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废契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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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娃赵思弟紧紧护着手里的馒头，在娘亲扒拉着她的手的空隙疯狂往嘴里塞。
赵章氏扒拉了半天却只抢到多半个，气的使劲用拳头捶赵思弟。原本还顾及第一次来领粮，怕被人误会成来闹事的人，而刻意压低的嗓音，此时也没忍住，放开了。
她边哭嚎边用力捶着赵思弟，脚边还站着一个才八九岁拖着鼻涕的半大小子。
小子见自己阿娘一个手攥着馒头，另一个手使劲的捶打着自家五姐的后背，他努力吸了吸鼻子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玉米馒头发出来的香甜味儿。
虽然自己刚刚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和半碗粥，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他觉着还饿，便求娘亲再拿一个。
可他娘护住了碗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转头便去哄五姐。
五姐不肯，她便去抢还上手又掐又挠。小子眼巴巴的瞧着自家娘亲手里抢到的馒头，却半晌没有交给他，有些不耐烦的拉了拉赵章氏的衣袖，将那馒头从赵章氏的手里抠出来便躲到一边偷偷去吃的满嘴是渣。
赵思弟的弟弟丝毫没有想过去阻拦自家娘亲不要打五姐，赵思弟她爹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悠哉悠哉的就着馒头吃菜。
站在他家周围的几个村民完全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毕竟自从安定下来以后，这些流民已经在这新孙家庄住了少说也有两月余了。
这户赵家是个什么德行大家伙儿都是有所耳闻的。
赵秋娘一路朝这家人走过来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想要掩饰的样子。
众人因着刚从她这儿领了餐食，自然也都认得她，此刻因着她突如其来的朝着这边走来，许多村民的目光都随着赵秋娘的走动而朝那个方向看去。
赵大狗虽说不想管自家娘们儿打孩子，可转头瞧着拿捏住他们生活命脉的的赵秋娘朝着这边走来，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迫集中到了赵秋娘的身上。
赵大狗警觉的瞧着赵秋娘面露不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家婆娘和赔钱货那里，连忙伸手使劲拽了一下自家婆娘的胳膊。
赵章氏莫名其妙被自家男人拽疼了胳膊，原本还有些不满意，结果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正巧对上赵秋娘那令人发寒的双眼。
她一个激灵，还拧在赵思弟腰间的手瞬间收住了。
“赵……赵大娘子，您怎么过来了？”
赵秋娘并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的瞧了她几十秒，随后开口:
“我听到这边有吵闹便来瞧瞧是谁家？原是你家想拿这女娃娃的粮？”
“没有没有，都是误会!赵娘子，这不是家里的男娃子没吃饱嘛！你说我们这成年人得卖力气干活，粮食定然不能让出去，男娃子是未来家里的顶梁柱，自然也是饿不得的。就这小贱……小五，她整日在家好吃懒做，什么都不干，也用不到吃那么好的粮食，于是我这不就想劝劝她让让她弟弟嘛……”
赵章氏赔着一脸的假笑，额头的汗都快被赵娘子那犀利的双眸给瞧出来了。她佯装镇定的解释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赵秋娘拉起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小女娃，轻轻将她的手臂拉起来，把袖子撸了上去，指着上面一道道血印和新伤叠旧伤的青紫色印痕问:
“你管这叫劝人，让？”
赵章氏被赵秋娘问的瞬间哑语，她几次张嘴话音没吐出来，反倒是额头的汗滴了下来。
赵大狗见自家女人废物，连忙瞪了她一眼，随后朝赵秋娘赔笑鞠躬的说道:
“赵大娘子，可是误会了!不过是自家娘亲管束管束不听话的闺女罢了……我不是说您管不着啊!
说起来你我两家都姓赵还算是个本家哩!”
赵二狗话说到这儿反倒思路打开了，顺杆往上爬的攀亲戚道:
“要说近，咱俩家还真是近，您有所不知，我这媳妇便是从章家村出来的，那日杀马，我二人有幸见过您一面!我媳妇还跟我念叨来着，她上次回章家村给岳父岳母奔丧的时候，还瞧见过您嘞!
您夫家章秀才与我媳妇娘家还是出了五服的兄弟嘞!适才便想问候一句，也不知现如今章老太太可安在？”
赵秋娘面色平静的听他絮絮叨叨的说完话，只在他提及章家时抬眼瞧了瞧这人。
“你可说完了？”赵秋娘问。
赵大狗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琢磨不明白赵秋娘这问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好呆愣愣的回了句:
“完，完了！”
“嗯。”赵秋娘点点头。“那咱便解契吧。”
赵大狗被赵秋娘这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给说的吓了一跳，连忙捂住紧贴着自己胸口放的那张契书，结结巴巴的问道:
“赵……赵大娘子？您可真会开玩笑，这契书咱签都签了，何来的解契一说？况且您刚刚可还叫那小女娃把契书上的内容清清楚楚的给我们念了一遍!
无故解契者赔偿万两？您……你要是非得解契的话，也不是不行，那这钱？”赵大狗原本还有些害怕，等想起来契书上约定好解契后需要赔付的金额之后，口中念的话越说越顺。
从开始被赵秋娘说的以为自己要食不果腹的过完这个冬天，到突然间对大笔赔付银子要怎么花的幻想，转变只在一瞬间。
赵秋娘瞧着赵大狗那副贪婪的模样，没有跟他废话，而是拿出了自己手头的那张契书，左手拿着给众人瞧了一圈，随后指着上面某一处文字说到:
“你说的对，既然大家伙都听到了契书的内容，自然便知道这契书中的这条……乙方夺人（包括自家人，他家人及所有按已上报的人口）被供应的粮食者，贩卖契书中所限定的第一年口粮者，此契书自动作废!”
赵秋娘点了点契书上的内容朝众人示意:“不止这一条，大家可有印象？”
众人听罢恍然大悟，这一条刚刚那念契书的小女孩儿确实是念到过!
当时大家伙还好奇来着，这能来签第二张契书的人家都是连口饭都吃不起的人家，赵秋娘肯每日供给点粥叫他们熬过这一段时日已是难得，谁家会不要命了，还敢往外卖粮食？
那时候大家伙的重点都在于贩卖这个字眼儿上，如今想来前面的才是重点。
将事情的原委想通透的人，瞬间便明白了赵秋娘是为何要做此规定，如此玲珑菩萨心肠的女子，果真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