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嫂陆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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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市城东 低矮平房间的一条土路
白晓亮一天一夜没有露脸上班去了，白杨有点担心，照顾完服装铺子就来修理厂看看。
晃晃悠悠骑在自行上了，心里依旧在为送上门却吃不下的两百件羽绒服懊恼。
两百件啊，即便按照正常的市场价卖出去，一件衣服差价150，怎么也能赚个三万呀。
三万，任何年代都不是小数目，更何况1987年。
可以吃多少顿海鲜大餐，可以让家里房子上上下下全部翻修一遍，可以大大小小家电全套换一遍，……
可是，真没钱，还是实力不够。
挣扎一番，想到已经向夏岳借了一万，如果再借钱买羽绒服，且不说人有没有钱，愿不愿借，即便借了，一下欠下3万多债，这可不是小数目。
万一有个差池，吃不了兜着走，想想头皮就发麻。
而且用借人的钱，抢人家生意，实在有点不地道，以后还怎么见面呀。
白杨扶着车把，骑得慢慢悠悠，这条土路坑坑洼洼确实也不好走。
想想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撇撇嘴长叹一声：“人无横财不富，终是与横财无缘呀。”
再回想到刚才认真拒绝夏川时，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有催促他尽快联系还在羊城的夏岳时，那满是意外加赞叹的眼神，白杨就想笑。
他怕是把自己看成不贪小利，不受诱惑，心性高洁的成熟女性了。
其实我就是一快抓狂的穷逼，胆子还小。
白杨心里既想笑夏川，也在嘲笑自己。
那么快甚至不带犹豫的拒绝，实际是白杨实在禁不住诱惑。
她怕如果不立刻拒绝，自己脑袋一热，真就一口答应下来了，那后果就是嘴上爽了，可接下来就是焦头烂额的借钱、进货、验货、催付款、还钱……
算了算了，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
夏川一片好意，但是自己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和部队打交道、做生意。无论情感还是理智上，谨慎一点，她不愿期间出现任何龃龉龌龊之事。
脚下这段路坑坑洼洼，还有许多碎玻璃，实在不好骑，白杨干脆下了车推着走。
边走边寻思着，身边木板围起的院墙内传出一声怒吼。
“全倒进去了？干什么吃的，你是猪鼻子么，油漆味道这么大，你闻不出来呀。”
从那堆到已经高出木板墙一大截的玻璃瓶堆、废纸壳堆还有旧衣服、废铁，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收废品的小院子，处理的都是各处收集来的垃圾和回收物。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接着一声怒喝：“滚回屋去！”
“你也走！”
“钱呢？”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
“还想要钱？带上你的东西赶快滚。老子好好一桶油全让你糟蹋了，没让你陪就不错了。”
白杨看到前面破旧的木板门里钻出一个瘦长黑影，手里似乎提着一个东西，出了门狠狠一甩。
“哐当”一声，掉入旁边的沟地里。
她眉头一皱，这个背影看着有些熟悉。没等看仔细，身影已经向院墙另一边拐去，消失不见了。
白杨路过沟边一看，原来是一个已经被什么刮的脱了表漆的油漆桶。
没想那么多，她继续往白晓亮的旭日修理厂骑去。
旭日修理厂 宿舍
说是宿舍，不过是自建的三间土坯房子，紧紧挨着五十年代中苏关系还不错时修建的五间高大的修理间。
白杨一走进这里，立刻就闻到汽车修理厂里特有的浓重机油味。
这三间土坯平房，一间是修理厂接待用的，另外两间就给厂里三四个不回家的修理工住宿用。
平日这会子这里肯定进进出出都是人，洗菜、做饭或者洗衣服、聊天，热热闹闹。
今天，异常的安静！
白杨很奇怪，怎么见不到一个人。
“哥、哥！”她冲中间那屋子叫了两声，见没反应又继续喊起，“白晓亮！”
最里面一间房子走出一个人，白杨一看，认识。
自己甜品屋开业那天和白晓亮一起来过，好像叫徐长青。
刚张口：“徐大哥……”，
没想到徐长青冲白杨摆摆手，然后指了指最外侧的一间办公室。
白杨纳闷，干什么呀，神神秘秘、小心翼翼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吱！”一声，那间办公室的门突然从里打开了。
“咦，您怎么在？”白杨惊呼。
原来，开门走出来的人是自己父亲，白建峰。
白建峰根本没搭腔，直接冷言对她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哥在你那里干了一个月吧，你们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这事呀，犯得着么！她有点纳闷。
“也不是坏事，正准备告诉你们呢？不是怕你们担心么。我那小店也不知道能不能干下去，现在看勉强可以支撑了。”白杨笑道。
白建峰依旧毫无表情，瞥了白杨一眼 ，微微一窒沉声道：“既然来了，也进来吧。”
白杨心里咯噔一下，出事了？啥事？
前一世记忆中，白晓亮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情况呀。
不过，如今都能跟着自己干了，恐怕这历史的惯性痕迹早都改写了。
白杨疑惑的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屋子。
屋里的汽油味淡了一点，昏暗的小房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一些从修理的车身下卸下来的东西，坐垫、车灯、轮胎……
除此之外，房间中间还摆了三张脱了漆的办公桌，进门的门背后还有一张老旧的皮沙发，海绵和弹簧都露出来了。
此时，白晓亮和个姑娘坐在沙发上，都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而最左侧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个默默吸烟、看上去粗壮黝黑的中年男子。
白杨心中有了预感，白晓亮今天这事不简单，而且还和女人有关。
难道是……，仔细打量起默默不语的姑娘。
这姑娘身材丰腴，年龄应该不大，却画着一脸与年纪不符的浓妆。
宽额浓眉，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倦怠与躲闪神色。
不认识，似乎也不太像前一世自己对大嫂记忆的样貌。
前一世白杨与自己的大嫂，白晓亮的媳妇，见过几次。记忆中的大嫂又黑又瘦，也不爱化妆。
“这是我闺女，也是晓亮的妹妹。”白建峰介绍道，“估计，也是来找她哥的。”
“正好，都是一家人，一起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办吧？”办公桌前的粗壮汉子，坐直了身子，卷起一根自制的土烟，长吸一口。
然后抬起下巴，示意那门边的姑娘，向白杨介绍道：“她是陆娟，你哥处的对象。”
陆娟！还真是自己前一世嫂子的名字。
年轻时的嫂子原来长得是这样，是什么让她变成婚后白杨记忆中整天沉着脸、又黑又瘦的样子？
说起这位大嫂，白杨前一世的印象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前一世，她是未婚先孕嫁入白家的，这样的事自然算不上多体面，婚礼据说办得也是草草率率。
他们结婚的时候白杨没有回来，因为那一年他刚大学毕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为了站稳脚跟当时就没有请假。等春节到家的时候，嫂子已经生下小侄子在坐月子了。
不像别的产妇白白胖胖，自家这位大嫂一直黄黄瘦瘦，闷闷不乐的样子。
现在想来应该是产后抑郁。
但当时的白杨不了解这些，只觉得这位大嫂好像对自己和家里人都不怎么热情，话也不多。
后来，母亲生病，去世前一直是大哥大嫂夫妻在照顾；再后来父亲也去世，白晓光病情愈发严重，白杨虽然主动出钱请了保姆，但生活中他一直与大哥大嫂住在一起。
只是没多久后，夫妻二人就离了婚。再几年后，这位大嫂又带着侄子改嫁他人，渐渐也没了消息。
总之，白杨还是感谢她的，在为自己的父母送终这件事上。
至于没能做得更多，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不是封建社会，不能要求外来的媳妇和自家人一样担负夫家的所有困难，不能寄望把夫家的生活重担一波接着一波，不停地压在一个女人身上，每个人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白杨唯一遗憾的是，前一世自己曾几次主动示好和改善关系。
也给自己的小侄子买了不少东西，只是这位大嫂一直视而不见、不冷不热，与公婆家的关系若即若离。他一直搞不明白，大嫂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白杨主动对陆娟打招呼：“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