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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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钧煜和慕容风赶到时,只见着路边的两匹马在原地吃草,吴老大等人却不见了踪影。
两人连忙勒住缰绳,心里都是一紧。
慕容风皱了皱眉,出声道,“这儿只有一条路,他们身中剧毒,肯定走不远。”
裴钧煜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夹紧马腹往较近的那匹马走去,“先在附近看看。”
慕容风马头一转,往较远处的吴老大那匹马走去。
月色清浅,裴钧煜掏出火折子察看情况,沿着路边草丛明显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快步找过去,在心里暗暗祈祷姜瑜千万不要出事。
他极少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无论是出于何种考量,方才那样无法兼顾两人的时刻,他不能不选择先救崔诗敏。
但在此刻姜瑜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他在追赶而来的路上时,姜瑜被那贼人带走时眼里的痛色和绝望,却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他心里竟倏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如一根埋在他肉里细小又顽固的尖刺,看不见,只是一碰就不舒服,却怎么也挑不出来。
夜风拂过小腿高的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他心里的担忧也在不断加深。
心念百转间,很快他就看见前面有一具趴伏在地、高大宽厚的身体,一动不动。
裴钧煜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火折子,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心里的不安之感愈发浓重。
他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在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照下,不期然就看见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浑身是血的姜瑜衣衫半敞地躺在那具死尸下,莹白如玉的肌肤沾着鲜血暴露在空气中。
一动不动地睁着双眼,平日里那双灵动清亮的眼眸空洞无神,神情呆滞平静,如鬼魅般惨白的脸颊上还有着几撇已经干涸的狭长的血迹。
无声无息的,尤为触目惊心。
裴钧煜瞳孔猛地一缩,心里一窒,一瞬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此刻还活着吗?
“姜瑜,姜瑜。”
他一连喊了她两声,无悲无喜,一如平日里唤他人一般,声音冷漠无波。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未这般连名带姓地叫过她的名字,差点儿都忘了她姓姜这件事。
躺在地上的姜瑜依旧无知无觉,没有出声回应,也没有任何反应,如一具被人强行抽走了魂魄的躯壳,神色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裴钧煜心里戾气顿生,猛地抬脚踹开了压在她身上的那具躯体,蹲下身把人抱起来紧紧揽在怀里。
抱住她柔软温热的身体的那一刻,他立马探手往她胸口处摸去,感受到皮肉底下有力的跳动,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裴钧煜捧起她的脸,轻轻拍了几下,急声唤她,“姜瑜,姜瑜,你怎么样,快说话!”
姜瑜苍白的脸颊被他这一拍,总算出现了些血色。
她缓缓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像是才回魂一般,虚浮的目光幽幽回转到眼前的男人脸上,声若游丝,“你来了。”
她看着裴钧煜眼里难得一见的歉意,扯动干燥的唇角笑了笑,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了他,他想扒我的衣裳,我拔出那根簪子,很用力很用力地往他头上刺进去,他好重,倒下来的时候,好多血流到我身上……”。
姜瑜边说,面上边浮现出回忆的神色,眼神在四周游离,神情恍惚,口齿却异常清晰,缓慢又清楚地把自己记得的每一个细节娓娓道来。
唯独没有说出她身在其中时的害怕和无助,像是一个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局外人。
平静的脸上甚至隐隐带着些疯狂的笑意,沙哑虚弱的声音有轻有重,描述得很生动。
探查完情况的慕容风寻迹而来,站在十步开外,静静听着她的声音,越听越不忍。
裴钧煜从她的描述中窥见了她当时的无助和绝望,冷厉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他抬手掩好她凌乱的衣裳,越发揽紧了她,垂头贴了贴她冰凉的额角,温声强硬地打断她,“好了,别说了,现在没事了,我们现在回去,你好好地睡一觉,睡醒就全都忘了。”
喋喋不休的姜瑜听见他的话,一如既往乖顺地停了声,然后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表露出裴钧煜预想中对他的怨怪,这令他有些惊讶。
一路疾驰回府以后,裴钧煜把人放在床上,姜瑜早已晕了过去。
跟着进了内室的小玉和梅香见着气息奄奄的姜瑜,脸上当即就落下泪来。
看着她血迹斑驳的衣裙,根本不知她哪处受了伤,又或者全身都有伤,只能慌张地伸着手,不敢冒然触碰她。
梅香慌了神,一时也顾不得害怕男主子,“这是怎么了,夫人怎么了?出门儿时不是好好儿的么?”
小玉定了定心神,连忙出去打了些热水进来,刚拧干帕子要给姜瑜擦身子,就被裴钧煜接了过去。
“都出去。”
然后便轻柔地褪下了姜瑜身上的血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身上的血迹。
每擦一处,他捏着帕子的力道就重一分。
裴钧煜凝视着她身上的伤和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心神不安的眉眼,素来冷峻的面上不见了方才的怜惜和痛色,反而是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他压下心里复杂又不明的心绪,加快了给姜瑜上药的动作。
上完药以后,他伸手抚了抚姜瑜的脸颊,眼里似有些挣扎之色。
刚把她的衣服穿上,卓星就在门外禀告,“主子,太子来信,说有急事要与您商量,让您即刻去东宫一趟。”
裴钧煜闻言才定了定心神,随手把药膏放在一旁,大步走向门外。
“太子可有说是何事?”
“与杜大人那笔钱银有关。”
“大夫什么时候到?”
“已经去找了,应该快了。”
裴钧煜刚走,几乎是被一路拖过来的大夫就到了。
却不是上回那个有些年纪的于大夫。
听见动静出门来的小玉见着这年轻大夫有些眼熟,想了会儿,惊讶地掩嘴低呼出声,“是你?谢、谢什么来着?”
那年轻的大夫也认出了小玉,喘匀了气后,拱手礼貌一笑道,“在下谢宴。”
隔着帷帐和绢帕,谢宴坐在床边仔细地诊脉,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小玉观他面色不妙,本就不安的心越发揪紧。
半晌,谢宴才收回手,侧过脸看着小玉沉重道,“她有身孕了,身子却十分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