀起来好几根烧黑的大木头。
“欸,老子问你话呢!到底找什么?”
“几幅字画,广陵王看上了。”
“嘁!你要说金疙瘩我信,房子都烧成这样了,字画还能幸存?早成黑灰了!”
“真的,我看有没有可能因为下雪躲过一劫。”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天。
怀王犹疑,“那你到底有没有给宋枫煜送过清虚散人的画?”
“有,当然有,要不怎么找个由头上门查抄啊!”
“嗐,我就说嘛!”怀王一拍大腿,“那幅画去哪了?”
“没几日我着人偷走了呗。”宋念卿继续捣鼓,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大致翻了一遍,除了灰烬确实再无一物,只得叹气而归。
君梨赶忙上前给他拍雪,只这一会工夫,他的身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脸上也是,看着冰凉凉的。
怀王跺着脚祛寒,嘴里继续说道:“怪不得呢,宋枫煜说画不见了,他记得是收在画架上的,原来都是你小子在使坏!”
宋念卿低笑数声,看看四周,确认再无旁人,“但是您跟陛下不能说我参与了此事,否则又是一顿廷杖,七日之后我就没法……”
“明白,我有数!”
“王爷英明!”
“屁!”怀王近身给了他一拳,“元琰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老子还得给你擦!”
宋念卿咧着嘴笑。空气贼冷,脸都冻僵了,笑起来居然不觉得疼,只有一种木木的迟钝感。
怀王眯着眼睛,“欸,你这嘴怎么了?”
君梨正在用帕子给他掸靴子上的雪,听了这话手上一顿。
宋念卿若无其事的道:“上火。”
“我呸!上他娘的火!”怀王瞧了眼君梨,放肆的笑起来,“你和元琰一般大吧,打了二十六年的光棍也没见你憋出什么火来,这会你成亲了倒上火了,我看你是欲火焚身吧!怎么,你这娇滴滴的夫人还压不住……”
下面的话君梨没有听清,因为宋念卿把她的耳朵捂起来了,她只看到怀王的嘴在动,小胡子一翘一翘的。而他,抿着唇一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