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还有父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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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烦躁地摒退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坐在景宸殿中，拿起手边的茶盏，递到嘴边又重重地放了回去。
“父皇。”
南宫景逸见殿外没有负责通报的宫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景逸来了？坐吧。”
皇帝抬眸看着南宫景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儿臣知道，父皇是在为金家的事烦忧，再有一位金家女成为皇后，他们只会越发肆无忌惮。”
南宫景逸神情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愤怒，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景逸，朕对不起你母后，也对不起你，朕答应过她，要让你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做喜欢的事，可皇权还是绑住了你。”
“当年朕刚登基，皇权不稳，金家又以你母后为由头，屡次施压，朕妥协了，娶了如今的皇后，才会让金家不知收敛，把皇后之位当成了他们的私有物。”
“你母亲是皇后，但她从未坐过那个宝座，跟着朕出生入死，上阵杀敌，却没有享受过该有的回报。”
皇帝说着，脚步沉重地走到南宫景逸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觉红了眼眶。
“如今就连你的幸福，朕也守不住。”
“父皇……”
南宫景逸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腔有些酸涩，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皇帝似乎是明白了南宫景逸的难处，抬起的手往下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已经长大了，朕还没有跟你说过和你母后的故事，今天无心处理朝政，就趁此机会跟你说说吧。”
南宫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思绪渐渐飘远，眼神中浮现笑意。
“朕和你母后是青梅竹马，我们初次相识，朕十岁，她八岁，记得那年踏青，朕想躲个清净，一个人跑到湖边吹吹风，不小心掉进了湖里，是她用一根小木棍把朕拉上岸的。”
“朕从未见过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她说自己是金家大小姐，和朕一样，不喜欢那些虚伪至极的奉承，所以偷偷跑了出来，那天我们玩得很开心。”
“回宫之后，我梦见她了，第二天就去金家找她，问她愿不愿意做朕的太子妃，她点头了，朕迫不及待回宫，求你皇祖父赐婚。”
“此后十年，朕几乎每天都会去找她，只要一天见不到她，就会寝食难安，终于，朕及冠了，许了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南宫景逸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皇露出这样的神情，高高在上的帝王，竟也有如此鲜为人知的柔情。
南宫朔很少在南宫景逸面前提起先皇后，原先只以为是不在乎，时间长了自然就淡忘了，现在看来，是害怕相思蚀骨。
他脸上的笑容很温暖，慢慢的染上一层让人心颤的死寂和落寞。
“我们婚后过得很幸福，直到战争爆发，为了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作为太子，朕必须带军亲征。”
“你母后不放心朕，执意要随军出征，她说朕看不到她，肯定吃不下，睡不着，哪里来的精神指挥三军，好好打仗？”
“朕拗不过她，也知道，暗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太子府，留她一人在国都，朕始终不放心，索性就同意了。”
“朕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她，可连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都不知道，若不是……若不是在一次战斗中受了伤，军医替她疗伤时发现，朕恐怕会悔恨终身。”
“你母后那样坚毅的女子，一心只想和朕并肩作战，站在朕的身侧，而不是身后，为了你，她也学会了妥协。”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母后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战争越来越激烈，两天一小战，三天一大战，勉强也能应付。”
“变故发生在你出生那天晚上，我军内部出现了叛徒，与敌人里应外合，夜袭大营，即便将士们一直高度警惕，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巡逻，奈何百密总有一疏。”
“朕带着将士们奋起抵抗，你母后在营帐中生产，军中没有稳婆，偏偏又难产，你母后为了生下你，吃了不少苦。”
“她不肯丢下朕先撤离，刚生产完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加入了战斗，所幸最后我们赢了，但你母后的身体也从此落下病根。”
“八年后，五国休战，大军班师回朝，先皇退位，朕顺其自然地登上了帝位，可是你母后她走了，就在朕登基的前一夜，在朕的怀里安详地睡着了。”
“你母后强撑多年，她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看到朕登基，看到你健康长大，她虽不舍，也还是放心了。”
南宫朔说完了，景宸殿内，只有两道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原来父皇和母后如此相爱，儿臣从前实在太过愚钝。”
小时候，他看到皇弟们都有母妃陪着，而他就只是一个人，记忆里母后的脸，早已模糊，他只记得，母后的声音很温柔。
“朕和你母后很相爱，我们也同样爱你，战场残酷，危机四伏，我们不得已才将你送回宫中，你母后也想陪着你长大，然而必须先有国，才会有家。”
“朕和你母后没能相伴到白首，但我们是幸福的，我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再到携手并肩，共同进退，有遗憾，却无悔。”
“你是我们的孩子，也应该是幸福的，朕答应过他，会保护好你，朕早朝时说要同你商量，的确是为了拖延时间，却不是为了让你同意。”
南宫朔眼中杀气腾腾，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如同深冬的寒风，坚毅决然。
“父皇，您……想动手除了金家？”
“是。”
看着南宫景逸震惊的表情，南宫朔笑了，此刻的他，不是尊贵的皇帝，只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普通父亲。
“朕不会牺牲你的幸福，这赤焰国，是你母后和无数将士拼尽全力，用生命守护的家园，朕决不允许任何肮脏之人染指。”
“父皇，不可冲动，金家实力雄厚，我们的确能赢，但伤亡也必定惨重，土家和火家一直虎视眈眈，一旦和金家动手，我们就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应对另外两家。”
“金家一定要除，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之前，硬拼不是明智之举，儿臣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替父皇分忧。”
“此事儿臣自有打算，父皇只管相信儿臣就好，正所谓关心则乱，儿臣知道，父皇只是太担心儿臣，很快就会想通的。”
南宫景逸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请父皇相信儿臣。”
“好。”
南宫朔把南宫景逸扶起来。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害怕，你的身后，还有父皇在。”
南宫景逸听闻此言，不免恍惚。
父皇，母后不愿躲在你的身后，儿臣是她的孩子，自然也不愿。
“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