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云烨: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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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半百的老人,是他第一次在过往的记忆中看清了面孔的人,他面目慈祥,看着他时眼里总是带着笑,甚是喜欢他。
老人唤他“徒儿”,唤他“阿轩”。
他称呼老人为——
师父。
所以那人是他的师父,是药王谷的药王。
而那古籍中所记载,以及师父所说……
云烨坐起身,忽然将手探进了衣领之中,去摸身上那大片的海棠花。
临昭国的御医说过,他的记忆按理说早就应该恢复了,但不知为何现在还停留在这里。
箭矢扎进了肉里,箭矢扎进了肉里……
谢晏辞唯一在他身上动过手脚的地方,便是这刺青,那日在禹州,他像是心血来潮一般,铁了心了要在他身上作画。
原来这其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他探遍了整个花枝,反复摸索了许久,除了凸起的骨头和细腻的皮肉,其他什么都没。
哦,不对。
还有些干涸凝固的血渍在。
但肉里并没有什么硬物。
云烨理了衣裳,用褥子裹着自己,缩在床脚,怔愣的盯着一处。
刺青上什么都没,所以谢晏辞当初不为别的,就是想羞辱他。
他眉头紧蹙,仔仔细细的将梦里的所有都过了一遍。
当时他应该只有六七岁大,小孩子忘事,可为何他什么都没记起,唯独想起了时间颇为久远的这么一段记忆呢?
他的兄长在等他回去,他的师父也在等他回去。
“箭矢扎进了肉里……”
云烨神色凝重,手指却贴着发根,朝着后脑勺探去。
脑袋上的事怎么能往别处想呢?那解铃之处应当还在这脑袋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簪子抽去,毫不怜惜的扔在了地上,只专心致志的去找那怪异之处。
他记得他是忽然开始头疼的,直到遇上了司淮才有所缓解。
他还记得谢晏辞很害怕他记忆会恢复,每每他提到自己想起了些什么的时候,他的反应都会异常的剧烈。
可后来他并没有再这样了,即使他在平溪宫提出让司淮帮他恢复记忆,谢晏辞也没有丝毫的阻止。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云烨忽然勾唇笑了起来。
因为谢晏辞有恃无恐了。
因为他有办法让他记忆再也无法恢复了。
食指搅乱了发丝,九王爷从未这般狼狈过,他嘴上笑着,眼里哭着,衣服上处处都是紫红色。
那是鲜血碰上了寒冬,在这布料之上凝成了那种颜色。
他手指探到了一处,那里平整万分,没有任何硬物,但手指摁下去脑袋就会生疼。
就像是里面夹杂了一根鱼刺,牵动着他所有的痛觉,只要一碰就想去将牙龈咬碎。
云烨松了手,刺骨的寒风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浑身脱力的靠在角落里喘息。
他找到了箭矢,但他取不出来。
“谢晏辞。”云烨开口呢喃,“你可真狠。”
吹过屋子的风夹杂着这句话语,飘散到了远处,但还是没能送进应该听到此话的人耳中。
苏十安照旧来送吃食,今天是城东糕点铺的桂花糕和绿豆糕,虽然比着王爷原先吃的要差些,但已经是他现下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在这屋子里落脚后,苏十安便朝着床榻走去,将怀里的东西尽数奉到了云烨跟前。
“王爷。”
云烨神色恍然,没接那油皮纸包裹着的东西,反而喊他:“苏十安。”
“属下在。”苏十安掷地有声道。
“你武功比之谢晏辞暗卫营的人,如何?”
苏十安稍加思索,给了个中肯的回答:“属下一直在避免与西楚太子的暗卫营接触,但之前与那个月川交过手,属下略占上风。”
云烨听罢没再说话,反而拿起了块儿糕点,不紧不慢的吃着。
像个没事人一样。
云烨不再说话,苏十安也安静下来,只守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只当方才那一问是他心血来潮。
等云烨吃的差不多了,苏十安便要起身告辞,却再次被喊住了。
“帮我个忙吧。”云烨轻声道。
苏十安立马止住了脚步,拱手道:“王爷但说无妨。”
云烨笑了笑:“帮我取一样东西。”
*
银针入的很深,就连司淮都没能发现这物什的存在,应是谢晏辞用内力推进去的。
可现下他身子孱弱,武功尽失,若想取出来只能找他人帮忙。
只有苏十安能够帮他了。
“王爷……”
苏十安于心不忍的收回手,那处牵一发而动全身,只稍微松动王爷便疼的眼睛血红。
云烨抓着他的手,咬紧了后牙槽:“别停。”
狠了心的要将这东西取出来。
苏十安只能继续。
云烨怕自己意识时混沌咬破舌头,便将拿掉的簪子递到了唇边,张口咬住。
双手攥紧了被褥,口中闷哼,眼前一片蒙蒙雾气。
“唔……”
青筋凸起的双手又抓向了床沿,死命的扣着,待银针尽数取出时甲盖外翻,食指都在渗血。
苏十安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指尖颤抖,喉头沙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足有他半个手长的银针,就这么停留在王爷的头颅之内,桎梏他,囚困他。
这不只是欺骗折辱那般简单了,这是一场酷刑,血淋淋的酷刑!
谢晏辞是怎么敢的呀,这可是他们临昭的九王爷啊!
千娇百宠,金尊玉贵,谢晏辞凭什么啊?!
苏十安双眼煞红,泪水沿着双颊而下,打湿了衣襟。
想他铮铮铁骨数十载,上过战场,夺过城池,从未像今天这般哭到哽咽。
“王爷,王爷……”
苏十安跪在榻前,抓着云烨的手不能自已,只一遍一遍的说:“是臣的错,臣有罪,臣有罪!”
“是臣把王爷弄丢了,是臣没能守好王爷……王爷,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床榻之上,云烨双眼混沌,手上松了力,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口中的簪子被他咬碎了,衣衫尽湿,被褥也是乌糟一片。
簪子是玉的,碎裂的尖口划破了唇舌,血珠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渗。
云烨舔了舔嘴唇,轻咳一声,又是乌泱泱的血红涌出来。
“十安……”
云烨用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他:“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