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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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的某天格外的闷热,战远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彷徨不安的状态。住了三年的宿舍现在一片狼藉,舍友床上的被褥也都被打包带走了。剩下的只有不要的碗筷、破旧的衣物和支楞着稻草的烂床垫子,宿舍当中的凳子上还放着一个洗脸盆,里面装着半盆脏水。
战远和大多数同学之所以选择这个学校,就是因为学校承诺毕业后会分配到企事业单位工作,为此还在市政府的组织下和学校以及相关单位签订了分配合同。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能吃上公家饭的工作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好事,结果却是学费白交了,三年的学也白上了,梦想破灭了,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出去找食吃。
战远之前回家的时候陆续的捎带了一些行李回去,现在剩下的东西只装了两个提包,他把提包放在床上,整个人半躺着。
翻出压在床垫子下的半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这还是潘子留下的“五虎将”,五毛钱一包,很适合战远这些穷学生。其实战远并不喜欢抽烟,但是这个穷极无聊的时候,总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以前嘴里叼着烟装b觉得自己很酷,现在却觉得说不出的悲凉。
宿舍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带着眼镜的孙超越走了进来,看到战远坐在床头,说了句:“哎呦,你在啊!”
然后就一屁股就坐了过来,一伸手拿过那包烟,抽出一根,熟练的点上,吐出一口烟:“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战远瞥了他一眼,然后往身后的提包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然后说道:“你不是也没走么?有什么打算?回家还是去哪里?”
孙超越说:“我打算去省城,我有个朋友在那的一个什么人力资源公司上班,让我过去学学,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战远想了想,然后对他说:“你先去看看吧,你脑袋瓜好使,学东西也快,你要是觉得行,我就投奔你去。”
孙超越的脑袋确实好使,每个专业都是第一,本来以为成绩优异的他会被学校特殊照顾,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和战远一个结局,这其中的原因很是耐人寻味。
孙超越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真打算回家?不是我说你,咱们这种情况,一旦回了家,再出来也不大容易。”
战远没有说话,心中知道他说的对,他们这种乡下孩子,家里没有条件支持在外面闯荡。但是战远还是觉得应该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说好听的是尊重家长,其实还是骨子里的害怕。
孙超越看战远没理他,狠狠的抽一口香烟,然后往窗外一丢,开始收拾行李。
看着他的样子,战远心里觉得十分矛盾,离家的时候,感觉家就好像一个笼子,恨不得跑的远远的,可是现在遇到了挫折,却又恨不得马上回去,躲在笼子里,寻找心理上的安全感。
收拾完行李后,两人坐着公交车来到山城火车站,站前的广场上到处都是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出租车司机大声的叫嚷着,旅店揽客的高举着牌子,摆摊的小贩把半个广场都占满了。在这卖东西的小贩,流氓混混居多,要是好奇问一下价格,那就不管多少钱非买不可,否则就不让走,战远刚来上学的时候在这吃过亏,一只猪蹄被砸了70元钱,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在车站的摊位停留过,买东西也是离这里远远的。
售票口挤满了人,战远摸了摸兜里仅有的几十元钱,想了想觉得有点心疼,虽然到家只需要五元钱,却还是有点舍不得,于是转头对孙超越说:“超越,你在这买票吧,我绕进去。”
孙超越知道他想干啥,道:“你可别被抓了,几块钱值当么?”
战远拍了拍他肩膀,对他说道:“你放心吧,到家一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遇到查票的,我就躲厕所里,这趟车坐了几年了,咋回事我还能不知道。”
“那行吧,你一路顺风。”孙超越说道。
看战远走远了,他还踮着脚喊着:“哎,记得我和你说的,来省城找我啊。”
战远故作潇洒的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几年他几乎每个月都坐一两次火车在家和学校之间往来,火车站附近早就熟门熟路了。战远转身出了售票处的门,直奔广场旁边的列车员通道去了,他知道那边有个小门能直接进到车站里面,门口的传达室只有一个老大爷看门,眼神不好使,只要动作快点,根本不会发现有人出入,即使被发现了,转个圈回来,那老大爷也记不住人。
战远穿过通道来到站台,由于是始发站,这个时候还空空荡荡的,上了车,把两个提包放在行李架上,在靠近厕所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陆陆续续上来了不少人,吵闹着摆放各自的行李,因为是短途火车,座位一开始都很够用。只是因为天热,一股特别的汗臭味迅速弥漫开来,再混合着厕所的尿骚味,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战远的对面坐着对夫妻,皮肤晒的黝黑,看模样是外出打工返乡,刚上车就好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根黄瓜、一沓干豆腐和一瓶白酒,然后熟练的卷起,蘸着大酱就吃了起来。男的还热情的问战远要不要来点,他摆了摆手,说了声谢谢,于是那男人自顾自的闷了一口酒,不再和他说话。
火车运行之后,仍然有人穿梭在走道上,这些人时不时往人多的地方挤,两只眼睛也是飘来飘去,战远知道这些家伙很有可能是扒手,正在寻找猎物呢。
有个瘦猴一样的家伙见战远盯着他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火车开了一个小时左右以后,仍然有人陆续上下车,这时候座位上已经都坐满了乘客,一些没有座位的人三三两两的站着,整个车厢里也变的拥挤不堪起来,
“查票了,把车票都拿出来看一下。”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战远伸出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墨蓝色铁路制服的列车员正从远处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手上拿了一个类似钳子的东西,乘客递过去的车票,他就会剪上一个豁口。
战远起身来到了厕所门口,看了看把手上无人的蓝色标示,打开门躲了进去,反手又把门上了锁。
大约过了十分钟,猛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一个好像便秘的声音在外面骂道:“谁特么在厕所里这么久,掉坑里了,赶紧给老子出来。”
战远估么着列车员也应该查完车票了,于是打开了门。刚开了个门缝,刚才那个好像瘦猴一样的家伙就挤了进来。没等他出去呢,这家伙就开始脱裤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艹尼玛的臭傻逼,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玩意,要不是老子憋不住了,先特么打你个半死。”
这一个月以来,战远过的无比压抑,听着这人的恶语相向,忍不住就想爆发。但是虽然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自己占着厕所耽误了人家方便,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赶紧出去,于是一边转身一边对他说:“兄弟,不好意思,我马上走哈。”
谁知瘦猴不但不收敛,反而继续恶狠狠的骂道:“谁特么是你兄弟,滚出去,再特么磨磨唧唧,打不死你。”
说话间还一口浓痰吐了过来,这地方就狭窄,突然之间战远也反应不过来,一下就被他吐在了脸上。
战远只感觉一股邪火从心中冒了出来。
在职高的这三年,因为宿舍的王明是个健身狂,战远经常和他一起锻炼,所以身体发育得很好,很有些力气,再加上架也是打了不少,经验丰富。面对瘦猴的侮辱,他一下就上头了。
瘦猴已经把裤子脱下了一半,可能由于眼前的小伙子看起来好像学生,又一直态度温和,所以压根也没有想到他会不讲武德,搞突然袭击。战远半点没有犹豫,猛的一把抓住瘦猴的头发,拽着脑袋就对着车窗边的铁质洗脸池撞了上去,心想你个小偷牛逼什么,今天就当老子为民除害一把。
“去尼玛的吧。”战远恶狠狠的骂道。
瘦猴确实是个扒手,上车前在站前的小摊上吃了份凉粉,吃的时候感觉酸酸的味道有点怪,只当是醋放多了,没想到上车后肚子就开始咕噜。两个同伙说他一贯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于是咬着牙忍了一路,实在是憋不住了,只能找厕所方便,结果一路找过来都是锁的门,最后找到了这里。
“这趟车真是见了鬼了,难道都是在一个摊子上吃的粉,厕所都特么拉满员了!”眼见门敲不开,马上又要拉裤兜子了,于是瘦猴对着门又踢又骂,终于在菊花开放之前门开了,里面出来的小年轻明显是个学生模样,看起来不是什么硬茬。本想欺负个软蛋出出气,没想到这小子是个暴脾气,上来就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把他脑袋往铁上磕,才磕两下就被撞的直迷糊。
“小b崽子。”这个时候瘦猴已经懵了,但还是本能的反抗着。
眼见瘦猴想挺直身子,一只手抓向战远的衣服,另一只手还想抓他的头发。战远心里冷笑,猛的把他往怀里一拉,用膝盖对着他腹部就是一下子。
这一招还是潘子那个做侦察兵的老爸教的,当时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啊……。”的一声,瘦猴的身体佝偻了下去,紧接着只听到“噗啦啦……。”刺鼻的臭味弥漫开来,哎呦卧槽,这小子拉裤裆里了。
随手把瘦猴推到一边,他倒在角落里哼哼唧唧起来。战远冷静了一会,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却没着急走,他担心有人进去看到瘦猴这个德行。倒不是战远爱心泛滥,只是担心这家伙有同伴,这种人很少单枪匹马,说不定还带着小刀,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了,而且他也担心乘警过来看到,火车上可没地方跑。
几分钟后,火车在万隆车站停下了,本来下一站才是战远的目的地,但是还是拿起两个提包,选择在这一站下了车。
下车的时候,战远笑着和那对夫妻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