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不知李兄家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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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峰话音一落。
在场的众人既觉得在情理之中,又觉得在意料之外。
李凌峰不是京中人士,也与京里的贵女素未谋面,他要真说出个一二三来,反而像是胡诌,如今这么说,另辟蹊径又不失风度。
当然,更不会得罪人。
除了说完话时的“自罚一杯”,更出彩的是他类比的那句“遗簪见取终安用,弊帚虽微亦自珍”。
此子倒是有些意思。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对李凌峰产生了两分好奇,楚元正则是笑着端起酒杯回敬,“家有敝帚,享之千金。”
“李兄不愧年纪轻轻便入京参考会试,某敬李兄一杯。”
楚元正的话让李凌峰“受宠若惊”,说实话,这件事本身就是冲着苏兄来的,现下楚世子的态度又有些模糊和暧昧,让李凌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世子身负纨绔之名,却也是个心思不单纯的。
李凌峰虽是不解,但也没有拂了世子殿下的好意,两人遥遥相敬,一同饮下梅花酿。
众人神色不一,看着楚世子的行为若有所思,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各自低头吃菜喝酒。
雍良弼则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觉得李凌峰是妇人之见。
天下的美只有更胜一筹,并无尽头,李凌峰妄想甩两句诗文蒙混过关,不过是黔驴技穷,自曝其短罢了,这有谁不知道他出身微寒,还用得着一遍又一遍的说自己没见过什么美女?
可笑。
雍良弼不甚满意这个结果,却也无可奈何。
庆阳王世子不是他能得罪的。
楚元正将杯中的清酒尽数饮尽,对着退到一旁的舞姬招了招手,一众袅娜娉婷的身影便轻飘自大殿之中。
“李兄在京城初来乍到,见得美人少又有何妨,如今本世子这美姬如此多,不如待会寻梅时让她们各自跟随诸位前往。”
“梅花美人两相欢,各位可尽情赋诗一首,若是写得出彩了,本世子自有重赏。”
楚元正的话让暖阁里炸开了锅,众人一边议论着世子殿下的“风流才情”,一边又对寻梅一事多出了两分旖旎的心思。
用过膳后,一行人前往山中赏梅。
之前跳过梅舞的舞姬也随意散开来,各自寻了一位寻梅客伴随左右。
舞姬身份低贱,却大多都不甘平庸,兀自选取的也是看起来有权有势有钱的京中少爷,像李凌峰这样衣着平凡的寒门士子,哪里入得了她们的法眼?
凤栖梧桐枝,即便是“山鸡”,也是要挑人的。
所以最后仅剩李凌峰与苏云上二人无人问津。
暖阁中续进来了许多舞姬,感觉她们就像是“人头分派”的一般,以后大堂中不多不少,刚好给李凌峰与苏云上剩了两人。
这波明显是苏兄受自己牵连,李凌峰轻笑一声,用同病相怜的口吻感叹了一声,堂中的两位舞姬向二人走来。
两位舞姬的身姿与容貌自然是不必多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待临近李凌峰二人时,后面的一位美姬却突然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苏云上身旁。
原本走在前面的女子见状明显一愣,反应过来时,人也只能站在李凌峰身边了。
“小女子念奴见过公子。”
念奴的娇嗔传入李凌峰的耳中,楚世子已经率先领着美妾出了暖阁,各位公子也带着身侧的佳人一同奔赴这场寻梅宴。
怕跟不上楚世子的脚步,苏云上看着眼前的舞姬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给李凌峰递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就率先出了门。
之前争抢着随侍苏云上的舞姬一愣,当即开口娇滴滴的道,“公子,等等奴家呀。”
……
一行人在山上的梅林中走走停停,欣赏着红梅簇簇。
因为梅林实在太大,众人不可避免的分开游览,李凌峰和苏云上身边带着今吾与刈,还跟上了庆阳王府的两名美妾。
苏云上看了李凌峰一眼,开口道,“世子殿下果真是风雅之人。”
“苏兄说得有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聊的内容大多是故意说给两名舞姬听的关于楚元正的彩虹屁。
直到时间渐晚,跟在苏云上身边的舞姬神色也逐渐焦急,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二人。
“公子,还请为奴家作诗。”
念奴神色中也有两分隐忍,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对李凌峰微微福身。
两人诧异不已,苏云上开口问道,“这诗是必须作吗?”
虽然楚世子开口提了,但在这种游园会上吟诗作赋全靠个人兴趣,并无强制之说,怎么还有人请诗来了?
舞姬福了福身,楚楚可怜道,“公子有所不知,世子爷不养无用之人,若别的姐妹有诗作奉上,我与念奴没有,那便是我二人无用……”
楚元正喜欢美女,但美女太多喜欢不过来,所以时常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游戏来戏美人,倘若你做得好便有嘉奖,若是达不到要求,轻则受鞭笞刑罚,重则殒命也是常有之事。
入了庆阳王府做舞姬,锦衣玉食却也如浮萍任雨打风吹。
舞姬说完后还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见周围赏梅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不免松了一口气。
念奴见她的样子轻笑,眼中难得染上一丝冰冷。
她开口附和道,“求公子垂怜。”
两人的话让李凌峰和苏云上奇怪,如此场景,这草包世子是否真如外界传闻一样不学无术后实在有待商榷。
一个人连家里的舞姬都得是有用之人,那这个人会是单纯的纨绔吗?
李凌峰在心里默默的对楚世子拉起了警戒线,苏云上则是若有所思,但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没有将心中的疑虑与李凌峰直说。
见两名舞姬我见犹怜,言辞恳切,苏云上和李凌峰二人难免动了恻隐之心,想了想还是一人写了一首诗,赠予了这两名舞姬。
两名舞姬千恩万谢,得了诗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凌峰几人走走停停,很快与楚世子一行人相遇,一帮人聚在一处,谈论着诗词与今年的春闱。
见李凌峰二人走过来,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对苏云上朗声问道,“苏兄,过几日便要会试,不知你对今年会考的题目有什么看法?”
苏云上抬首,看到熟悉的面孔轻声笑了笑,摇头道,“会试三场,所试项目与乡试别无二致,经义与试贴诗应如往常一般万变不离其宗,只是这策问……”
韩雀见苏云上顿住,心中明白两分,今时不同往日,朝廷内忧外患,科考想选拔人才,自然需要顺势而为。
他看向苏云上身旁的少年,想着今天这少年也算出了不少风头,如今却只折了一枝梅花在手中把玩,并不参与对话,到与他所认识的那些寒门子弟有些不同。
京城富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京中子弟多才俊却也较为轻狂,在如李凌峰这样无家世背景可言的人之前或许更加盛气凌人。
一般的寒门士子参与这样的宴席,都是削尖了脑袋想用才华征服别人,展现自己的风骨,好掩盖由于门第不同所带来的自卑感,以至于轻视他们这帮官宦子弟的学识。
韩雀勾了勾唇,打量了李凌峰两眼,突然开口问他,“不知李兄怎么看?”
李凌峰盯着梅花兀自出神,闻言把玩梅枝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去,便道,“策论即献策,之前考过水灾相关试题,虽不曾问策,但想必会试不会再出。”
韩雀和苏云上也算半个好友,两人学问不相上下,对各自的品性也比较了解,若非阵营不同,想必也能成为知己。
他们对会试的题目有着相同的见解,听李凌峰如此说,认同的点了点头。
周围要参加会试之人闻言略微思考后就明白了李凌峰表达的意思。
治水为大事,但朝廷科考并不会再出一道治水相关的题,不是怕题重了,而是因为治水并非首要问题,没必要一题二考。
见众人认同,李凌峰呼出一口浊气,不确定的说,“或许今年的考题与朝廷的开销用度相关吧。”
如今国库空虚而四处灾起,想要赈灾安民,厉兵秣马如何离得开银子?
地方尤饿死,京中富流油。
浮费弥广,想要银子禁得住用,开源节流必然不可少,朝廷若想办事,银子是大事,是要事,不先把这个问题解决,想必根本没有银钱去治水、去抵御北方蛮夷。
不过李凌峰的这番想法却并不得众人赞同,站在他们的角度,大多考虑不到赈灾一事的紧迫,以为还与之前一样,光靠拖着让百姓自己休养生息便能高枕无忧。
这帮京中子弟不曾见过流民,也看不见老百姓的水深火热,大多数人读了书,带着年少轻狂,将视线投掷在戍边外族的骚扰上。
“李兄这番话恕我不能认同,家国之事以国为重,策论不考对境边之乱建言献策,考用度?”少年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也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雍良弼在李凌峰说完时就忍不住想开口说话了,没想到被人抢了先,但听到此人的反对之声,心中的那点不快也消失了。
他扬了扬眉,自信满满的开口问道,“不知李兄家在何方?”
李凌峰如实回答:“黔州。”
“哦~”
雍良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开口道,“黔州历朝历代以来因山多路险发展迟缓,不若其他州府繁荣,更不要说与京城相比,那就只能算是一块不毛之地了。”
他有意羞辱李凌峰,众人岂非不明白,只是这与他们所讨论的考题有何处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