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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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醒来时,守在床边的落梅立马发现了,眉间一喜,唤了另两个丫鬟进来伺候,她则赶紧跑去禀告裴钧煜。
姜瑜呆呆看着熟悉的帐顶,眼睛酸涩又胀痛,早已流不出一滴泪了。
一个丫鬟端了一杯温水,另一个丫鬟要扶她坐起身来,“夫人,您睡了好些时辰了,可算醒了,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姜瑜眼珠子转都没转一下,眼神呆滞,对两个丫鬟的靠近和细语,恍若未闻,恍若未见。
两个丫鬟看着她这般,想到之前几个贴身伺候丫鬟的下场,也慌了神,绞手躬身站在床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姜瑜颓然地翻了个身,闭上眼,“都出去,不要烦我。”
两个丫鬟哪里敢走,直到裴钧煜进来了,才敢悄悄退下。
昏黄的烛光下,他轻轻坐在床边,看着锦衾下的隆起,沉寂寥落。
柔软的枕衾微陷,青丝掩映间露出女子白皙冷淡的侧脸,下意识抬起的手却在将要触到她的那一瞬又顿住。
裴钧煜心间的暴戾未减分毫,他却忽然自心底又生出一点儿微妙的疯狂恨意。
却不是那种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恨,更多的,却是恨姜瑜为何不爱他?就算是骗他也好,又为何不继续骗下去?
为财也好,为权也罢,难道她真的看不出来,他为她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和让步吗?
他还曾想过若哪一日,姜瑜恃宠生娇,捅出什么祸事来,只怕他也是舍不得责怪她的。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因姜瑜纯粹真挚的爱慕而心动,到了这时,他却已不再奢求姜瑜的真心了。
这股矛盾又不受他控制的情感,源于姜瑜突然而至的背叛,更源于姜瑜对他无所图的惶然。
眼下,姜瑜一心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就算死也要离开他,他还能拿什么来留住她?
没有心肝的女人。
他知她醒着,伸手摸进被子里,隔着中衣,从她纤细的腰间抚摸而上,最后停留在她温热的胸口处,感受着那跳动。
几乎是被他碰到的那一瞬,姜瑜全身就起了止不住的轻颤。
“别碰我!滚开!”
姜瑜忍无可忍,坐起身来往床榻里侧缩去,抵触的情绪溢于言表。
她紧紧攥着被子挡在身前,全然是一副戒备的状态。
这样激烈的抵触,裴钧煜怎能接受?
他面容有一分扭曲,随后又放缓了神色,轻声安抚道,“好好好,我不碰你,阿瑜,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姜瑜不敢松懈分毫,直言问道,“谢宴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我们真的是清白的。”
清白?或许姜瑜对那野男人并无他意,但那野男人明显对她有非分之想。
就凭他生了这个念头,他死不足惜。
裴钧煜目光渐寒,“他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他现在不过是受了点儿伤,还有一条命在。不过,若是你再这样下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你会永远陪着我。”
话说出口,裴钧煜心里再度充斥着浓浓的幽怨。
纵使他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但无论姜瑜应或不应,他都不过是个卑微的可怜虫罢了。
姜瑜眼底憎恶的光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纠结的痛苦和无措,揪住的那一点儿光滑的布料在指尖绞动。
这个男人手里拿着谢宴的命,她真能这么自私地不顾一切,与他鱼死网破吗?
想到身受重伤的谢宴,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她不能就这么毁了他。
姜瑜攥得发白的手指终是慢慢松开了,绷直的脊背也垮了下来。
这便是做出选择了。
裴钧煜松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忽视心底的不快,“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吧,我待会儿就让人放了谢宴,你先过来好不好?”
“不要难为他,等他伤好了,我要见他一面,确认他没事。”
“好,都依你。”
姜瑜得了他的承诺,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多少。
裴钧煜见她一动不动,失了耐性,长臂一伸,握住她皓腕,把人圈到了怀里,迫不及待覆上她的唇,如等待已久的饿狼,尽是要将人吞吃入腹的架势。
他像是迫切地想通过这个吻确认些什么。
男人的强势令人窒息,姜瑜喉间发出难受的呜呜声,抵在他肩上的手不住推搡。
裴钧煜睁眼看到她眼里的难受和祈求,深吻的动作停住,放开了她。
姜瑜身子一偏,趴在床沿,干呕了几声,眼角溢出晶莹的泪。
与他接触,让她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裴钧煜心里顿痛,抚上她的背,轻轻拍着。
两人俱是一言不发,彼此都煎熬着。
待姜瑜干呕声停了,他说道,“我让落梅进来伺候你梳洗,先吃点儿东西吧。”
明月高挂,庭院里像笼了一层银纱。
裴钧煜在书房心不在焉的待了一会儿,吩咐找了大夫给谢宴治伤,对于太子催促他回到猎场比试也是拖了又拖。
他回过神来,谢宴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更不能因姜瑜而死。
他得好好儿活着才行。
若是他真死了,永远留在姜瑜心里,成了他与姜瑜之间的隔阂,那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亥时一到,他停笔起身,从身后书架一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白釉红梅的小瓷瓶,回了房。
行至房门外,窗牖上透出东次间一道秀丽的剪影,无端让人感到安心。
落梅见到主子,忙福身行礼。
裴钧煜问她,“你怎在外头?”
落梅答道,“夫人说她想自个儿静静,不让奴婢们在里边儿伺候。”
裴钧煜推门进去,却没有急着去寻姜瑜,而是走到铜绿镂空的熏炉旁,拔出了小瓷瓶的木塞,打开炉盖,修长的手指轻抖,便抖出些紫红色的粉末,掉进了熏炉里。
他略略等了一会儿,直看到烟雾丝丝缕缕地袅袅腾起,才停了手。
沁人的幽香萦绕鼻尖,裴钧煜把那熏炉提进了内室,想了想,又添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