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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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押司很兴奋,周八钱的计划顺利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等着收网了。
是时候向主簿大人汇报自己的成果了。他怀揣着那八份契书,来到史主薄的公事房前,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虚掩的门。
“进来。”里面传出主薄大人不咸不淡的声音。
丁押司再次整理了一下衣冠,将门推了个半开;
闪身进去后,他又将门掩好。
书案后的史主簿并没有抬起头,他双眼盯着书案上的书,淡淡地问道:“听说你前些时日,在那厮手上吃了嘴上的亏?”
丁押司闻言脸上一红,弯下腰身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一时没提防,叫他拿住了话头。”
史主簿从鼻孔里发出冷哼:“吃了亏便是吃了亏,何须寻些理由。”
丁押司只得不情愿的应道:“大人说的不错,是小的在周礼上下得功夫不够;小的日后必定汲取教训,苦读圣贤书,寻那厮找回面子。”
“你的面子倒是事小,衙门的面子才事大。”史主薄说着,头也抬了起来。
“本官此前碍于妹夫的面子,将这厮弄进了县学,心中很是后悔;现在妹夫他人去了,正想寻个由头将这厮赶走,你却弄出这一出,去长他的名头,岂不是给本官添堵?”
说到这里,史主薄的脸阴沉了下来。
丁押司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大人,小的一时轻敌,却没想到坏了大人的事。不过小人已经拿到了他的软肋,要不了太久,这赤城他便待不下去了。”
“软肋?什么软肋?”史主簿冰冷的目光,落在丁押司的脸上。
丁押司不敢怠慢,忙爬起来,将与周八钱商量的计策说与史主簿听;又把那几张契约献宝一样递了过去。
史主簿一张张翻看,又细思了一会,突然一拍桌子训斥道:“你寻常做事倒也周密,怎么到了这等大事上,却犯了糊涂?”
丁押司被训的摸不着头脑,不解地问道:“大人,小的这谋划难道还有疏漏之处?”
史主簿冷笑一声:“他郑屠敢签下这几份契约,你当他就没有后手?”
丁押司低头细想了一会,便说道:“大人,小人几个也了解过,郑家的肥皂一天顶多也就出产千把块;这九万块肥皂,他翁婿二人就是日夜去赶工,也做不出来。”
“你,你,你。”史主簿怒极反笑,一根手指恨不得戳到丁押司的脸上。
“归正村那近六十户人家,你就没想过?”
听史主簿这样一说,丁押司抬手就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下,他懊恼地叫道:“哎呀,小的怎么就把那帮人漏算了;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丁押司一双眼睛就可怜巴巴望向史主簿,指望着自己的靠山拿个主意。
史主簿皱着眉头,把书案上的契约反复看了几遍,又想了好一会,才说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且过来看看。”
丁押司连忙上前去看,就见史主簿的手指,点在契约上约定的时间之处。
“你可明白?”史主簿问道。
“小的不明白,这不就是个一字么,还能做出什么文章。”丁押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史主簿没好气地说道:“去,取一张白纸来。”
丁押司忙屁颠地自一旁的柜子里,取了张白纸过来。
史主簿提笔在白纸上先写了个一,接着上面添了一撇一捺,下面又添了一横,然后加上了一竖;那个一,就变成了个半字。
“妙,大人这一着,任他郑屠如何狡猾,也躲不过去了!”丁押司不由高声颂扬起来。
史主簿将笔朝旁边一丢,沉吟着说道:“这几张倒是好改,只是郑屠手上那几份契约,却要废上些手脚。”
丁押司谄媚一笑,说道:“只要大人你出了手,再难的事也会水到渠成。”
史主簿微皱了下眉,吩咐道:“不到最后,都大意不得。你也安排些人,把郑家和归正村盯紧了,千万别出了什么疏漏。”
丁押司应了声“是”,便退出主簿大人的公事房,然后直奔周八钱的铺子。
他现在无心腹可用,主簿大人的吩咐,也只能依靠周八钱等商人。
等赶到了周家铺子,周八钱正在待客;那客人是一位风流倜傥的青年书生,一副倨傲的样子。
丁押司瞧着他面生,就不好这时来交待主簿大人吩咐的事。
可周八钱却没一点避讳,给丁押司让了座后便介绍道:“这是周某那婆娘娘家的表侄,姓裘,名始才;他此前在宁海的绾城学院随着王先生求学,现在回了天台,颇有点才名。”
“周某特意将他请来,是想帮着丁爷出口气。”
周八钱的话叫丁押司一愣,他皱着眉头问道:“某家又有什么气要他帮着出?”
周八钱尚未答话,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没抬一下的那裘始才先开了口。
“押司在县学姓胡的手上吃亏的事,在赤城早就传开了;裘某不才,应表姑夫所请,特来为押司讨个公道。”
说罢,就见他下巴仰起,一脸的狂傲。
“好狂!你当你是谁?”丁押司不觉耸起了眉,心中的不悦就表现到了面皮上。
只是没等他出言呵斥,周八钱插进来对他表侄嗔怪道:“始才,你虽名声在外,可押司也是读了几年圣贤书的,又哪里需要你来为他强自出头!”
接着又赔了笑脸对丁押司道:“丁爷,周某这表侄早年间有个绰号,人称少年对王;在天台一地,若论对对子,还没遇上过对手。”
丁押司“啊”了一声,脸上的不快一下便消散了。
“少年对王”的名声他听说过,只是他来赤城谋求衙门的位置时,“少年对王”已经去了相邻的宁海县求学。
“原来是少年对王回来省亲了。在下可是久闻对王的大名,一直想找机会拜访,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丁押司拱了拱手,以示自己的敬意。
虽说他是衙门里的押司,可扛不住人家前途远大;说不准哪一届科考,这姓裘的就有可能穿上或绿或紫的官服,成为自己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官。
裘始才见丁押司表示客套,心中也高兴。
暗道:自己离开天台县这许多年,没想到名头还一如往昔,连衙门里的人,都把头给低下了。
就随意回了个礼,不屑地说道:“那厮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读书不成便自甘堕落,行这下九流的商贩之事。裘某这次来赤城,定要好好地折辱他一番。”
丁押司皱起眉来与周八钱互望了一眼;心道:你骂他,怎么连带着把丁某和你表姑父也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