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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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确认她陷入深睡,应羡青才睁开眼睛。
眼前这个女孩,他曾经满是反感厌恶。
当发现她可能走了时,他该庆幸的。
心里却涌上一丝慌乱。
她已经占据了他太多注意力。
他感觉到他的心在失控,一切让人失控的,都不是好事。
偏偏她身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
自从小时候那件事后,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无能为力。
走了……也好。
正这么安慰自己时,
她回来了。
乖巧地应声,无辜又甜美。
她对他心里的挣扎一无所知。
他对她的想法,也一无所知。
他闭了闭眼,罢了。
回来就好。
第二天,大家围在一起吃早饭。
夏柔被珍儿拉过来,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吃饭。
夏柔除了在宁玥面前放松一些,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噤若寒蝉的。
紫桐教她说了很久话,她在紫桐面前都还是怯怯的。
可能小孩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珍儿对乌鸡都要聊两句,对白头发的夏柔更是兴趣十足,总是缠着她说东说西。
李东升开始还会在旁边看着,怕她伤了珍儿,后来见她很安静,便也不再盯了。
慢慢的,夏柔也开始学着回应珍儿。
宁玥看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惊弓之鸟,一边小心地吃着东西,一边随时预备跑路,不由得有些心疼。
难以想象,她一个闺阁小姐,是遭受了多大的苦难,才会宁可躲在深山里与野兽同住,也不愿意回到人群。
她抬眼看了一眼专心喝酒的游川:“游川,你后来去县里了吗?陆照霖后来怎么样了?”
‘陆照霖’那三个字一出,夏柔立刻停止了咀嚼,惊慌的眼睛盯紧游川的嘴唇。
游川咽下嘴里的酒液:“我昨晚路过白玉县,听说周县令昨晚带人围了陆府,后来陆府着了大火,陆府上下全都烧死了。”
夏柔突然落泪,身体都开始瑟瑟发抖。
她放下食物,转身便跑到马车后面,蹲下无声地呜咽。
珍儿要追上去,宁玥拉住她:“姐姐有些伤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吧。”
珍儿把分给她的肉饼递过去:“玥姐姐,那你去给她送点好吃的吧,我难过的时候,爹爹要是给我好吃的,我就不哭了。”
宁玥微微一笑,只摸了摸她的头。
伤口被重新揭开的痛,哪里是一张肉饼能抚慰的呢。
但是,痛也要这么做。
等清了创,上了药,伤口结成伤疤,才会真正成为过去。
直到她哭累了,宁玥才递给她一方手帕,在她旁边坐下来。
“你的事,我在城里听说了。如今陆家气数已尽,你可以重新下山生活。你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再不治,你可能活不过两年。你自己可有地方去?”
夏柔红肿着一双眼,缓缓摇头,眼里满是迷茫。
宁玥早打听过了,夏柔一家,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在当地没有任何亲人。
她这病得吃上好些天的药,一时也不知道要托付给谁。
干脆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苏昌?在路上我可以帮你治病。”
夏柔怔愣了半天,然后跪地向她磕了个头。
宁玥扶起她来,她比划着写字的姿势,艰难道:“卖……给你……”
宁玥挑眉:“写卖身契?”
夏柔点头。
宁玥笑:“不用,你是自由的,等你好了,你可以随时想走便走。”
她的药费,陆照霖已经替她付过了。
夏柔眼睛一亮,刚停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不成言:“谢……谢。”
队伍重新出发,应羡青见宁玥正安慰垂泪的夏柔,便爬上了赵大力的马车。
如今队伍里有三辆马车了,李德胜便将两个车内的杂物都放在了周县令的马车上,原来的马车专门给病号养伤。
赵大力刚喝完药,棕黑的脸皱成了一张脱水的茄子皮。
正忙着给烟枪塞烟叶,好冲淡嘴里的苦味,一边吸烟一边上下打量他。
“我听说你当时伤得比我还重,你家娘子怎么光给我喝药不见给你喝药?你这看起来还比我好得快,气不气人!”
应羡青扯唇轻笑,他有娘子独家贴脸治法,这个赵大力可比不了。
“年轻人好得快。”他敷衍道。
赵大力啧一声。
赵大力原来看不上应羡青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脸,后来听李德胜说他舍下自己救了宁玥,便对应羡青改观了。
男人嘛,平时弱一点没事,但关键时刻,就得疼媳妇,就得有担当!
要不是他救了宁玥,宁玥也不能提醒李德胜回去接他,他便只能躺在地上等死,所以,应羡青也算间接救了他。
车辚辚而行,应羡青状似无意地问道:“赵大哥,咱们要不要加快点速度?之前听李哥说,误了保护令上的时间,寂灭庄的人便可随意取我们性命?”
赵大力沉吟一会,因着这层救命之恩在,倒也没瞒他。
“这事,真他妈的邪门。寂灭庄就在去往苏昌的必经之路上,也就是这几年出现的一帮土匪。听说杀人如麻,可止小儿夜啼。路过的都得交钱买保护令,实际就是过路费,没有保护令的,逮到就杀。”
应羡青问:“当地官府不管么?”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赵大力便激动地直起身子,头一下便撞在马车顶上,只好摸着头重新坐下:“官府曾经打过一次,没打下来,后来不但不再提剿匪之事,公事过境居然还找他们买保护令。”
赵大力气愤地一拍大腿:“官找民交过路费,我真是一辈子没听过!”
应羡青想起游川之前说的话,寂灭庄可能和先皇有关。
苏昌,唯一能引起先皇关注的,便是住在苏昌的端王了。
当年,端王母妃虽然出身低微,但端王还是皇子时,倒颇得人心。
先皇后来封王时,出人意料地将苏昌划给他作为封地。
苏昌瘴气遍地,匪患横行,民生凋敝。
所有人都看出,端王这是变相发配。
端王倒也识趣,封地一下来,便带着自己的家人去了苏昌。
这一呆,便是十多年。
就连先皇驾崩,都没召他回京。
看来,先皇就是在死时,都没能放下对端王的忌惮。
而寂灭庄,很有可能是先皇当年监视端王异动的棋子,也是一道不能摆上明面的防卫。
先皇驾崩,可能没有来得及安排其他人对他们加以限制。
这不清不楚之中,便让土匪们钻了空子。
而官员们不敢作为,个个帮着粉饰太平,讳莫如深,倒愈发养大了土匪们的胃口,让他们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