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旅行的意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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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前一天的晚餐并不能说是有多么叫人满意，但第二天的行程，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人会不感兴趣。
苏成意已经事先提前做好了安排，不过为了让韩管家有更多的参与感，具体执行的部分他还是全权交予了韩管家。
第二天，四人赶到观鲸的出发地时，时间还算早。
冬季本来就是观鲸的淡季，所以游客并不多，这会儿出现在港口的更多的反而是本地人，大多数都一脸悠闲地坐在海边吃着早餐，掰碎的面包随手扔给讨食的海鸥们。
停在港口的是传统冰岛橡木赏鲸船，韩管家主动上前和导游握手交流。
苏成意双手插兜，眺望着海平面，阳光正穿过清晨的雾气耀眼地洒下来。
今天是出海的好天气，只不过能不能看到鲸鱼，还是有一定的随机性。
楚大小姐裹在一身宽大的羽绒服里，双手捧着一杯热可可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经啃完了一个热狗面包，两个甜甜圈。
巧克力甜甜圈上的糖霜甜得是可以齁死人的程度，苏成意只是咬了一口就放弃了，大小姐倒是像只小仓鼠一样“吭哧吭哧”啃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吃饱了。
高叔将剩下的大半个热狗塞进嘴里，迎着海风伸了个懒腰，即使戴着墨镜也能看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很是放松。
苏成意远远听着韩管家和导游寒暄对话的语气，感觉他的心情也着实很不错。
看来这两人的确是带着度假的心情来到冰岛的，这样一来倒是让人轻松了一些。
否则这样的旅程，带上两个监视机器，着实煞风景。
苏成意正在这样想着，楚倾眠就踮起脚来，把热可可递到他嘴边。
“苏成意，你说我们今天能看到鲸鱼吗？”
苏成意低头喝了一口，比起方才的甜甜圈来说，这杯热可可的糖度就要好接受得多了。
“不出意外的话，是可以的。”
海风的味道带着微微的甜腥气息，苏成意被突然明亮起来的阳光晒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好诶。”
楚倾眠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显然很是期待。
“看不到的话，也不要太失望。”
苏成意瞧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却又忍不住打一针预防针。
“才不会啦！”
楚倾眠吐了吐舌头，酒窝在阳光下隐隐若现。
“见不到鲸鱼的观鲸之旅，也算是一种人生体验嘛，反正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再来的，对不对？”
大小姐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对待生活的乐观积极态度，向世界散播爱。
苏成意“嗯”了一声，垂下眼睛。
在导游的指引下，四人排队登上船只。
导游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导游，据说只要看看海面就知道鲸鱼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水面来。
“今天天气很好，看到鲸鱼的概率很高。小须鲸，座头鲸，还有白吻斑纹海豚，即便是地球上最神秘的庞然大物——蓝鲸，也时常在海湾中现身。”
导游一脚蹬在栏杆上，笑容爽朗地介绍道。
苏成意点点头，内心却知道这大抵是哄哄游客的说法，其他的倒是有可能，只是真正观赏到蓝鲸的概率实在太小了，可遇不可求。
像是从他的神情里看出来他的想法似的，导游很快补充道：
“如果旅途中没有看到任何鲸鱼或海豚，您可以免费再获得一次参加观鲸旅行团的机会！”
“.”
苏成意沉默了一会儿，心想他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
吉时已到，赏鲸船顺利启航。
距离观鲸的海域是有一定距离的，起初还活力满满的大小姐和韩管家很快就感到有些不适起来。
“其实是吃太多东西了吧。”
苏成意一边拍着大小姐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不忘笑话她两句。
“才不是。”
楚倾眠有气无力地哼哼道，显然已经无力反驳。
晕船的滋味苏成意清楚，他小时候也坐过渔船出海，起初还很兴奋，几个钟头之后就开始不习惯了。
举目四望都是一模一样的海平面，脚踩的地方都晃晃悠悠的，让人重心不稳，空气里都是鱼腥味，四下能摸到的东西都是潮湿的。
总之，一旦有了不适应的感觉，那么起初让人感到新鲜的因素也会变得让人极度不适起来。
最后演变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一的活动就是趴到栏杆边上嗷嗷呕吐，失去了全部力气和手段。
就像此刻的韩管家一样。
他原本是最在乎体面的人，这会儿却像条死鱼一样要死不活地挂在栏杆上。
像是一条风干的咸鱼。
苏成意默默想。
这样的场面导游显然已经很熟悉了，他从随身物品里拿出晕船药来，大笑着安抚了两句。
“以我的经验来看，等船再开一会儿你们就好了！”
这话还是有些安慰的意味在的，楚倾眠苦着脸咽下晕船药，可怜兮兮地缩在甲板中心的椅子里等待药物起效。
于是，最终只剩苏成意和高叔一起站在桅杆旁，海风将两人的长款羽绒服吹得猎猎作响。
大风刮得脸有点僵，苏成意顺手把羽绒服的帽子盖上，开口问道：
“高叔以前执行过海上的任务么？”
“没有。”
高叔摇摇头，回答得很干脆。
“不过后来有跟过三天两夜的游轮，跟这不一样，得时刻盯着人，怪累的。
那雇主眼尖心细，焦虑得很，瞧着谁都觉得像是来做掉他的，挺麻烦。”
他的语气相当随意，像是说起早饭吃了三个热狗的事情一样。
“.哦。”
苏成意不由得在内心吐槽，拜托不是这样的话人家干嘛要请保镖啊？！作为保镖你也稍微负起责任来啊好不好！！
还有“做掉他”这种话能不能小声点说啊喂，导游大哥要是听得懂中文的话要怀疑他们是什么犯罪团伙了好么！
不过他觉得这问题大概不宜多聊，于是只是点点头。
“整整三天，满仓的酒，我一口都没喝上。”
高叔自己却舍不得换掉这个话题，一脸惋惜地继续说道。
“.有任务在身的话，喝酒不太好吧。”
苏成意沉默了半晌，才这样说道。
“这倒也是。”
高叔推了推墨镜，恢复了高冷的神情。
“这次来冰岛，真的是以保镖的身份么？”
苏成意想了想，突然问道。
这话虽然问的有些唐突和奇怪，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却很简单。
即这次冰岛之旅是否可以被称之为“任务”，楚远江所说的形势严峻，是不是真的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沉默了半晌，高叔摘掉墨镜，用力揉了揉眼周的穴位。
“是。”
“.”
苏成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弯腰，趴在栏杆上，看着波澜起伏的海平面。
阳光下的海水是澄澈的蓝色，但如果视线继续往更深处探去，只能看到漆黑一片的大海深处。
人类目前能够探索的海洋区域只占总体的5%，这样的黑暗里，还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起太空来说，海洋是更容易接触到、也更让人觉得熟悉的区域，然而，迄今为止已经有12名宇航员成功登上月球，但能深入地球最深处，深度达到10900米的马里亚纳海沟的载人潜水器，只有3个。
苏成意听着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抬起眼睛来。
远处的冰川碰撞，发出细微的碎冰声响。
时不时有海鸥展翅略过海天的交界线，吃过晕车药已经好一些的楚倾眠已经坐起了身来，顺着导游手指的方向看向另一边的冰岛特色物种北极海鹦。
苏成意索性转过身来，抱着胳膊靠在栏杆上，遥遥看向大小姐的背影。
下一秒，阳光的映照下她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兴奋地朝着另一边的他大声喊道：
“苏成意，你快看！这些小鸟长得好像企鹅！”
苏成意抬起头来，看着这些“会飞的小企鹅”，从前他在博物杂志上看到过这个物种。
海鹦，长得很可爱的一种小鸟，忧郁与蠢萌在它身上完美共存，是世界上潜水本领最强的海鸟。
本来就喜欢可爱萌物的楚大小姐自然无法抵抗这样的小鸟，一瞬间也忘记晕船这回事了，海鹦一个猛扎下水的时候，她兴奋得像是看到了什么精彩绝伦的捕猎表演。
苏成意勾起嘴角，暗自好笑。
谁又来为不幸被捕的小鱼发声呢。
正式驶入观鲸的海域时，楚大小姐倒是安静了下来，好像担心她的声音会惊扰到游弋过境的庞然大物似的。
苏成意走到她身后，隔着帽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它们听不到你说话的。”
“嘘。”
楚倾眠却摇摇头，细声细气地说道：
“我总觉得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欸。”
话音落下，她便一副认真的模样盯着海平面。
苏成意瞧得好笑，却也不再坚持要她相信科学。
毕竟鲸鱼这样神秘又伟大的生物，说不定就是需要有一些玄学的呢？
人类的科学，终究还是不要强加到其他生物上为好。
时间逐渐过去，海平面一如既往的平静，方才肆虐的海风似乎都安静了些许。
就连一开始信誓旦旦的导游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低头看表的动作也逐渐焦急了一些。
在他当导游的峥嵘岁月里，很少有过预判失误的时刻，偏偏是今天。
导游心里很有些懊恼，因为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很纯粹的女孩子，对鲸鱼持有很多外地人并不会给予的尊重和爱心。
偏偏是这种时候，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1%的可能性却又被他们遇到了么？
原本以为小姑娘会为此感到难过的，没想到她在甲板上转了一圈，依然笑着说道：
“平时这样的天气里，会很容易见到鲸鱼吗？”
“会的。”
导游挠了挠头，叹气道：
“不过我们实在没办法预判这样的情况，说不准到底哪里不对劲，它们不愿意露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上船之前我就说过的，如果看不到鲸鱼的话，我们团是可以免费赠送一次观鲸的次数的，如果你们明天还有空的话.”
“没关系啦。”
楚倾眠趴在栏杆上，眼角眉梢的笑意很是好看。
“今天太阳这么好，它们或许要睡个懒觉呢！”
见过太多撒泼打滚，稍有不顺心就嚷嚷着要退钱的游客，骤然见到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倒是让导游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鲸鱼睡觉的姿势是呈垂直或水平的姿势在水面附近漂浮，也就是说，你也能看见。”
这时候，苏成意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
浪漫的想象再次被戳破，楚倾眠瞪他一眼。
“哼，我知道了啦！”
“呵。”
苏成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惹来楚大小姐皱起脸自以为很凶的表情警告。
“明天还可以再来看一次。”
想了想，他这样说道。
虽然这样的话，行程安排会变得很紧凑，但来到冰岛就是为了看鲸鱼的，总不能空手而回。
并且，总不能连续两天都这么倒霉吧？那样的话导游恐怕也要身败名裂了。
“其实也不用啦。”
楚倾眠眨了眨眼睛，柔软的睫毛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只要你陪我来过就够了，结果好像没有那么重要欸。”
“踏上这条赏鲸船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我其实没有那么想见到鲸鱼，只是想要和你一起做这件事而已。”
“地球那么那么大，我还想要和你去很多很多地方呢，我们不会拘泥在这一片海域里。因为我还想看迁徙的角马群，山峦上空盘旋的猎鹰，雪地里按下爪印的西伯利亚虎。”
“我想，天涯海角你都会陪我的，对吗？”
她的目光绕过飞旋的海鹦翅膀划过的弧度，又落回苏成意身上，带着消融冰雪的暖意。
“况且，我早就做好会见不到鲸鱼的准备啦。因为.其实大家也都没有见过ALICE，对吗？”
苏成意望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ALICE，那条永远只能对着虚空呼唤，永远等不到同伴的回音的，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
海风和阳光中背对着雪白冰川的楚大小姐好看得像是个易碎的梦境。
苏成意微微一顿，还在想她所说的那些话，忽然就看到在她身后——
一只巨大的鲸鱼跃出水面，旋转摆尾，带出一片巨大的波浪水花。
苏成意睁大了眼睛，他惊讶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更多的鲸鱼就出现在了船身附近的海平面上。
鱼跃纷飞，波涛起伏，翻转的弧度优美得像画师名垂千载的手笔。
毫无疑问，这些生活在海洋里的庞然大物们，正在慷慨地为人类进行一场来自大自然造物主的精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