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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竟是孩子的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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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恰如平地一声雷,坐实了大半裴钧煜心中不愿相信的某种可能。

他捏着香囊的手越收越紧,用力得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眉间如覆霜雪,仿佛在努力忍耐着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松开手,任由那掌心的香囊掉落在地,垂眸冷冷低笑一声,夹杂着掩饰不住的自嘲和讽意。

姜瑜曾有过身孕,曾有过他的孩子,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孩子打了,他竟到现在才知。

好缜密的心思……好狠心的女人……

他曾在她面前说过多次想要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呵…在她听来,是不是很可笑……

裴钧煜闭了闭眼,遮住眼里的无力,极尽忍耐着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好……姜瑜……你好得很,你够狠……”

*

大佛寺里,法事将将结束,法师和沙弥都出去了,只留下姜瑜和小玉还在小佛堂里头。

喋喋不休的诵经声戛然而止,只有火盆里燃烧的声音偶尔“噼啪”几声。

这大半天的法事做下来,姜瑜滴水未进,面上虽然有显而易见的困倦,心里却属实轻松了许多。

那些经文不止给亡者超度,也安抚了还活着的人那一颗愧疚不安的心。

她把包袱里最后一个拨浪鼓扔进火盆里,释然地笑了笑,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松弛下来,身子晃了晃,有些失力地跌坐在地。

小玉忙揽着姜瑜,让她能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一会儿,掏出帕子擦拭着她脑门儿上的汗,“夫人,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放下吧。忘了这件事儿,日后要过得舒心些才好。”

姜瑜搭上她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同静静注视着那个拨浪鼓慢慢化为灰烬。

裴钧煜赶到这儿打开门时,入目便是佛像面前一方由点燃的蜡烛围起来的祭台,正中央放着一个牌位,显得孤零零的,写满了经文的白幡悬挂在上空飘荡,看得他心里一阵钝痛。

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卓星卓寒看见了,受到的冲击同样不小,眼里也满是不可思议。

那可是他未出世的孩儿?牌位上的字裴钧煜不敢去细看。

目光一转,他看见姜瑜极尽依赖地倚靠在别人怀里的情景,那人揽在她肩上的手甚至还在轻拍着安抚。

冷漠自持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男人眼中凛冽阴戾的眸光变得越发渗人,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似正酝酿着滔天怒火,又似在死死压抑着心中沉痛。

凉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来,烛火摇曳,姜瑜和小玉两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姜瑜还以为是落梅进来了,仍旧一动不动地靠着小玉。

她实在是太累了……

直到那阵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意识到不对劲的姜瑜才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往后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双黑色云头靴已到了跟前。

小玉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全身不住颤抖,强忍着害怕向前膝行几步,在裴钧煜脚边连连磕头,语无伦次地求饶。

裴钧煜只看着脸色煞白的姜瑜,问她,“你不是说给你父母做法事吗?我看这上头只有一个牌位,怎么,不怕另一个再去梦里找你吗?”

小玉慌乱的求饶声停下,维持着磕头的动作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心存侥幸想着“难道公子并不知么?”

裴钧煜单膝蹲下身,抬手按在姜瑜脑后,迫她抬起头来,直视她红肿的双眼,“这场法事到底是为谁做的,说话——!”

他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了,怒火终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泄出几分。

姜瑜从令人窒息的恐惧中被这声怒吼唤回神来,似刚回魂般,一脸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凝神看了他好半晌,眼睫颤动,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又立马咬唇吞下喉咙里的哭声,不发一言。

看起来楚楚可怜,好不委屈。

裴钧煜环顾一周,看到火盆里还没完全烧完的拨浪鼓两边的鼓耳,心神颤了颤,随后又低头看向那纤细的腰身上平坦的小腹。

伸出手去摸了摸,有些茫然地道,“若是那孩子还在,现在该是几个月了?”

姜瑜仍旧默默流着泪,一言不发。

裴钧煜松开她,掌心贴上她脸颊,试图抹去她脸上流下的泪水,直到整个手都被那泪水沾湿了,她还在哭,眼泪像流不完似的。

他才停了这无用的动作,问她,“你有身孕了,为什么不先告诉我?我是他的父亲,就算你不想要他,至少……至少要告诉我一声……”

话说到这儿,他眼角终是落下一滴泪来,声音哽了一下,才继续问道,“为什么不要他,既然狠心不要他,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给他做这场法事?”

冷峻的眉眼因极力压抑的情绪不受控地抽动了一下,额角隐隐凸起的青筋显示他心中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冷静。

姜瑜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离了他的手心,平静又决绝道,“告诉你又如何?如果他生下来,就注定……不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世上,我生下来做什么?就算生下来了,待他长大,我又要如何向他解释这见不得光的身世?到时候你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可还会记得这个见不得光的孩子,怕不是会视他为耻辱,根本不想认他吧。”

“我承诺过你,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子,会给他最好的一切……是你不信我……姜瑜,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是不是?”

姜瑜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她反问他,“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身孕的么?”

裴钧煜抬头看着她,无言。

姜瑜垂眸看着地板,不曾给他一个眼神,淡淡道,“是七巧节那天晚上,诊出来当晚,才月余的胎儿,一碗药喝下去,很快就化成了一滩血水,就这么送走了他。”

说完低头的瞬间,她垂在脑后的青丝散落在苍白的脸侧,遮住半面,柔弱的身躯透着浓重的哀怨。

时隔多日再提起那天,姜瑜小腹处又似泛起了隐隐的抽痛,那是血肉被生生从身体里剥离的痛苦啊……

裴钧煜听到这儿,心里像被重重锤打了一下,顷刻间便塌陷了一大块儿,眼眶已全然泛起了猩红……

那天晚上应是姜瑜最不信任他、最怨怪他的时候了……

小玉微微抬眼,看见裴钧煜面上可怖的神情,哭喊着求情,“夫人这话不是真心的,那天晚上夫人受了重伤,浑身是血,身子虚弱极了。大夫说了,那孩子原本就…就保不住的,失了孩子,夫人心里比谁都难受,那段时日,奴婢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模样,每每都以为她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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