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和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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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章文远心里，今日这和离之事是必然要去办的，只是对于三个儿女作为孩子们的亲生父亲，章文远多少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他这张嘴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身旁的章老太太狠狠拽住袖子，随后章老太便开了口。
“虽说安欣安甜和铮铮是我章家子嗣，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棠城县也不过是勉强糊口，连饱腹都困难。
况且你如今若是被我章家休妻，日后恐怕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我们老章家想来心善!这三个孩子便都划给你吧!铮铮毕竟是个男娃，日后你指着他还能自行立个户好好过日子。”
章老太太明明是不愿意领三个病秧子回家还得花钱治疗，到时候惹得邹菊香不快，再把章文远大好的前程给耽误了。虽然是自私自利的念头，章老太太却能将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也是人才。
章文远考虑到日后若是被邹菊香得知自己骗了她，自己并未丧偶，且休妻这事会叫邹菊香察觉出他人品有缺陷，想着还是和离能赚个好名声，于是补充道:
“你我二人夫妻一场，我自然是想给你最后的一丝体面，所以这休妻书我便不写了，去官府办理和离吧！唉……”
章文远说罢便在一众捋了半天都没能将瓜吃明白的围观群众中破出一条道来，带着章老太太朝县衙方向而去。
赵秋娘见状赶忙站起身来，随后念着自己的人设愣是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雀跃，哭哭啼啼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跟在了章文远落后三五步的地方走着。
不一会的功夫几人便到了官府。赵秋娘想着做戏得做全套，于是又是一番唱念做打俱全的苦苦哀求。
她这番模样反倒越发叫章文远更为嫌弃厌烦，想快点把和离书办完了，好去找自己的金龟妻。
这次根本不需要赵秋娘掏银子打点，章老太和章文远主动凑了十几个铜板给了县衙门口的官差衙役，那衙役掂了掂分量，不情不愿的进屋通报了一声。
“门外有一章秀才想要与妻子赵氏和离，大人可要叫他们进来？”今日在县衙当值的主簿正是陆春生的爹陆主簿。
今日也不知怎的，先是棠城县八里外的里正带着几人说要办和离还要办迁村，结果这迁村的事还没办完又来了一个花了入城银买了棠城县户籍的章秀才来办和离书。
如今这家家户户都不想过日子了，怎么着办和离书还能凑在一起的？
陆主簿忙的抬不起头，挥手便示意差役去把人给带上来。转头见孙大舅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开口安抚道:
“这位老伯莫急，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一会先办完你们迁村的事，等你们的事情办完了我再给他们办理和离书。”
孙大舅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心窄了。
自刚刚差役报了赵氏和章秀才几个字，孙大舅便猜到了可能是赵秋娘成功将人寻来了。
虽然惊讶于赵秋娘的效率之高，可孙大舅也清楚自己此刻应该先让外甥女先把事敲定了再行迁村之事，这样也能顺势将赵秋娘的户落在自家名下。
于是他急中生智，想了个虽笨但确实有效的方法:只见孙大舅突然手捂肚子，一脸神情不妙的瞧着陆主簿，随后道:
“陆大人，您误会了，小的不是怕迁村的事被耽搁，而是这不争气的肚子……哎呦，劳烦问您一下，咱这县衙的茅厕在哪儿？嘶……”孙大舅想想自己在家时吃坏肚子的样子，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大腿肌肉绷紧靠拢在一起，脸色通红的朝陆主簿说道。
你别说，孙大舅这副模样装的还挺像的，唬没唬住其他人先不说，可是把孙好生给吓坏了!他连忙搀扶住自家老爹，一脸急切的问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陆主簿是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抬头看了眼仿佛已经憋不住，随时要噗噗的孙大舅连忙叫了个衙役引着孙家父子二人去了后院的茅厕。
孙大舅死死拽住还在回想今日爹到底吃过什么却发现他们连口朝食都没吃就出来，便有些茫然的儿子孙好生，夹着腿却速度奇快地跟着带路的衙役一路朝后院奔去。
于是等到赵秋娘和章文远进来的时候，大堂的正中只剩下一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里正外带桌旁坐着忙得焦头烂额的陆主簿。
陆主簿越看桌上的卷宗越恼火。感情这些日子县丞不让他来，便是将这些琐碎事宜全都堆积着等着他来处理呢！
再一琢磨，便可知这收租收税的活计和能克扣银两吃油水的案子全派给了县丞手底下那个心腹主簿。
好好好，可真是会算计!知他不愿收受贿赂不愿与他们分赃便分毫涉及权贵富户的案件都不叫他处理，也不知这段时日衙门里又加了多少冤假错案，这棠城县真是乌烟瘴气!
想到前两日秦叔明与自己私下谈话时说的南楚气数将尽，如今瞧来并非危言耸听!只在这小小的棠城县便能见微知着，可见南楚如今的官僚内部腐朽到了何种程度。
陆主簿心思百转千回，现实也不过过去了几十秒。待到赵秋娘两人被衙役带上，陆主簿已是收回了思绪，准备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完再说。
赵秋娘被带进来之前便有些担忧若是孙家大舅舅在，章老太太是否会认出人来。
章文远倒还好说，除了二人成婚当日见过作为娘家人帮忙操办酒宴的孙家众人以外，这七年的时间里，每每孙大舅上门来送肉，都是章老太和赵秋娘接待的人，章文远次次都是用要专心备考或给学生批改作业为由并不出屋。
所以章文远认出孙家舅舅的可能性甚是低。
若是一会章家老太太执意跟着进来，赶在没办完和离书前撞上了孙大舅，这可麻烦了。
也幸好人家衙役不是吃素的，本就不满于章家人抠抠搜搜给的那十几文钱，没等章老太太进去便将人拦在了门口。
章老太太想要发作，却碍于人家一身的官服和佩刀，愣是生生将到嘴边的咒骂给吞了回去。
章文远回头瞧了眼被拦下的章老太，缓声安抚道:“娘且稍安勿躁，一会等手续办完，我便出来了。”
章文远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老太太便撇撇嘴走到大门旁的台阶上找个地方坐下了。
衙役冷眼见这难缠的泼皮老太太没有继续胡搅蛮缠心下也是一松，也不管她坐在阶梯上的事，转头带着二人进了屋。
屋里孙大舅和孙好生早就绕着后门去了后院茅厕，进门来的赵秋娘一眼便认出了站在堂上的里正，可惜因为她换了身衣服且将自己弄得如同乞丐一般，只有一面之缘的里正却并未认出她来。
只是老头听说是个秀才要和秀才夫人和离，此刻颇有些吃瓜意味的用余光扫着两人，看到赵秋娘那副打扮时直嘬牙花子。
嚯!这是个劳什子玩意，秀才夫人长这样？若他是秀才恐怕也得和离!
里正在心里摇头叹息，面上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佝偻的站在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