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教育学生很多都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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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春华一回来,莫船就跑过来问,你咋才回来?中陵再远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方春华见莫船这样子,心也一动说,她耽搁了下。莫船问没事吧。方春华点点头。莫船又说,累坏了吧,也感触很多吧?
方春华看了莫船一眼,说,你咋知道?是有很多感触。
莫船说,这还用猜么,到任何一个学生家都会让人有不少感触的。你去的这个王小梅家又不是个一般的家,自然更是了。
方春华说,她的家咋就是个不一般的家?
莫船说,我平日上课时,这学生就不爱说话,性情有些孤僻。一个女生,性情孤僻定与家里有关。而她的学习还是不差的,这足见她又是个要强的人。这一要强就很少向外人说自己的苦处,只默默地一个人受着。你说,这让老师去一看,内心能平静么?只我不知这个王小梅的家到底是啥样的情形?
方春华见莫船说的真切,就说了去王小梅家的情况和感受。说时有些语无伦次的,几次有点说不下去。最后说,我都怕到学生家去了,你越了解他们,你越不知怎么办。有时想把自己放在那样的家里,自己做的能比学生好么?
莫船说,我先前就想给你说这个意思,看你热情高也就没有。按理说,要教育学生就要了解学生,可了解以后,被动的往往是老师。我也到过不少学生的家,其实家访时都不必同他父母说什么,你只要看看他生活的环境,就会对他了解许多。去的次数多了,就知教育其实是个很宏观的事,一旦到了细节中,反不知如何做了。
方春华说,我也在心里对自己说,象王小梅这样的学生是个别的,大多数学生不是挺好的么,至少不是太穷,可也许就是因为不是太穷,他们身上的好多问题,倒不引起家人和老师的重视。他们不知不觉就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也说不来原因何在,一切看似都挺好的,但问题就这么的发生了。
莫船说,春华,你到底是想得太多了,还是愚同说的好,我们只能是个马车夫,当不了救世主的。方春华说,怎么个马车夫与救世主呢?莫船就说了那天他同愚同聊的事,完后说,学样的太多问题在家里,而面对家恰恰是咱们很难有办法的。
春华听了,半天也没有出声,想了想说,咱既然是教书的,虽如你们说的只能做个马车夫,可又咋能不想这些呢?有时我看着这些差异巨大的学生就想,往前推十二三年,他们都刚生下来时,他们间能有多大的差异?为什么长了十几年后,相互间就有这么大的差别呢?面对这些巨大的差异,教师的后天教育能起多大作用?或许如你和愚同说的对,面对那种由家庭而来的巨大差异,我们真的很无力,我们只是陪着他们。
莫船说,你能想到这些,就明白为啥说教育不是万能的了。我们只能担我们那担水,不可想的太多。就这学校教育也不只有正面影响,而是正负面影响都存在。我们尚不能消除学校教育中的负面影响,又怎么能想学校以外的事呀。
方春华叹了口气说,可拉着那些学生走时,看着他们的问题,我们又怎么能不难受。说是穷吧,可也不全是,我的家其实也穷的,好在父母和睦团结,也就会给人以温暖的力量了,可这些家给孩子的往往是另一种感受。你说咱们是不是面对那些问题真的无用?
莫船说,当教师的人,只要有这个称呼,都会想这些事的,只是多少有差异,而且每个人想的角度也可能不相同。不过话说回来,马车夫并不只是机械的把学生拉来拉去,而是在这种拉的过程中,就会把一种东西融化在学生心中。这种陪伴的,拉着学生前行的过程也是把自己融化进学生的过程。有了这过程,就如同把一些种子撒在学生心中一样,它们会慢慢生长起来的。只不同的老师给学生们撒下的种子不同罢了。而我们常说的细节决定命运,这放在教育上是极正确的。对一个人有深刻影响的事,不是什么大事,而往往是很小的事。在这些小事中许多老师可能觉得自己没有给学生什么,没有为学生的成长做什么,但其实最深刻的东西已经在发生。在这个意义上,连舟问的一视同仁也罢,还是愚同说的顺其自然也罢,只要是以爱学生的想法去做的事都会产生影响,甚至是巨大影响的。如同你去趟王小梅家可能觉得没什么的,可你不知这趟中陵之行对王小梅会有多大的影响,至少她今生是忘不了的。你这次家访或许就已改变了她这一生,但你却觉得你什么都没有做。
说到这里莫船停下看了看方春华后,又说,做老师的好或许就在这里,我们的任何举动都会对学生产生影响,虽然我们自己觉得面对学生的问题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改变不了学生的命运,可是只要把学生拉着向前走,爱护着关心着拉着他们向前走,就已是给他们最大的支持与力量了。当老师时间虽不长,我已感到老师真不易,真苦,这种苦不是体力的苦,而是心苦。但有一点却是好的,站在讲台上,与学生待在一起时间过的会真快。那种快会让人忘掉许多苦的。
方春华说,看来你也想的不少,有时见你也不说啥,只还调笑大家的。也是的,苦是苦点可我还是觉得值。只对大多数学生来说,主要的问题不在分数上。
莫船说,你不可这样想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不能把教师做下去了。教育不是立竿见影的事,但又要立竿见影,那只有看分数了。而且在这些分数中,包含着一个人的命运,这在中国是最大的现实了。人们关心教育总要有个落脚点的,这落脚点就是分数。在中国没有了分数教育也怕就没法搞了,这老师也就难当了。
方春华听莫船这么说,想想说,也是啊,对那些学生来说,或许改变最快的途径就是通过分数了。莫船说,还没吃饭吧。你先洗洗,等会我陪你去吃饭。方春华一笑说,干吗对我这么好?
莫船看了她一眼,也一笑说,你说呢?难道你喜欢人对你恶狠狠的?我先过去了,你也快点。说完就走了。
莫船走后,方春华边洗边想,这个莫船看起来啥也不关心的,其实心里啥也明白。自己想的问题,看来他也都想过了,他对教育费的心不比自己少,而且想的深。自己今个回来就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看来这个人只能是莫船了。
这么想时,不由得笑出了声。笑时,唐丽丽跑了进来说,一个偷着笑什么?你下午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两回都不见人?连舟的女朋友来了,叫你去看的。
方春华说,我去了中陵一趟,可累坏了,饭还没吃呢。连舟的女朋友来了,这倒新鲜,可惜错过了。唐丽丽说,这么说还饿着,那得把我们一心扑在教育上的园丁慰劳一下了。
方春华说,那当然了,走吃饭去。唐丽丽说,真叫我请客?方春华说,怎么不愿意?唐丽丽说,这有啥不愿意,还有谁?方春华说,还有你莫船大哥。唐丽丽问,他陪你去的?方春华说,没有,我一个去的。唐丽丽说,那什么意思?方春华说,鬼丫头,那有什么意思。他见我回来没有吃饭,就叫去外面吃。于是叫了莫船,三人就到了外面。
吃饭时,春华又说起了王小梅家的情况。
唐丽丽听了说,这学生咋上学?方春华说,这样的家,不能上也要上,她不上学更惨了。唐丽丽说,这样的学生怎么帮她好呢?莫船说,不知道。家如同一个人的根一样,根有了问题,一般很难有办法。
吃完饭,丽丽要开钱,莫船说,你今天就免了吧,我请客。唐丽丽说,春华姐,是不是他要请你,我倒蹭了一顿。又转身对莫船说,你为啥单请她?你还没请过我呀。莫船用手拍了下唐丽丽说,说话越来越象妹妹了,就凭这,我也得请,下回吧。
回校时,在大门口,碰见刘连舟正送一个女的往外走。唐丽丽眼亮说,看,连舟的女朋友还没有走。三人看去,只见一个女的同连舟边说话边往外走。莫船看时,倒不是上次在古渡口见到的秋红玉,就叫了声连舟。
刘连舟看见他们,就同那女的走了过来。站静后,说,怎么又吃上了,咋不叫我?丽丽说,可不敢打扰。就笑起来。
那女的也笑了笑。刘连舟用手指了下身边的姑娘说,我西坡时的同事,尚萍梅,槐庄下塬人。然后又对那女的说,这二们是方春华,唐丽丽,这位咱的乡党莫船。
莫船说,咋不再坐会了?那叫尚萍梅的说,已坐了半下午了,我也该走了。方春华看这姑娘人长的挺有味,从打扮知是个干练的人,就笑说,急什么,我们还没聊呢。那女的说,下次吧,有机会你们来西坡玩。三人就说好,分了手,看连舟送她走。
莫船边往进走,边说,过年时连舟带了个也说是西坡的同事叫秋红玉的,现在又变了,真不知哪个是他女朋友?她俩就笑,唐丽丽说,这叫广泛交际,重点培养。
回来后,莫船见方春华有些累就说,你早点歇着吧。就到愚同房中去了。
莫船走后,唐丽丽说,春华姐,我咋觉得莫船对你比对我好,莫不是他对你真有意?方春华说,去,胡说啥哩。咱们几个一块来的,相互关心一下就成这事了?你是贪心不足,还说别人不够关心你。不过话说回来,莫船确是不错,只我不行了。丽丽说,别因你那个薜心海委屈了自己。方春华一笑说,问题就在这里,他没委屈我,所以我不行了,你还可以的。丽丽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他好是好,可他能没有女朋友?不跟你说了。也回了房子。
莫船同愚同聊了一阵,见愚同情绪不高的,一个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便也觉得无聊,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莫船回到自己房中,心绪也有些低落,说不来的原因。就一个人这么坐着,点了根烟抽。闷坐时,刘连舟跑了进来,见莫船这样子,说,正思考呢?你不是说,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么,怎么不怕上帝笑?莫船说。这就是人的无奈,有时明知事情的错对,可就是不知怎么办的好,结果反按错的来了。
连舟问,想啥哩?莫船说,也没个具体的事,就乱想呢。那个女同事走了?刘连舟说,走了。莫船笑说,怎么又换了一个?刘连舟说,还笑,我正为这事犯愁,你凭印象觉得那个好?
莫船说,这倒有笑了,你处对象倒问我那个好,我觉得好有什么用?刘连舟说,不是这两个你都见过么,各人有各人的特点,倒让我为难。莫船说,你这桃花运交的,可犯难了。
刘连舟说,你说这人是不是有些贪心,有时想两个都要多好。莫船说,你做白日梦去吧,情感的事只有你清楚。刘连舟说,先有情感的话,自然是好说了,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去和谁处情感?
莫船说,那就世俗的选择吧。刘连舟说,站在世俗的角度,秋红玉是个公办教师,自然更好些。可尚萍梅是尚知录的女儿,也足以弥补了她不是公办的不足。
莫船听后倒吃了一惊问,她是尚知录的女儿,还做代理教师?刘连舟说,可不,这也是这姑娘不同与别人之处。莫船又问,她今天来是干啥?连舟说,上回,她让我给她印些题,她正自学英语大专。莫船说,她还学英语?这姑娘不简单,你可要好好考虑下。
刘连舟说,我不是正为这烦吗?莫船说,两个人对你的态度咋样?刘连舟说,两人性格不同,表达的方式不同,还不好说。莫船说,那你就一边偷着乐去吧。刘连舟说,教书这活,无头无尾,不知何时是个头。对了莫船,我听说魏校长要上调?莫船问,调哪儿去?连舟说,听说是县局。这可真想不到,能由一个乡中校长到县局,这不多见。莫船问,由谁接任?
连舟说,听说是从外面调,镇上还不同意。你家种的地多么?夏收就要到了。莫船说,不多,不过夏收时还是要干几天。这夏收假快放了吧?刘连舟说,快了,下周吧。
刘连舟换了个话题说,我都觉得我这么大了,有个学生写信来,说我象她哥哥。莫船说,咱这年龄面对这么大的学生,可不就象哥哥。刘连舟说,来阳中后,我觉得做个好教师真的不易。莫船说,其实啥要做好,都也不易,只这老师的确不好当。
两人就这么聊了好一阵,连舟走了后,莫船也困了。只他这夜睡得不好,老做梦。
周三中午,莫船下班后正一个人坐在房中写信。有人喊报告。他说,进来。也没抬头的继续写,等那学生说话。半天没声,他这才抬起头,见是崔宁宁。他就问,有事么?崔宁宁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玩弄她的手指甲。
看崔宁宁满脸心事的样,莫船就放下手中的笔说,有啥事,来了还不给老师说说。崔宁宁仍没有开腔,莫船就笑问,谁欺负你了,是赵国兵,还是秋林强?崔宁宁一摇头说,没有人欺负她。
看崔宁宁既摇头又说话的样子,实在是个小姑娘。莫船心想,莫不是她又要撒娇。正想问时,却见崔宁宁流了泪。这倒让莫船有些慌,说,好好说话,别哭。崔宁宁抬起头,看了莫船一眼,却又低下了头,看崔宁宁这样子,莫船低了声的说,宁宁,倒底咋了么?有啥不好给老师讲的?
崔宁宁低着头说,我爸妈吵架了。莫船一听就笑说,这不常事么。可崔宁宁没有变脸,继续说,吵架时,我听我妈骂我爸,说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两人吵着要离婚,我妈一气走了。莫船问,到哪去了?崔宁宁说,我也不知道。
莫船听了倒不知怎么安慰她的好,点了支烟说,宁宁,没事的,他们都是大人,会处理好的,再说还有你们两个孩子。他们现在情绪不好,但会过去的。崔宁宁说,他们吵架时,弟弟吓得哭个不停,我觉得自己大了,却不知做啥?
莫船说,他们走到今天不易,不是说离就离的,有机会劝劝你爸爸,他会听你的。说着用手拍了下崔宁宁的肩。崔宁宁用眼看着莫船,莫船觉得她的眼光很亮。看着时,莫船倒移了目光,用手拉了下崔宁宁说,别想这事了,回教室去,一切会过去的。崔宁宁站了起来,人已齐了莫船的肩,看着莫船叫了声“老师”,又怔了怔,就跑出了他的房子。
崔宁宁走后,莫船的心绪倒有点乱。正想时,杨建设在楼下叫他。他出了房子,见杨建设正在楼上站着就问,咋了?杨建设说,你下来会。莫船就下了楼,走到杨建设门口时,见他班两个学生,赵国兵,尚军涛,还有别的班的学生站在杨建设门旁。莫船就知没什么好事,进了门问,他们又干了啥坏事?杨建设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厕所抽烟,被周主任发现了,叫来让我处理下。问别班的倒也承认了,只问你班的那两个时死活不认,我也没心思问了,你带去问一下,看着处理下就行了。咱只一个原则,校内绝不允许抽烟。
莫船一听是这事就说,又给你添麻烦了。杨建设说,我管的就这些麻烦事,只这些事太多,我也有些烦了。莫船一笑说,可啥事也得有人管呀。就离了杨建设的房子,把学生带走。
莫船问他俩时,两人倒回答的干脆,说抽了。莫船说,那咋不给杨干事说?尚军涛说,他那里是问人,是侮辱人。莫船一听倒笑了,问,咋侮辱的?赵国兵就说了。
莫船一听又笑了,说,把你们说成猪是不太好。莫船知道大家把学生当猪,当牲口骂是很平常的事。只杨建设绝想不到学生会这么想,而且会因有情绪。想想还是自己平时把学生惯的。就问,这么小就抽烟,是爱抽么?说着掏出烟来说,抽吧,爱抽就抽吧。莫船见两学生不敢接,说,怎么不敢?两学生倒不知怎么好了。
尚军涛说,老师,我们是抽着玩的,真不想抽。莫船看了眼赵国兵,赵国兵说他也是。莫船说,真的不抽?不是怕我吧?两人说,真的不抽。
莫船说,那好,我也不给你讲抽烟的危害,什么中学生守则了,我知道你们是抽着玩,看抽烟有派头,也能表明你们长大了。某种程度上抽烟倒可以说明你们的自我意识觉醒了,这是好事。可表现长大的方式有很多种,干吗非要抽烟?当然你们男生的心理我知道,抽烟在你们还有反叛的意思,大人,学校越禁止什么,你们倒越想尝试什么,对提倡的倒没了兴趣。这种反叛在你们心中不很清楚,但总有点。特别是你们的心不放在学习上时,这就更强了。
莫船说完时,两个学生倒笑了,说,老师你当年也是这样的么?莫船说,就你们只有年轻的时候。
看两个学生的情绪变了,莫船脸一沉说,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到这儿,老师把你们当大人了,你们也要有大人的样子。是学生没有不想学好的,听老师话,尽最大努力的去学习,往正路上走是主要的,抽烟这类事今后再不要发生了。爱我这个班主任的话,就替我分些忧。你看你俩抽一根烟让人说的,也给我添了麻烦。记住了么?两个学生一低头说记住了。临出门时,莫船又说,你俩啥时,非要抽烟的不行,就到我的房间来。两个学生一听就跑了。
学生们刚走,刘连舟进来说,你说这学生有多大的错?莫船问,怎么了么?刘连舟说,午休时我班有两个学生去游泳。回来时,和别班游泳的学生一起被挡在大门口了。周主任让班主任去领人,我去领时,他黑个脸,说这班主任平时咋当的。让班主任领回去后处理下,把处理的结果报政教处。莫船说,那你就处理一下就完了么,有气的啥?
连舟说,我一听是去游泳了,我也有气,可看周连生黑着那脸,又看别的班主任在校门口当着周连生的面打学生,我就觉得太那个了。就没说啥的把学生带回了房子。一问,他们居然连饭都没吃就去游泳了,我那里刚好有两袋方便面,让他们吃,好家伙居然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说好吃。这一吃一说的,我也没气,倒不知怎么批评他们的好。
莫船说,那就装好人?刘连舟一笑说,当然不能只装好人了,可你说向他们说啥呢?讲游泳的危害不是太虚了么?别人一黑脸,我打他们一顿不是又太那个了么?莫船说,你还会保护学生的不行?刘连舟说,也不是,只自己的学生,自己都舍不得打骂,别人打骂了既便是对的,我心里也不舒服。学生都叫我哥的,你说,咱真有个这么大点的弟,就为这么点事,把他能咋样?
莫船倒一笑说,你说的这,我倒有同感,自己的学生,是见不得别人打骂的。刘连舟说,父母爱孩子,大致怕就是这心理了。莫船一笑说,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