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天降屎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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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良主管户部,是彭桦党羽,在朝堂之上本就与欧阳濂等清流文臣不对付,如今听见原本该签字的票拟没有签,瞬间就反应过来,这老匹夫是冲着他们来的。
欧阳濂暼了他一眼,淡淡道,“兵部和吏部的开支账单我们签了字,工部的开支账单超支太大,我们没有敢签字。”
“我们工部的开支账单你们没有签字?”
工部尚书何敞闻言也站不住了,开口质问道,“各部的开支丹阁拟票的时候六部都在场,彭大人,当然还有你,欧阳大人。”
“现在兵部、吏部的开支都签了,唯独不签我们工部的开支账单,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何敞的质问之声传遍朝堂,上首的永德帝却没有什么表情,文武百官如今更是噤若寒蝉,李凌峰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真是好一出大戏。
欧阳濂代表的是文官清流,曹良与何敞又都是彭桦党羽,如今早朝之上上演这一出,不知道这国库空虚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见何敞怒目圆睁,礼部尚书杜光庭呵呵一笑,打了个圆场:
“兵部吏部是大夏的兵部吏部,工部也是大夏的工部,开支用度有什么不清楚的,说清楚不就行了,何至于动气?”
待杜光庭说完话,一旁的彭桦才转过身来,对身侧的何敞开口道:“光庭说的是,御前议事,有什么问题要说出来。”
顿了顿又看向欧阳濂,“欧阳大人,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说出来,议事就是议事,票拟怎么批,该不该批,大家说出来,这把称在皇上的手里。”
彭桦不愧为宰辅,三言两语就借着几人的争执暗戳戳向永德帝表了一波真心,又把皮球踢给了欧阳濂,显得他彭桦是一心忠于皇帝的好臣子。
欧阳濂对他冷哼一声,然后向永德帝躬身道,“陛下,去年我朝各州全年的税银是六千四百七十三万四千两,去年年初各项开支预算为五千六百九十万两。”
“可是,昨日各部报来的账单,共耗银七千八百六十万两,收支相抵,光是去年一年超支的亏空就达到了一千三百八十六万六千两。”
说到此处,欧阳濂转头看向了何敞,继续道,“何大人,你可知,如果和去年年初的开支预算核对,去年一年超支了多少银子?”
两千一百七十万两。
李凌峰心念一动,心中出现的数字让他暗暗心惊,光是去年,朝廷超支竟然到达了如此惊人的数字。
“没错,光是去年,朝廷去年一年的超支就在两千一百七十万两以上。”欧阳濂的话引起了让李凌峰耳边多了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显然没有预料到朝廷去年竟然超支了这么多的银子。
永德帝眉头皱了皱,欧阳濂没有管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
“先说加在兵部头上的五百万两亏空,这笔银子,兵部并未支出,也是工部支出。”
“一句话,去年一年亏空的一千三百八十六万两都是工部的亏空。却让我们从其他部来拟票,曹大人,何大人,你说这个字,我们怎么签?!”
曹良闻言反问道,“欧阳大人,丹阁拟票的时候,你与兵部的宋大人都在场,你们当时就见过这张票拟,那个时候有话不说,这会儿却在御前项庄舞剑,你到底意欲何为啊?”
这曹良,不愧是彭桦那老匹夫的手下,这唇舌功夫当真是了得,直把李凌峰的顶头上司欧阳濂气得脸青。
“看过不等于核实过。”欧阳濂对永德帝道,“陛下,昨日晚间,我与宋大人找来兵部的账册一核实,才发现这笔开支有出入……”
永德帝淡淡的看了一眼欧阳濂,然后看向底下没开过口的兵部尚书,“宋绶,这件事你来说说吧。”
“臣遵旨。”
宋绶从队列里站出来,行完礼后,躬身道:“陛下,兵部去年的开支在今年初就核实完毕上交给了户部,当时我部的开支完全是按去年初的预算,并未超支。”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但昨天……”
“欧阳大人通知我去核实票拟,说兵部超支了五百万两,我去户部看了,这五百万两是记在兵部买战马的账上,而且明确记载是给威北将军沈恣在北境抵抗匈奴用的。”
“实际上,我兵部并未见到一匹战马。”
说到这事,宋绶都有点无语,他们兵部把守卫着大夏的安危,这几年有哪一年是不打仗的?他们兵部的战马确实不够,弓弩也不多,士兵御寒的冬衣还是他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士兵在前头冲锋,他每每想要置办点儿装备,这单子递到户部就被曹大人以“国库空虚,暂时不宜额外增支”给打回来了,东西他一样也没见着,这结账了,突然天降屎盆子,一下扣他兵部头上了。
不是说没钱嘛,怎么光工部就超支了这么多银子?感情只有他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说什么买战马?马呢???
妈呢??
虽然宋绶心里早就骂娘了,但面上却是平静如水,说完这话他也看向几位大人,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听完宋绶的话,彭桦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曹良与何敞二人。
曹良便立即上前一步,向永德帝解释道,“陛下,确实买了战马,耗资也是五百万,是在秦陇二洲建了六个马场同时牧养,有些成马更是从关或是外蕃外买入,都是上等的战马。”
永德帝不语。
曹良接着道,“本来这批战马是为兵部买了以备北境作战用的,后来为修宫中的几个大殿,调去黔蜀二洲运送木料了。”
说到此处,他看向了崔德喜,“崔公公,这件事工部的员外郎应该向宫里禀报了。”
崔德喜闻言,低头问身边的太监,“有这么回事儿吗?”
“是有这么回事。”小太监开口道:“当时工部是为了从黔蜀两地运送木料到宫内,由于马匹不够,借用了兵部的战马,后来因为路上匪寇闹事,折损了一部分马匹和木料,最后运到京里来了。”
崔公公说完,永德帝看了眼下面的人,悠悠开口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算是说清楚了,这批战马是为了修宫里的大殿运送木料。”
“账,依然算在兵部头上,但是钱,都用在了正途。现在宫里的几处大殿都修好了,何卿,你们把剩下的战马还给兵部。”
吩咐完何敞,永德帝又开口道,“就让兵部的人去核实对接。缺马,可以再买,不要占用战马,将战马都补齐了还给兵部,这五百万两的开支,还是记在兵部账上。”
永德帝都已经开口了,不管下面站着的几位大人是什么心思,这五百万两的银子落到兵部的头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何敞闻言略有得意的看了欧阳濂一眼,就听到永德帝的声音再次问起,“还有哪几张票拟你们没有签字?”
欧阳濂抿唇,“一笔是黔蜀二洲的修路公款,工部年初报的是四百万两,这回结账时是五百万两。”
“一笔是浙洲的修河公款,修浙洲的兰江工部年初报的是二百万两,这回结账时却是三百八十六万两。超支的亏空,二百八十六万两。”
欧阳濂话音一落,何敞便向永德帝解释道,“黔蜀两洲道路艰险,是陛下给了旨意修路,浙洲是我朝的赋税重地,修路和修河多出的两笔公款,均有详细的账目可以查。”
说到此处,何敞看向欧阳濂,“再说了,修路与修河的监管都有御史台的大人监管,你们不签字,恐怕不只是对着我工部来的吧?”
这种含沙射影的攻讦欧阳濂虽然不放在眼里,但还是被何敞这种无耻的行为气得够呛,开口便欲与之争辩。
“何大人……”
“欧阳爱卿。”欧阳濂刚说出这三个字,永德帝便喊住了他,顿了顿问道,“还有哪些票拟没有签字?”
“回禀陛下,没有了。”欧阳濂被永德帝堵了话,心里虽然不快意,但也不再敢说什么。
李凌峰在队伍中听着他们的争辩,这运送的木料是为了给宫里,不,应该是说给永德帝住殿宇,如今说是被匪寇抢了不少,马匹也死了一些。
这殿宇是皇帝要修的,当时永德帝提出来的时候彭桦一党可算言听计从,按照永德帝的想法去办了事儿,反观欧阳濂等人,当初就因为此事提出了反对,自然不讨永德帝的喜。
如今木料和战马虽然有损失,但是他们必然也没有立场去替空虚的国库讨这个公道,因为永德帝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至于修路修河的公款,李凌峰眼神暗了暗,这黔蜀二洲与浙洲经办这两件事的人又有多少是彭党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