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风萧水寒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少歌行!
第五段
英雄已成迹，归人，何处寻？
大战一直持续到天明。
北王在和大将军大战三百回合后。
“最终我还是输了。”北王躺在地上仰望着清晨的天空喃喃道。
一抹阳光射下，大将军低头望着北王，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身负重伤的他只得用长刀勉强撑起身体。
北王露出一个苦味的笑容道“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对手的话，或许我们会是好朋友，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北王抬起头嗤笑一声，咧着嘴笑道“告诉我你的名字，也好让我死的瞑目，我知道以你的实力，绝对不是一个士兵这么简单。”
面对北王诚恳又已黯然无光的眼神，大将军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心愿，陆凡沉声道出“前大将军，陆凡。”
在大将军眼中北王同样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他们在这一刻放下了从前的仇恨，不再是对立反而更像是朋友。
“原来是你。”北王的心也慢慢的放下，原来是他那么自己输的也不算冤。
只是北王遗憾的是，自己一直都没有领悟到剑道的最高境界，不然这一刻输的就可能不会是自己，只是一切都无法重来，输了就是输了。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面对倒在血泊之中的北王，陆凡突然心生一股惜才之意。
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那种全力以赴的感觉，陆凡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看一眼从前那一片蔚蓝的天空，再闻一闻那平凡的花香。”北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间对所有的名利，地位，财富都释怀，他发现自己这些年，对于欲望的追寻太过于执迷。
才至于今天的这番局面，当欲望迷失了心智，当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自己再想要再停下来时已经无法回头，有些路一旦踏上去那就只有成功或者是死亡。
“只可惜我一直没有领会剑道的最高境界，真是人生一大遗憾。”北王叹息道。
“你知道，剑道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陆凡突然问道。
“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只可惜这么多年，我都没能领悟到。”北王脱口而出，多年习剑北王对于剑道早已有着深厚的理解。
只是他始终无法领悟手中无剑的最高境界，这也同时是北王人生的另一大遗憾。
“其实，剑的最高境界是和。”陆凡摇摇头道，其实这也是他方才一瞬间才领悟的。
“和？”北王满心疑窦的望着大将军。
“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才是剑道的最高境界。既然无剑就是不杀，以大胸怀包容一切那便是和。”陆凡轻叹道。
这些话他曾经听魏芮提及过，如今的陆凡多了那么一些感悟。
“原来这条路走到最后拼的是胸怀，是我输了。”北王终于明白剑道的真正意义，只是他明白得太晚都已经无法挽回。
北王成为陆凡的刀下亡魂，大将军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落寞。北王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这么多年来的大将军，从来没有感觉到像今天一般的畅快，那酣畅淋漓用尽全力的战斗让大将军着迷。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们之间注定无法成为朋友，他们之间只能用鲜血祭奠，这一段短暂的惺惺相惜，因为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各自的使命。
随着北王的战死，天朝军士气突然大增，胜利的号角仿佛正在吹响。这么多年的征战终于要结束，想到这里天朝士兵更是势不可挡，以一敌十。
战争随着剩余三王的投降而结束，天朝士兵赢来胜利，欢呼声充斥着整个大地，只是魏芮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然而变得更加的落寞与哀伤。
魏芮长长舒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便走出营外，而宣纸上只留下一个字。
“和。”
数日后。
天朝士兵在取得胜利后便收拾战场上的尸体，这是他们最后的工作。众多的尸体被掩埋在这片土地之上，数以万计的黄土隆起，这黄土堆下掩埋的都是英雄。
魏芮带着众军在这一处聚合，闻笑天，唐升，韩世卿等人就在其后，还有那数万的天朝士兵。
众人整齐着装，俨然庄重的站在这里，众人脸上都带着悲伤，黄土堆里面掩埋的是那曾经一起打闹的兄弟，只是没想到他们先倒下了，可是众人相信胜利的消息他们一定能收到，或许他们就在天上默默的看着我们。
魏芮环眼望去只见四处的残垣败瓦，火源熊起后的大地一片狼藉，哀鸿遍野，白骨皑皑。
战争改变这里原来的美好模样，微风吹来过这片面目全非的大地，传来的是一股腥风染红整片天空，那早已分不清是谁的鲜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魏芮一声哀叹。
“兄弟们，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输了。”魏芮喃喃道，几滴清泪滴落入大地。
“莫大哥，一路走好。”闻笑天带着泪意哀诉道。
魏芮骑着马儿带着大军走进城中，胡军的领地已经归天朝所有，这也是战争中唯一的好处了吧。
可是城中看见的，是让人痛心疾首的一幕，城池破败不堪，百姓流离失所，百业荒废待兴。
长年的战争加上连年的饥荒，早已让胡军的局势动荡，毫无秩序和法律。
农田荒废灾民无数，看到这魏芮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疼痛，暗道“这可能要数十年的修养才能恢复以往的繁华模样。”
百姓对于魏芮等人的到来没有动作，那一双双空洞又麻木的眼睛，望着天朝军队没有反抗没有阻拦，甚至没有一个人出言，每一个人的脸上有的只是冷漠。
这样的国度即使不败在天朝军队的手中，也注定难以长久，因为他的子民对于自己的国家毫无热忱，对于生活毫无希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四王常年的暴政，苛税，战争，早已让他们的子民没有爱国的情怀。谁掌权对于百姓来说根本就不在意，这是一个多么悲哀的国度。
魏芮突然间想闻老将军的一句话“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
这一刻魏芮突然明白，闻老将军为何迟迟不肯出兵。因为这样的国度迟早有一天会葬送在自己手里，只是需要多一些时间的发酵，这样天朝的士兵就可以尽量的减少伤亡。
这对于胡人的百姓来说或许是很残忍，只是这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魏芮等人的出现，让这个事实提前上演罢了。
魏芮在短暂的感叹后，便没有任何的情绪。
在其位谋其职，当一个人肩上挑起的是天下，站在超越于众人之上，拥有无上地位权力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世界与正常人比就是另外一番模样。
权衡利弊是每一位当权者都应该做的事，或许在他们眼中早已没有对错之分。
因为不管怎么选择对于一些人来说都是错误，能做的只是在两个错误之间，选择一个自己认为的对的答案，即使这个答案会放弃一些人。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或许就是尽量别让自己成为那个被放弃的人吧。
战争已经结束，天朝士兵凯旋而归，天朝大地一片欢声。
“哇喔！英雄！英雄！”魏芮带着大军凯旋回朝，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欢呼雀跃，摇旗呐喊为之祝贺。
魏芮等人骑在马上，金麾立马，好生威武，鲜花尖叫声不断。
这等场面原本是闻笑天从小的梦想，只是这一刻的他并不在此列。
“小虎。”
“小虎啊！别乱跑了。你爹快回来了，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个女子对着五六岁的孩童说道。
“爹，回来了？那爹是英雄了吗？”小男孩歪着头，虎头虎脑的问道。
“是是是...你爹是英雄。”女子为男童整整衣袖，扯扯领子然后露出幸福的笑容道，这么多年这个人终于完成心中的抱负回归了。
女子挂起耳边垂落的散发，露出一张已经布着风霜的脸，长年的劳作让这张脸并不白皙，手指也不再白皙幼嫩起满老茧。
只是站在门外的闻笑天，依旧间可以看见她曾经的美丽面容，今天的女子仿佛刻意画上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面容上还能清晰的看见，年轻时的几分俏丽模样，只是在岁月的酝酿下，已然变成另一种更为含韵成熟的美感。
“你们是？”女子抬起头无意间发现闻笑天三人，便上前问道。
“请问这里是莫非，莫大哥的家吗？”
“是的，我是他的结发妻。”女子怔了怔，脸上出现一丝错愕，随后才点头轻道。
“莫大嫂，我等是莫大哥的战友，我叫闻笑天，这位是唐升，这位是韩世卿，我等都是莫大哥的好朋友。”
“哦！”莫夫人探着头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莫非的身影。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门外除了几匹高大的威武的战马再无一人。莫夫人相信他们的话，三人昂首挺胸，文质有礼，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
门外的几匹马儿也并不是一般的马儿可以匹敌的，它们更加的强健高大，加上三人身上的铁血气质，让莫夫人相信了闻笑天的话。
况且莫夫人自认为，家里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们几人贪图的，只是心中的不安不知从何时升起，再也无法压制。
“爹！”小虎看见母亲在门外交谈，便快步冲出去高声喊道，脚步甚是欢悦。
因为他终于要看见父亲，小虎一把的抱住闻笑天的大腿，身子矮小的他还不及闻笑天半个身子高，只是闻笑天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他很用力。
闻笑天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小男童，闻笑天摸摸小男孩的头笑着道“小虎。”
“爹，你回来了！”小虎抬起头眨着大眼睛，虎头虎脑的与他的名字甚是相符，小虎在出生后便再也没有与莫非见面，如今更是错把闻笑天当做父亲。
小虎望着闻笑天眼里全是星星，闻笑天的形象简直符合小虎心中英雄，高大伟岸强健有力，有着宽大的胸膛，还有那一双眸是如此的温柔，这一刻小虎终于感受到父亲的味道和气息。
“小虎，这是你闻叔叔，不是你爹。”
“不好意思各位，小孩子不懂事。”莫夫人轻轻的把小虎拉到自己的身旁，抬起头对着闻笑天三人尴尬一笑。
莫夫人对于三人再没有戒备，因为小虎的这一个小名只有莫非一人知道，莫非既然告诉了他们，就说明他们是莫非的好兄弟。
闻笑天微微一笑道“无妨。”
韩世卿和唐升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是一个孩子对于父亲深切思念的表现，只是现实又是如此的讽刺。孩子是最单纯的他们没任何的功利掩饰，喜怒全都在脸上。
他们的心开始变得沉重，他们突然间害怕告诉她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会打碎她们心中最美好的美梦，一时间闻笑天并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进来坐吧。”莫夫人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闻笑天三人道。
闻笑天看着那个笑容愣了愣，那个笑容是如此的苦涩，闻笑天突然觉得，这个聪明的莫夫人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
“谢谢。”三人一声道谢。
“你们去吧，我想在外面待一会。”韩世卿没有迈开脚步，反而怯懦的退了几步迟迟不敢靠近。
闻笑天和唐升点点头，韩世卿虽然没有说。但是他们知道韩世卿的难处，没有为难他。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使是这个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鬼算子也不例外。
外人皆传闻韩世卿心狠手辣，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只是闻笑天知道，父亲对于韩世卿来说，一直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他害怕面对这样的场面。
闻笑天和唐升两人走进屋子，屋内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张炕床，一叠整洁的被子，还有一张织布机再无它物。
莫夫人为两人倒上一杯清水，小虎在门外玩着泥巴没有走进来，不知道是莫夫人无意之举还是刻意为之。
“说说你们的来意吧，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可避免，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了。”莫夫人神色很平淡，平淡的就如闻笑天杯中的清水冷清沏人。
闻笑天和唐升没有想到莫夫人如此的直接，原本准备好的安慰和开场白都没有用上。
唐升站起身离开房间，他走到小虎身旁对其说道“小虎啊！哥哥教你雕刻好不好？”
“好啊！”小虎蹲在地上双手沾满泥巴，抬起头欢快的笑道，言语间带着稚气。
小虎被唐升支开后，闻笑天轻叹一口气，心中颇为不忍。只是无法改变事实，闻笑天从怀中拿出一枝发簪，轻轻的放在桌上递到莫夫人面前。
发簪因为长年的被鲜血浸泡变得暗红，原本的金色与鲜血交融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这是什么？”莫夫人抬眼看着闻笑天的发簪问道。
“这是莫大哥给你的第一份礼物。”闻笑天悠悠的道出。
“他为何不亲自拿给我？”莫夫人抬起头盯着闻笑天冷言道，并没有接过发簪。
“莫大哥他...他...战死在了沙场。”闻笑天结巴的道出这一个沉重的事实。
“什么...”莫夫人虽然已经知道答案，只是当闻笑天说出那一句战死的时候。
莫夫人的内心还是忍不住的抽动，那剧烈的绞痛让莫夫人一时间再也难以自已，低着头眼泪从眼眶中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