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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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上午,李柔先是被同事围着关心了一顿,接着就是无止境地接各种问候的电话、语音和视频。
她有一瞬间后悔发这个朋友圈,还忘了屏蔽父母,被老妈逮着一顿关切地责骂。
朱虹看到她朋友圈的时候,差点心梗,她知道自己女儿难杀,但不代表就可以一直让她受伤啊!骂完闺女不省心,她还没消气,怒气冲冲地跪在办公室里,借着祷告跟天父理论了一通,当然,是她自己单方面理论,真给她气急了,幸亏闺女没受伤,就腿上有点淤青。
卢澄躺在床上,刚睡醒就摸过手机刷朋友圈,看到李柔发的内容,大清早直接给他吓精神了,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再定睛一看,表情空白了一瞬,加载表情后,抬手抹了把脸,一脸地铁老爷爷的表情拨通了李柔的电话:“肉肉,你怎么搞的?人没事吧?”
李柔:“嗐!没事,有事我还能接你电话么?”
卢澄想想也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几句:“你怎么老是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老苏不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安全第一,这破班大不了不上了,知道吗?”
李柔笑笑:“好,等我赚够当包租婆的钱,我就退休。”
卢澄:“……早知道你志向如此远大,老苏说什么也得先紧着你啊!”
分分钟就能实现的事,搞这么复杂!
李柔听出了他的无语,也没多说什么,寒暄几句就挂了。
紧接着张焘也发来了问候:肉肉,没事吧?
李柔:没事呀
张焘:那你好好休息
李柔:嗯嗯
感觉到了他的问候带着一股子敷衍,没几分真心在里面,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既视感。
张焘的确没有真正的关心她,甚至看到她的朋友圈后,内心毫无波澜,只是不能假装视而不见,所以才敷衍几句。现在他明白殷半仙说的话千真万确了,自己对她所谓的爱真的很廉价,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叶凝春,关心着她的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愿意跟她聊半天,这种耐心他从没给过肉肉。
没多会儿周邵辰和赵鑫也在《有福同享有难退群》里喊她,她一一回复,表示自己没事。
而苏继铭在慈济寺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所以并没注意手机上的消息。
先前苏继铭坐在凉亭里,盯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肉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身边一群人比她急?
哦!懂了,她迟到没事,反正不用打卡,她身边那些赶地铁的陌生人迟到可能要罚款。
苏继铭自行补充了李柔未尽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只是心里莫名有一些不安。
收起手机,站起身,沿着小路闲庭信步,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巍峨的寺庙主殿,往来的信徒很多,香火鼎盛,他只觉得有些呛人,实在是无心欣赏那些精雕细琢的偶像,于是抬脚离开了。
走出殿门的时候,与一位年轻的僧人擦身而过。
年轻僧人穿着黄色长衫,五官俊朗,身形高挑,双手合十跟在其他僧人后面,他微垂着眉眼,古井无波的表情在与苏继铭擦肩而过的时候,漾起了一丝涟漪,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苏继铭随意逛了一会儿,有些意兴阑珊,在主殿附近寻了个凉亭继续发呆。
凉亭位置极好,三面环山,一面朝海,他就坐在石凳上,背靠着石桌,面朝大海,吹着海风,心里那一丝丝不安也随之而去。
李柔不在身边,也不工作的时候,苏继铭几乎没什么事要做,很少刷手机,用李柔的话来说,他仿佛就是个为她量身定做的机器人,仔细一想,倒也贴切。
他勾了勾嘴角,微眯起眼睛,听着海浪砰訇拍打着岸边礁石,渐渐思绪飘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片阴影将他笼罩,他才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是一位身着黄色长衫的年轻僧人,僧人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很世俗,并没有做任何有关修佛的行为,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苏继铭,眼神很是复杂,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继铭疑惑地看着对方,总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他不打算主动开口,沉默着等对方说明自己的来意。
年轻僧人见他醒了,抿了抿唇说:“苏总,好久不见。”声音略微干哑,应该站在这儿蛮久了。
苏继铭:“你是?”
年轻僧人自嘲地笑了笑,手指扶着桌沿,缓缓坐到苏继铭对面,“苏总贵人事忙,不记得我也正常,我叫梁嘉卓,我父亲是梁启越。”
梁嘉卓就是蔺、元、梁三家“狸猫换太子”事件中最惨“太子”了,短短十几年就换了三个身份。
难怪眼熟!苏继铭微微一愣,抬眼瞥向他的左边额角,额角一直到头顶,果然有一道肉粉色的增生类疤痕。他们小时候见过,那时候他还叫元沐,因为调皮导致自己受了重伤,后来再见面的时候,他变成了蔺晨阳,一直到近几年,他已经是梁嘉卓了,每次出现都阴沉沉地跟在自己父亲身后,一点也不起眼,苏继铭并没有过多关注过他。直到最近,得知他为了蒲绰林出家了才稍微留意了一下。
讲真,就梁嘉卓对蒲绰林这份心,都值得苏继铭对他高看一眼,毕竟同是天涯恋爱脑嘛!
苏继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平和,“你找我有事吗?”
梁嘉卓低下头,半晌才道:“苏总,蒲绰林的父母还好吗?”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肯定调查过了,没有问他知不知道蒲绰林的事,而是直接问她父母好不好。苏继铭也不跟他虚与委蛇,说:“你指哪方面?”
梁嘉卓闷闷道:“任何方面,任何您知道的情况。”
苏继铭实话实说,告知了他蒲家的情况,夫妻俩已经将产业变卖,股份转让,两口子游山玩水散心去了。
梁嘉卓沉默了很久,再抬头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坚定,“苏总,您能来这里,想必您已经查到了真相。”
什么真相?苏继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我可以任由您处置,但是梁家是无辜的,只求您放过梁家,我父亲虽然一辈子蝇营狗苟,但他与苏铭集团的合作从来都没掺过假,您念在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梁氏吧。”梁嘉卓的情绪并没有大起大落,语气很平淡,他虽然恨极了自己的身份,可在自己这错误的一生当中,这个身份反而是最不值一提的。
避世这一年多,他醒悟了,回看这短暂的人生,只觉得苦不堪言,身份上的错虽然不是他本人造成的,可往后的路又能怨得了谁呢?分明是他不甘心,是他自己贪婪,是他自己看不透,为了去讨好一个不值得的人,而犯下这种弥天大祸,他这辈子活得真的像个笑话!
见苏继铭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他有些心慌了,“苏总,当初是我太蠢太冲动才听了柳淳婉的鬼话,托人教训您女朋友,可我并没有伤害到她,我也付出了代价,蒲绰林的死我脱不开责任……”
“什么?”苏继铭猛地打断了他。
苏继铭只有遇到李柔的事才这样沉不住气,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不说话盯着他看也只是为了诈他,没想到真相这么炸裂。
梁嘉卓也不傻,立刻止住了话头,震惊地看着苏继铭,二人目光相交的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现状。
眼瞅着梁嘉卓打算装傻, 苏继铭淡淡道:“谢谢你告知我的线索,我会查的。”
梁嘉卓心里微微颤抖,苏继铭分明没有任何情绪,他还是打从心底冒起一股恶寒来,顷刻袭遍全身。
“苏总……”梁嘉卓最终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三言两语已经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不用多赘述,对方也能查到,他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真讽刺啊!逃避到最后,还是要去面对。
苏继铭站起身,绕过石桌,定定地站在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非常直白地说:“梁嘉卓,接下来你好好活着就行,到我需要用到你的那天,我希望你能像今天一样义无反顾。”
他想得很通透,如果他不表态,直接装得高深莫测地离开,的确能折磨对方的精神,但人被折磨到一个地步会反弹的,到时候不知道梁嘉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论他要做什么都会影响到他的计划,包括自杀。
苏继铭不能容忍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所以临走时说这句话算是给了他一个定心丸。
梁嘉卓目送着苏继铭离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自己达不成的事,有更有能力的人去做,此刻他心里真的得到了久违的安宁,以他的能力不能反抗柳淳婉,甚至连自首都不能,因为一旦自首就相当于供出了柳淳婉,到时候受牵连的岂止他自己一人?
所以他选择了出家避世,可就算在这庄严宁静的地方,他的心也一直喧嚣不已,如今一切都要朝好的方向发展了,最后哪怕万劫不复,那赔上的也只有自己一个而已,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思及此,他迎着太阳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咸咸的海风都变得无比清新。
片刻后,苏继铭走回了爷爷所在的小屋外,等候了一会儿,两个老头又勾肩搭背地出来了。
“继铭呐!走,三爷爷请你们爷孙俩吃饭去!”老僧笑呵呵地走上前,拉住了苏继铭的手臂,眼底似乎闪着光,看着很是高兴。
苏继铭笑着望向苏铭,征求意见,苏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走过来的时候却露出孩童般的表情,不满道:“你个老东西能请我们吃什么好的?无非就是素斋!”
老僧扭头看着他,气呼呼道:“素斋怎么了?素斋做好吃了不比肉差,你是不是对我的‘职业’有偏见?”
两个老头大眼瞪小眼,忽而又哈哈大笑起来,真莫名其妙!
老僧领着苏家祖孙到了一家饭店,倒是正儿八经的饭店,在半山腰,点了十几道素斋,苏家祖孙没什么意见,客随主便。
席间,苏继铭总算知道这位三爷爷是他什么人了。
三爷爷是苏铭老爷子的堂弟,在苏铭那一辈里排行老三,名叫束天歌,随母姓。也因为随母姓,小时候在苏家没地位,长大后自立门户,现如今是一家国际大财团的董事长,不是真和尚,只是时不时就跑寺庙里避世一段日子,基本上都选择夏天避世,因为光头不热。
束天歌说:“继铭呐,你小子有福啦!你三爷爷我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正愁着后继无人呐!今天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将来的遗产该怎么划分了!”
苏继铭吓了一跳,筷子差点掉地上,怎么一见面就打算送这么大的礼啊?无功不受禄啊!
“三爷爷,您这……您看起来还很年轻,怎么跟我开这种玩笑?”
三爷爷看起来不过60来岁的样子吧?比爷爷年轻多了,而且跟爷爷比起来,他这绝对称得上精神矍铄了,连眼睛都不见老态,黑白分明,难怪没有僧人的淡然,只有商人的精明感。
苏铭却佯装认真地点点头:“我看行,那继铭你就受点累,以后你三爷爷百年了,你给他摔盆。”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束天歌觉得可行,假装听不出苏铭话里有话,捞起一大筷素面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笑得像个小孩。
苏继铭无语了片刻,陷入了自我反省,他现在跟90后的代沟横跨一个东非大裂谷,但跟老人的代沟同样纵深一个马里亚纳海沟,他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太难受了!心里有了个决定,打算回去后上网冲浪,好好学习学习。
祖孙俩跟束天歌分别后,乘车准备去下一个城市,也是最后一个目的地。老爷子显然累着了,一上车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而苏继铭行动派贯彻始终,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李柔的微信,给她发消息:宝,下班了吗?
等了片刻,李柔没回。他猜她可能又在加班,于是转而打开了朋友圈,看看那些年轻人都是怎么遣词用句的,他也没想过天天忙成疯狗的李柔会发朋友圈,而且内容在一堆广告人当中那么秀。
那白花花的大腿,那恐怖的场景,以及那淡定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腿的内容,让他差点心脏骤停,他倒吸一口凉气,转而点开了李柔的微信,颤颤巍巍地拨通了她的视频。
响铃快结束的时候,李柔终于接了,苦着张小脸就算了,手上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