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小神名为傩,固知死也,何补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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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北斗七星大阵。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古曰魁；
玉衡、开阳、瑶光组成为斗柄，古曰杓。
天璇城斗身断裂。
依据七座城邑，布下的北斗七星阵法，自然出现一个大大的缺口。
“杀！”
响彻云霄的魏国军队杀伐声。
自天璇城门处响起。
刀剑入肉的声音。
霎时之间连成一片。
哀嚎连连，惨叫遍地。
久攻不下的城池，一旦被敌军攻下。
往往只有一个后果。
屠城！
攻城一方需要宣泄己方士兵们，久攻不下的精神压力。
另外一点。
其实就是对于守城一方的严重警告。
上千颗中山国民的人头滚滚落地。
他们的眼底死不瞑目。
“我等小民饱经苦难，幸有明君贤相在世，治理国内水患饥荒。”
“好不容易吃上几顿饱饭。”
“可是魏国为什么……要断绝我们刚有盼头的生活。”
“我们手无寸铁，为什么还要屠戮我等性命。”
“我们只想苟活在乱世，有一份可以耕耘的土地，不管有没有尊严，能够活下去就好。”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中山国民的落下的头颅眼底。
似乎在陈述着自己的冤屈。
他们哭着喊着询问天地。
这场战火不止的百年乱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不甘心，更不愿意。
“唉。”
一声苍茫悠悠的长叹。
伴随一种若有若无的玄异气息。
在六十万大军的耳畔响起。
正在杀红了眼的魏武卒们，一个个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
中山国无辜平民，血流汇聚在一起的泥泞血潭，逐渐变冷。
此刻。
天璇城内的时间似乎陷入绝对停滞。
吴起，公羊高，公输明等修为高深之人。
瞳孔骤然一缩。
他们心惊动魄，惊悸不已。
六十万大军和七座城邑纵横距离超过数千里。
前古异闻里面。
除了天周代神商的时候，记载过模糊不详的神人只言片语。
此外。
诸侯列国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存在。
魏国军队无法想象这是什么样存在，能够覆盖数千里的地方，清晰把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旁。
这是得什么样的无边法力，才能支撑起这种宣告。
如此不可思议之事。
他们岂能不惊？
“我沉睡太久了。”
“好多好多的人和事情，在天地间轮回反复。”
“天璇城里的小孩子，总喜欢晚上站在我的雕像下面，偷吃供果，一个个回家被家里教训后。”
“大早上的跑过来，哭着喊着求我不要生气。”
“他们奶声奶气的说，以后要给小神，换一身好看的衣裳。”
“他们的家长似乎都忘了，他们小时候，也没少吃过小神的贡品。”
说到这里。
傩神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和憧憬。
莫名的。
几十万人听见自己耳畔声音带有笑意。
魏国军队眼底反而倒映着更深的惊悚。
越听。
他们越来越恐惧。
“顾城旁边死无全尸的小老汉，小时候也为小神，精彩的堂戏，送过一笔贝钱。”
“虽然小老汉自己都吃不饱，喝不暖，小神只好一直托梦给大巫们，让他们照顾照顾城里的百姓。”
傩神眼睛泛起泪花，声音带着笑意。
六十万人的情绪被傩神的情绪所感染，嘴角慢慢扬起，似乎带着笑意。
然而。
吴起和公羊高心中一凛。
这种不受控制感同身受的异样。
让兵家，法家，儒家的人都感到无法言说的巨大恐惧。
“小神从来没有要求过百姓，为我付出过什么。”
“他们当时赤诚的心，和敬仰我的情绪，是我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唯一原因。”
傩神回想起往事，笑的更加开心。
“说到这里，小神只想说，小神从来没有生过他们的气。”
“中山国民他们不管多大，都是我亲自看着长大的孩子。”
“神怎么会生自己孩子的气。”
“对了。”
“小神名为傩。”
浩大磅礴的声音逐渐传遍周边。
越传越广，越传越远。
乃至诸侯列国境内。
四海荒漠，蛮夷境内均有细弱耳闻。
“什么人，什么人再说话。”
“你也听见了？”
“不是错觉……”
天下所有人为这声音感到惊悚和颤栗。
“神灵，神灵从未远去。”
“天周王室还有复起的希望。”
“天命在周，天命在周！”
天周国都的周天子，激动的站起身来，他癫狂的大笑着。
他们没有办法想象。
什么样的存在。
能够把声音从无尽遥远的地域，传递到他们身边。
而且声音还能身临其境一样清晰。
“列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
“这是不可抗拒的人道洪流大势。”
傩神声音逐渐冰冷。
陈述着一段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是。”
傩神声音一顿。
“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屠城呢？”
“神商人殉的陋习已经过去几百年，为什么还要选择同族相戮。”
“这里……”
“千不好，万不好。”
“终归是小神栖息的家。”
六十万人听见这个声音，越发感到不妙。
他们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是来自神话时代，古老神仙的压迫感。
当神都站在对面。
你该会有多绝望？！
“舜帝亲口答应过我……”
“不会灭有易氏遗民的。”
“你们怎么敢的……你们凭什么啊……”
“你们到底是谁给的胆子！”
“敢去这样做！”
傩神声音越发浩大。
全天下所有人下意识感觉一种悲意笼罩心间。
鼻翼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他们感受到了神的悲哀和愤怒。
吴起和公羊高等人，脸色骤然一变。
当听见傩神陈述，舜帝和尧帝故事。
他们浑身都在止不住的疯狂颤抖。
这几句话蕴含的信息量。
震得人人怔神和惶恐。
如同海裂山崩一样，在天下众生心中炸响。
尧舜距今都是几千年前的故事传说。
舜帝亲口答应过祂是什么概念？！
这尊名为傩神的存在。
究竟活了多久！
与此同时。
天下各地海内外，所有曾经有过名讳的神灵雕像，都莫名的闪了一下。
似乎在向傩神辩解。
下一刻。
令人惊惧的远古烈焰，没有一丝声息，覆压数千里。
从天地落下。
朝着六十万大军方向降落。
“昂！”
魏国国运金龙发出悲鸣，死死的护住五十万魏国大军，想要阻止傩神动手屠戮。
“从人类远古蒙昧年间，存世至今，你上古真神的命何等金贵。”
“你值得这样做么。”
东郭流着泪水，大声呜咽。
他无助的看着顾城里的傩神雕像，越来越璀璨。
……
“这是我们中山国的习俗，傩戏去鬼神。”
“听说，今天是百家贤人来的日子。”
“我们王上特意吩咐，傩戏大巫们，准备为各国贤人，祈福驱瘟避疫。”
……
“你是驱瘟避疫的上古正神啊……”
想到这里。
东郭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为自己狭隘片面，曾经祈求神灵出手的念头，感到心如刀绞。
“他们……”
“是我的孩子。”
傩神雕像第三只眼睛，在更加剧烈燃烧。
东郭好像看见里面。
……
一个个或是穿着彩衣，或是赤着上身的人影，带着狰狞的鬼神面具。
昆仑山上燧人氏，神农氏畅谈时。
傩神还是一个没有意识的伪神。
直到高阳氏和高辛氏有人信奉巫傩。
傩神才渐渐拥有了神力。
越来越多赤诚的先民跳起巫傩舞蹈。
傩神才缓慢苏醒。
上古先民们遵循着彼此古老的约定，在雀跃的跳跃着舞姿，取悦着信奉的神灵。
……
此时。
天地间无形的罪孽业力。
缠绕着古老神灵的躯体。
“固知死也，何补于生。”
“生与死，对神而言，并没有区别。”
东郭渐渐听不见，这越来越小的声音。
天底下浩大的声音慢慢消失。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是幻觉的时候。
他们彼此对视，尽皆看见对方脸上流下泪水的痕迹。
一缕袅袅白烟升上顾城的天空。
城外。
六十万三国大军，仅剩三万陷入疯癫的军士，彼此无助的哭泣。
“你是神啊……”
东郭跪在地上。
他只知道重复这句话，没有其他任何的念头存在。
东郭感受到。
最后傩神想要说的话。
“这天地间，有神注视着乱世里，苦苦挣扎的平民，为此发出过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