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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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幸而已。”
大黑鱼不再争锋相对，很诚恳地认同了渔帝的说法。
当见识到古夜真正的强悍实力和身负的逆天造化之后，他对此也感到极为庆幸。
若是此番来救他的人是另一位帝境一重楼，恐怕他们都折在了这里，连禁神篓都逃不出来。
渔帝所言不错。
历经漫长岁月的煎熬，他大黑鱼的确等来了一位强援。
“那便看你的这份侥幸能不能延续下去！”
下一刻，渔帝忽然暴起，手持勾魂竿，腰别禁神篓，径直杀出。
帝境六重楼的恐怖气机自他身上完全展露出来，不再有丝毫的隐藏。
“这会儿轮回到你按捺不住了么？”
古夜轻笑一声。
脱离禁神篓的束缚后，已不再是渔帝的主场。
相反，在这黄泉之上拖得越久，对渔帝便越是不利。
自禁神篓出来的那一刻，牙奴便将自己的意念融入黄泉水中传了出去，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黄泉守护兽一族的强者驰援而来。
渔帝很清楚这一点，以雷霆之势出手，打起了速战速决的主意。
古夜无惧，手持重楼大戟，纵身冲出，迎敌一战。
轰的一声！
一场可怕的帝战就这样在黄泉上空展开，声势浩荡。
可惜的是，黄泉人迹罕至，此地距离彼岸又极为遥远，观战者也就唯有大黑鱼和牙奴。
这一次，大黑鱼没有再贸然参战，以他现在的实力闯入战局，非但难以提供帮助，反而会成为累赘。
最重要的是，这位名叫古夜的年轻成帝者已然取得了他的认可，
以帝境一重楼的修为对抗帝境六重楼，足足跨越了五个小境界，放在以往，大黑鱼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能够做到。
然而，正在激战中的那道如神似魔的金光身影，仿佛已经在慢慢打破大黑鱼原有的观念。
轰隆隆！！！
黄泉上空，两人不断展开激烈的碰撞，不断交错而过，速度极快，形成一道道模糊的残影，仿佛有千百人混战成一团。
这是一场惊世大战。
只是见证者太少了点而已。
黄泉地界的天穹，看不见日月与星辰，唯有漫天的晦暗阴云，因这场帝战翻腾不绝。
广大的空间如镜面一般寸寸破碎，显露出内里的幽暗虚空。
两人时而杀入黄泉水底，时而杀向茫茫天穹，时而又杀入无尽虚空。
转眼间，便是千百个回合过去。
砰！
又一次猛烈的碰撞，如同两座宇宙相撞，两人拉开了身形。
下一刻，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渔帝竟是选择了转身遁去，放弃了继续鏖战下去的念头。
这一幕出现的毫无预兆。
“就这么跑了？”
大黑鱼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渔帝虽然年迈，但一身气血依旧强盛，神火远未到枯竭之际，有着雄厚的资本，于战斗中并未有败迹显露。
仅仅过去千百个回合而已，体力不支的情况更不可能出现在这样一位帝境六重楼身上。
“援兵来了。”
古夜的目光则是落在了另一个方向。
侧面，远处的黄泉水面好似突然间沸腾了一般，一重重巨浪排空而来。
很快。
巨浪逼近，滔天浪潮中，三道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每一道黑影的身躯都要比牙奴的完全体更加巨大，填满一整个星域都轻而易举。
毋庸置疑，这才是渔帝毫不犹豫转身逃遁的真正原因。
与三道黑影一同奔袭而来的，还有三股浩荡的气息。
其中一股气息，最为恐怖，直冲天际，连大黑鱼在感应到的那一瞬间都忍不住心神一颤，全身紧绷。
这道恐怖气息的主人，一直潜行于水下，只有如山脉般巍峨的一排背鳍露出水面，破浪而行，速度快到令人发指，将其余两道黑影远远甩在后方。
正在逆着黄泉水逃遁的渔帝，也很快被追上。
轰！
伴随着一声震天彻地的巨响，一股巨浪冲天而起，天地间震动剧烈，整条黄泉仿佛都要在这一刻断裂了一般。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道恐怖气息的主人终于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条大鱼，形似古鲸，正是一尊黄泉守护兽。
和牙奴不同的是，这尊黄泉守护兽背上长着一排背鳍，每一根背鳍都是独立生长，雄伟如若山岳。
其名为亿龄鳍，一尊黄泉守护兽唯有渡过亿载岁月，才能生长出一根。
而这尊黄泉守护兽背上的鱼鳍，竟是一时间让人数不清。
可想而知，这尊黄泉守护兽活了多么漫长的岁月，绝对是活化石一般的古老存在。
唵！！！
这尊古老的活化石跃入长空，发出一声奇异雄浑的鲸鸣声，声似佛教六字真言的开头一字。
它那尊大口刚刚开启，便如同一座无尽深渊凭空裂开，整个天际的晦暗阴云都在一瞬间被吞入口中。
“至尊！”
渔帝只觉头皮发麻，这张血盆大口正是冲他来的。
对方身上弥漫的至尊气息，让他没有任何与之一战的念头。
咻！
大难临头之际，渔帝回身大袖一拂，一道白光顿时从袖口激射而出。
那是一截惨白的骨指，在现世的那一刻，便爆发出一股不弱于至尊的恐怖气机。
“至尊骨指！那是勾魂古帝留下的骨指，蕴藏着他生前的一击之力，本是第一仙关的底蕴之一，留来应对外道邪魔，这老贼居然偷盗了出来，拿来对付天内的人！”
见到那截惨白骨指的一刹那，大黑鱼便是满眼怒火喷张。
那尊古老的活化石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此等造物的现世，迎头撞上了那截至尊骨指。
轰！
诸天大道动摇。
至尊骨指粉碎，隐约间仿若有一尊身着黑袍的伟岸身影横空出世，朝着下方一指。
那尊古老的活化石也因此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回落到黄泉河中，激起滔天巨浪。
各方退避。
无论是古夜和大黑鱼，还是另外两尊后面赶来的黄泉守护兽，都不敢靠近那道伟岸身影一指落下的中心。
这是至尊的巅峰一击，源自那位传说中的勾魂古帝，足以撼动小半个黄泉世界。
过了许久，至尊骨指带来的可怕异象这才消散。
天地之间，再难见到渔帝的身影。
“可恶！居然被那老贼逃了！”
大黑鱼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又有些后怕。
他事先也不知道勾魂古帝的那截至尊骨指被渔帝从第一仙关盗了出来。
也幸亏渔帝将其视作保命之物，没有用在他和古夜身上，否则他们二人如今怕是已经形神俱灭，连一抹灰都剩不下来。
哗啦啦！
这时候，那尊古老的活化石再度从水面冒了出来，周遭的大战余波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一些至尊出手的痕迹，千年万年都不会散去。
“老祖！”
另外两尊黄泉守护兽也在这时来到了那活化石的旁边，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这两尊黄泉守护兽虽未达到至尊境，但周身也弥漫着深沉的帝道气息。
它们同样极为古老，一位背上长着一根亿龄鳍，另一位背上则长着两根亿龄鳍。
“吾无恙。”
那尊黄泉守护兽一族的活化石眼神苍茫，目光仿佛能贯穿古今，充满了岁月久远的味道。
它盯着方才那道黑袍伟岸身影出现的位置，喃喃道：“中央神朝时代，似乎有个号作勾魂的小家伙……如今也已陨落了么？”
它的声音低沉，很是平静，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
它是当世最古老的生灵之一，历经了一个又一个或是辉煌、或是落寞的时代。
历史上那些被人唤作老怪物的存在，在它眼里不过是一些小家伙，大多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昙花一现，极尽辉煌，然后死去。
这位勾魂古帝也是其中之一，在中央神朝称尊天地的时代给它留下了一抹浅薄的印象。
“炁化神明体……”
这尊古老的活化石看向了古夜。
当看到那照耀苍天黄泉的金色光辉之时，那对久经沧桑的双眸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异彩。
它唤了一声，“牙奴……”
听到这话，古夜祭出百纳乾坤袋，将牙奴放了出来。
“老祖！”
牙奴从空中跃入黄泉，急忙问道：“老祖，那人唤作渔帝，正是他前不久杀了吾族一位族人，为何不追过去，将他留下，为吾族雪恨？”
“除却那截至尊指骨，那人身上另有异宝，带着他去往了黄泉尽头，那里有着另外一股隐晦的力量接引他。”
这尊古老的活化石回道。
“另外一股隐晦的力量？”
古夜闻言，心神一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收尸人’三个字。
他立即拱手，请求道：“晚辈乃太古烛帝传人，三清天道子，那位渔帝身份特殊，事关重大，还请前辈出手，率领晚辈等人，去往黄泉尽头将他擒下，以免误了良机。”
若接引渔帝之人，真是收尸人，这无疑是将这帮人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但收尸人的具体实力尚不明朗，至少也是渔帝那个层次的存在。
古夜也很清楚，单凭自己一人的力量，哪怕再加上大黑鱼，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两尊帝境六重楼。
眼下能最快请来的至尊，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这尊活化石了。
“黄泉尽头，乃九幽之地，众鬼之域，吾族涉入，有逆祖训，不合规矩。”
这尊古老的活化石道。
“众鬼之域？”
古夜只知九幽之地极为神秘，但众鬼之域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此鬼非活灵死后阴魂所化，却也有几分相似。”
这尊古老的活化石解释道：“盘古开天地，始育三类灵，尸、鬼与神魔。尸者有形无神，如若空窍，所以灭绝。鬼者有神无形，夺他人之舍，为祸时间，所以永封九幽。神魔者有形有神，正恶有度，所以子孙昌茂。”
“和原始神魔一样，最开始的一类生命么？原来是这个‘鬼’。”
古夜所知所闻又多了一些。
“什么尸、鬼、神魔？老家伙，你可知方才那老贼是谁？让他跑了，天地危矣，更别说他杀了你族之人，还管什么祖训和规矩？”
大黑鱼也是心急如焚。
若能早早拿下渔帝，自然是再好不过，不然放任这么一尊帝境六重楼的叛逆在外游离，不知会酝酿出多大的祸端。
“大胆！此乃吾族的邙祖！曾追随过先贤伏羲氏的存在，岂是你这杂鱼可妄言折辱的？”
另外两尊黄泉守护兽一族的成帝者震怒。
不得不说，黄泉守护兽一族的势力着实可怕。
单是眼前这两帝一至尊，便已能从数量上和龙族现在的帝境阵容作比。
“大胆的是尔等！本座乃天外第一仙关守关大将，为守护这九天十地立下汗马功劳，谁敢将本座唤作杂鱼？”
大黑鱼也是有恃无恐，“那渔帝老贼乃是仙关叛逆，通敌外道，流窜于九天十地已久，若不及时擒下，后患无穷，你黄泉守护兽一族可敢担这个责任？”
此言一出。
黄泉守护兽一族的两位成帝者顿时哑然。
很显然，此前牙奴传讯求援仓促，并没有将一切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这么说来，你是自天外归来之人？”
片刻后，其中一位成帝者才半信半疑地开口。
“晚辈可为其担保。”
古夜道。
“牙奴亦可佐证。”
牙奴也附和道。
“无须多言，吾知你来自天外，身上有长居天外的特殊气息。”
邙祖道：“然，祖训不可逆，规矩不可改，往昔伏羲氏都未能将吾族劝离黄泉，吾族自有苦衷，非是尔等三言两语便可一改吾族心意。”
“你们这帮老迂腐！”
大黑鱼摇身一变，化作人形，气得牙痒痒。
古夜抬手阻止对方继续争论下去，“不能再浪费时间，我们两个追过去看一眼便可，哪怕不能追上，也要确定渔帝是否真的入了九幽，以便后续行事。”
“嗯！”
大黑鱼点了点头。
“吾也随你们去，尔等对九幽的了解，定然不如吾。”
牙奴自告奋勇。
“牙奴！”
这让黄泉守护兽一族的两尊成帝者眼色一变。
“随它去罢了，切记一点，九幽非来去自如之地，擅闯其中，九死一生。”
邙祖告诫道。
“谢老祖准允！”
牙奴欣喜若狂，托起古夜和大黑鱼便是朝着黄泉尽头飞速游去。
“老祖，万一他们真那么莽撞，闯入九幽之地，那该怎么办？”
望着迅速远去的一行人，黄泉守护兽一族的两尊成帝者不免心忧。
不单单是牙奴的安危让他们担忧，古夜和大黑鱼的性命也不容有失。
古夜一旦出现意外，龙族和牛首宗定然会前来找麻烦。
大黑鱼则来自天外仙关，自天外归来，必有要事。
“若真有那么莽撞，他们二位也成不了帝。”
邙祖则要显得镇定太多。
它转动目光，扫过身前的两尊庞然大物，“子虚、屠壶，尔等可是对吾之决断有所异议。”
被唤作子虚和屠壶的两位成帝者对视一眼。
屠壶大帝道：“回老祖，异议并无，实有些许困惑。”
“尽可讲来听听。”
邙祖道。
“屠壶也算中央神朝时代生人，因族中祖训，昔年未随往天外出征，以为出征将士皆以战死，而今却有他们的后裔自天外归来，属实出乎预料。”
屠壶大帝问道：“然，老祖似乎并未对此感到意外，莫非早已知晓天外仙关有人幸存？”
“非吾有所预料，乃伏羲氏有所预料。”
邙祖道：“伏羲飞仙而去前夕，曾特意回到黄泉，嘱托于吾，他去后多年，天外邪孽将临，有一明主率众出征天外，伏羲氏命吾向那位明主转交十二张图纸，那位明主便是帝癸，天外共有十二仙关，皆由图纸修筑而出。”
“此十二座仙关，可作随帝癸出征之人的据点，纵战事不利，难以回归天内，亦可退守仙关，子孙血裔有一栖息繁衍之地。”
说罢。
屠壶大帝和子虚大帝皆是啧啧称奇。
“相传伏羲氏前辈乃占卜一道的祖师爷，当真是料事如神。”
屠壶大帝忍不住感慨出声。
伏羲氏飞仙之时与中央神朝时期不知相隔了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如此遥远的后世之事都能卜算出来，称上一句‘通晓古今未来’都不为过。
“今有人自天外归来，或是战事告急，天外虎狼环伺，纵有仙关相护，也绝无长久不衰之理。”
邙祖道。
“那为何吾族不出手相助于方才那二位？”
子虚大帝疑惑道。
“吾族祖训规矩因何而来，尔等莫非不清楚？”
邙祖反问一句。
屠壶大帝和子虚大帝一愣，瞬时沉默了下去。
预言！
那是一则尚未成真的预言，自黄泉守护兽一族诞生之初，便已存世。
准确来说，那则预言既是黄泉守护兽一族的诞生之因，亦是它们这一族世代族人不得踏出黄泉一步的最初缘由。
黄泉守护兽一族始终将那则预言视为最重要的隐秘，除了伏羲氏之外，无一外人知晓，哪怕是族内，也至少得踏入帝境，才能接触到那则预言。
“可那终究只是一则预言而已，从未成真，也未必会成真，吾族世代困于这黄泉之中，若那则预言只是某人信手捏造，吾族岂不白受这罪？”
子虚大帝忍不住说道。
它并非第一位提出这种质疑的黄泉守护兽，也并非第一次提出这个质疑。
只是每一次提出这个质疑的时候，邙祖都会斩钉截铁地回上这么一句话。
“预言非虚，时来即现！”
八个字从邙祖口中跳出。
依旧是这八个字。
答案一如既往，从未有过变化。
子虚大帝也罢，屠壶大帝也罢，都无话可说。
此话若非出自邙祖之口，它们都将嗤之以鼻。
可惜，说这话的人是邙祖。
这位贯穿中蒙昧纪元、后蒙昧纪元、中央神朝时期、太古、上古，以至今时今日的古老存在，威望实在太高。
若是这样一位存在的话都不可信，这世上也无什么可信之言。
“逃逸之人去往九幽，终有出来的一日，回至黄泉，欲要去往阴界其余几地，必要通行各地的黄泉眼。”
邙祖也不愿在原来的话题多说下去，令道：“那人若逃离黄泉，吾族管不了他，但只要于这黄泉再现，将再无任其逞凶之理！尔等率领族裔严加防备各地的黄泉眼，顺便传讯于酆都，告知天外归来之人一事。”
“是！”
子虚大帝和屠壶大帝只得领命而去。
邙祖留在原地许久，望着黄泉尽头的方向，呢喃出声。
“天翻地覆，众生灭尽，残阳一线，九幽黄泉，二河若断，死生难逆……”
“吾也不愿此预言为真，可历代先祖都言预言不虚，伏羲氏亦言预言不虚，这便假不了。”
“吾族奉真命而生，镇守黄泉，哪怕天翻地覆，众生灭尽，只要黄泉不断，九幽不枯，亦能逆转生死。”
“如此重任，岂能懈怠……”
………………………………
黄泉尽头，亦是黄泉源头。
黄泉九幽两界接壤，以大界壁垒相隔。
黄泉出于九幽，亦将归于九幽。
因此，世间流传着一种说法，黄泉和九幽实为同一条大河，只是两界壁垒将整条大河分作两截。
这种说法，对也不对。
黄泉和九幽的确相连，但却并没有直接相连，而是连通着同一片海域。
冥海！
又称之为仙人泪。
相传，大仙盘古开天辟地，斩开混沌，不知因何缘故，留下了一滴泪水，落下时便化作冥海，九幽黄泉由此而生。
与阴界九地的其他七座大界不同，九幽黄泉两座大界处在同一个位面高度，并无高低分别。
只不过黄泉尚能以黄泉眼连接其他几座大界，九幽则不然，仅与黄泉相连。
世间强者去往九幽比去往黄泉更加艰难，凶险无比的黄泉只是去往九幽的必经之路而已。
因此，世人眼中的九幽也远比黄泉更加神秘。
别称仙人泪的冥海，正是黄泉九幽的相连之处。
黄泉也罢，九幽也罢，皆是出于冥海，终于冥海。
冥海，也是两座大界唯一的连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