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叶清欢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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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时节,月光自然而然带上了浓郁的萧瑟,
几片巴掌大的梧桐叶随风飘入尚未修葺完成的院子。
自从上次的意外事件后,福利院的学生、老师都统一搬迁到市政府的安置点。
不过,这附近依旧加强了治安巡逻,
周围的居民几乎都是刚入夜就闭门不出。
寂寥的街道伴着空无一人的福利院,恍若鬼魅一般宁静。
叶清欢身穿黑色紧身皮衣,神情凝重地站在密道口,脚下的土明显比周遭凹进去了几寸。
她定定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黑色的云正巧被风赶着遮住了月光。
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过两分钟就是凌晨一点。
顾之薇消失了整整三天,她们不动声色地几乎将常安翻了个遍,用尽一切方法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常安商市风起云涌,明氏集团以风卷残云之势搅浑了金融行业的水。
常安市四处可见失业的人。
叶清欢每天休息不足三个小时,代替顾之薇打理事务,日夜颠倒周旋于蓝月集团和“天尚”之间。
然而,无论怎么焦急,顾之薇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
谁知,就在两个小时前,她突然收到夹杂在垃圾信息里的匿名邮件。
如果不是当时正在进行最重要的高层会议,她觉得自己恐怕会抑制不住哭出来……
比约好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小时。
叶清欢忐忑不安地盯着黑黢黢的洞口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边缘已经磨得发白的老人机。
重新打开混迹在垃圾邮箱里的匿名邮件,又反复看了几遍。
“凌晨一点 福利院 ”
顾之薇的习惯,打字懒得用标点逗号,都是空格。
叶清欢十分确定,这就是顾之薇,不会有错。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密道里才若远似近地传来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叶清欢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半蹲在密道口,伸长了脖子张望。
揉了揉因为太久没有休息而显得干涩的眼睛,将长发胡乱往后撩,急切地想要确认声音的源头。
按捺住狂乱的心,叶清欢竭力咬住已经发白的唇角。
终于,随着声音靠近,黑暗中的光越来越清晰。
而叶清欢的眸色却越来越清寒,心也渐渐沉下去。
“叶组长,让你久等了!”
“她呢?”
在这里见到明伊实在是始料未及。
叶清欢来之前,心里想过出来的人或许不会是顾之薇,也许会是明熙悦,可,怎么都不应该是她——
这个三面间谍。
明伊仰头伸出手,笑嘻嘻道,“叶组长,如果方便的话拉我一把。我们这样聊天多不方便。”
叶清欢往后退了一步,立即进入御敌状态。
“我问你,她呢?”
明伊笑而不答,双手扒住洞口,一个翻身跃出,自顾自的“噗噗、噗噗、”拍打起身上的尘土。
“叶组长,这问题可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夜莺是常安情报组织里最出色的特工,怎么连日夜在一起的顾长官的行动轨迹都不知道。”
叶清欢没有说话,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逡巡,试图寻找到顾之薇的痕迹。
明伊龇着牙扯开凌乱的领口,又整了整衬衫袖口,露出些血迹。
“如果我没记错,张校长给你的任务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顾之薇。”
叶清欢扫过她颈项间细长的伤口,刀锋直逼颈动脉。
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显然不久前正经历过一场厮杀。
“为什么你和熙悦又回来了?”
听到这两个字,明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别扭地扯着嘴角维持笑意,脸色比以往的惨败更添了些许狼狈。
“还不是托了叶组长的福。姐姐……”
明伊忽然想起明熙悦手中刀子抵在自己脖子上时,没有一丝犹豫的眼神,言语中不禁裹挟了深深的颓败。
就像这深秋的月,越是明亮就越是凉薄。
“她想带你走。”
叶清欢眉头微蹙:熙悦真是太糊涂了,既然走了就不该回头。
“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理由?”
她很清楚顾之薇的实力,即便赤手空拳,十几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都困不住她。
凭明熙悦和她身边那五六个没经过多少实战经验的保镖,根本不可能靠近。
唯一能引她入圈的可能,就是上次从林巧巧手拿到的云漫溪的消息。
顾之薇背着她做这件事,她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拆穿。
她相信,无论她做什么选择,一定有她的理由。
谁能想到,这次马前失蹄。
顾之薇恐怕在她手上吃苦头了。
毕竟她们和明伊之间都各自积怨已久。
明伊叹了口气,斜靠在一个秋千架上,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
不过,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衰败的落叶。
“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效忠你们任何一方。你们都不过是我踩在脚下的阶梯。
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留在她身边。
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只能跪在深渊仰望月亮。所以,我只能踩着别人爬向她,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明伊的语气听起来异常感伤。
叶清欢眉头皱得更深了。
从前她们每一次相见,她都是倨傲的姿态,无论是以行动组明组长的身份,还是以明家二小姐的身份。
这样一败涂地的模样,让叶清欢心里忍不住又多了几分警惕。
发消息的人必定是顾之薇没错,可,为什么她没有出现,来的人却是明伊?
不过,从她话里话外,可以判断顾之薇目前还活着。
沉默片刻,明伊率先打破了僵持:“她在我手上,还活着,完整无缺。”
叶清欢总算松了一口气,单刀直入,“条件?”
明伊转头,嘴角轻挑,冰冷的眼神落在叶清欢动人的面庞,一字一句吐出:
“我、要、你、死。”
叶清欢眼里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从顾之薇消失那一刻起,她早就把自己的生死也交托出去了。
“你觉得我现在杀不了你?还是凭你如今丧家犬的境况?要知道秦国栋、明老太太、情报组织,你已经无所依附。”
明伊冷笑,“凭顾之薇掌握着常安数百万人的生计。她如果死了,常安必定风云变色,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你们不是深爱彼此吗?于公于私,你应该庆幸我能让你代替她去死。
原本老婆子要你们都得死,可是我改变了主意,这次我打算站在你们这边,才特意来告诉你。
再过十个小时,老婆子就会派人来接顾之薇,你知道该怎么做。”
叶清欢:“我死了,你就算到天涯海角,她都不会放过你。”
明伊摊了摊手,满脸无所谓道,“你可以试试。”
叶清欢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心里却早就揪成了一团。
最后问了句,“熙悦在哪?我要见她。”
这次换来了更加冗长的沉默。
明伊眼眸彻底蒙上了荫翳,咽喉几次滚动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摸了摸颈间的伤口。
随后,眼神落在右手指甲缝里的殷红色。
她无法开口——因为,她强行占有了原本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人。
强行破开阻碍时,明熙悦安静的如同死去一般。
她原本以为,她们会在繁花似锦的时候交付彼此,她以为,这中指被染红的时候,一定是缠绕了世上最深的情欲……
她以为,她们之间还有足够的时间,她以为……
可惜,还没有等她卸下伪装,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为她真正的介绍自己,明熙悦就彻底浇熄了自己心头的火。
也许,这将近十年的蛰伏,从开始就是错误。
她最终成了被月亮厌弃的人,她所向往的光明从来都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那又怎样,就算要当一世的仇人,她也要她们永不分离。
得不到她的心,那就——诛心。
叶清欢,必须死。
明伊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起身离开……
“等等,我要确认顾之薇是安全的。”
明伊眼底升起一抹笑意。
“已经发你邮件了,你可以好好看看再答复,不过,我没什么耐心,只给你三分钟。”
……
下午一点左右,天尚豪宅。
南宫瑾穿了一身黑西装,双手插兜靠在双螺旋楼梯。
“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参加葬礼。”
梁辰久未露面,对常安的变化毫无知觉,因为受邀参加这样一场名流聚集的婚礼而兴奋。
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沙发上忧心忡忡的罗婷。
南宫瑾瞥过罗婷,见她摇了摇头,就知道这货什么都不懂。
莫名有点羡慕她,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黑色显瘦。”
梁辰:“……”这是不是敷衍的有些过分。
几个人又等了五分钟,南宫瑾绕着沙发转了一圈又一圈,每次都在楼梯口停留几秒中,感觉没有什么动静,又继续绕圈。
本来悠然自在的梁辰,被带着,脸上也多了几分着急。
“顾之薇怎么还不下来!”
梁辰仰头望了望顾之薇房间处,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挨近南宫瑾,问,“奇怪,我回国都快一个星期了,云老师怎么都没有见到。”
无心之言,却好似在南宫瑾心头扎了一把刀。
罗婷瞅了一眼南宫瑾快要裂开的表情,“蹭”得站起来,将她拉回身边。
“云老师出差去了,”顾之薇走下楼梯,拉了拉外套,“我们家清欢昨天才跟你说过,你这么快就忘了。”
南宫瑾转身,二人眼神相接,“薇薇,明家的船已经上岸,你确定不带保镖?”
“参加婚礼带什么保镖,吃饱喝足就行。”
“可是……”
南宫瑾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顾之薇接过管家递来的车钥匙,转手就扔给梁辰,打趣道,“梁总,今天就麻烦你当司机了,就开你一直想试的那辆老爷车走。”
“我去,”梁辰受宠若惊,“是你们家清欢告诉你的吧,嘿嘿,我惦记好久了,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
“小薇,我们俩一起走。”南宫早就等不及了,独自走在了最前头,脚赶脚地出了门。
顾之薇转身时,目光扫过罗婷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庞,二人短暂交换了眼神,无比坚毅。
她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生死界限。
罗婷红着眼眶紧追两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简单说了声,“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