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酒有度,人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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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加帅给区总打去电话，问晚上的安排，区总开着免提说道：“就你丫事儿多，跟我没个正形儿，小刚大哥也是惯着你！老李，加帅问晚上安排哪儿了，他想跑边儿串桌儿，市委秘书长古月刚和宣传部，晚上有客人。”只听电话里响起李总的声音：“想着你们吃了几天海鲜了，一定想肉吃了，晚上定的烤滩羊，正好，古秘书长去的话，咱们两桌，各上半只烤羊！”区总接着说道：“听见了吗？滩羊村！烤羊定好了。”张加帅连忙称是。

古月刚跟宣传部人联系，要求改定在滩羊村，通知记者朋友们晚上要好好搞一下，说话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气度，张加帅也乐见其成。张加帅抽空给老婆发了信息：“晚上两场酒，回去不会太早！”老婆回复带孩儿子玩呢，晚上跟儿子在娘家睡了，嘱咐张加帅少喝酒。

古月刚要去书房打个电话，让张加帅自己坐一会儿，张加帅正好给露露发微信聊天：“忙了一天了，中午都没顾上吃饭呢！想你！”露露马上就回复了：“你这狗东西，得手了就不知道珍惜了，已经超过24小时没联系我了，伤心！遇上坏人了！”“今晚上还能得手不？”张加帅坏笑的表情回复。“没超过三句话就露出狼性了！人家是好姑娘来的。”露露气得抓狂的表情回复。“想你！晚上我两场酒局，本来想去找你，可惜今天太忙了。”张加帅立刻转移注意力，再纠缠于人性的探讨，会扭曲的！“嗯，理解，你忙你的，我给我妈当好姑娘！”看起来露露顾忌家教，不会轻易出来的，张加帅不再缠斗。

古月刚和张加帅到了滩羊村的时候，区总和李总一行人已经坐在包间里了，古月刚过去打了个招呼，站了一下，并没有敬酒，说等一会儿过来喝一杯，张加帅顺势坐了下来，没有去古月刚的房间，毕竟区总在桌上，从主次上来说，只有区总是自己的直接领导。区总站起来跟古月刚寒暄了几句，并没有对张加帅的留下来表达什么意见。这就是区总的高明之处，张加帅可以是谁的下级谁的弟兄，但绝不是谁的附庸。

众人坐定，李总主持酒局开始，半只烤全羊上桌，众人没有客气，金黄的外皮酥脆，内里的肉质绵软，鲜嫩多汁，脂香满溢。张加帅也确实是饿了，直接下手，把着一根羊排用嘴往下撕着肉，口腔里塞得满满的，顾不上喝酒说话了。李总看着张加帅的吃相，哈哈大笑指着张加帅：

“跟着区总出门几天怎么饿成这副样子了！还是年轻好啊，这么吃东西看着就过瘾！香不香？”区总瞥了张加帅一眼，“嚯，这模样儿大了！”起身把小羊腿撅了下来递给张加帅，“吃，李总请客，吃喝儿不能拘着！”张加帅二话不说，伸手接过来就啃上了。

李总看他吃的香，跟区总说道：“老弟，今儿也没外人，李哥把话放在桌面儿上，文老三又跟我打电话说了，一心想促成海岛项目，要不是吹风感冒了，肯定不让你俩回来呢，就这还想再追常山来呢！区总老弟，给李哥交个实底，成不成有个准数儿，我跟三哥也能交待。”区总一听这话，筷子也没停，夹着菜说道：“老李哥见外了，真不必特别拿出来当个事情说。”

张加帅听着李总的话题开始往项目上说，自然不再贪吃，知情达意有人缘的事情，理所当然是落在区总头上，勉为其难的事情一定要张加帅来做，做的不对区总可以批评，给双方都留台阶，他赶紧接过话来：“区总对于李总推荐的项目是高度重视的，不然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海岛市，我们把文老板的项目都看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负责前期工作的员工也都派出去了，李总不必着急，有什么情况我随时跟您汇报！”

“区总早就交待我一，定要优先争取这几个项目，而且跟文老板的交往也比较融洽。区总最喜欢文老板这样的性格，说跟李总有些像，都是豪放派。”张加帅提起酒杯，开始从李总绕圈儿敬酒。“加帅老弟，你李哥我一口唾沫一个钉儿，文老三这事却留下了尾巴，有点儿不靠谱了，你帮老哥把这事儿圆成了，年底老哥给你弄十箱茅台，区总不喝酒，老哥单给你的！”李总一口喝了杯中酒，豪爽中还是有些急切。“嘿，这话说我心里去了，还等年底干啥啊！明天我就找李总拉酒去了！哈哈！”张加帅觍着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对喽，占便宜的事儿等不到天亮！今儿晚上就去！”区总在一旁敲着锣边儿。

“我次奥！你们哥俩儿啥时候也学会不见兔子不撒鹰了？”李总在众人的哄笑中骂着，“老李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这回是真求到区总老弟这里了！”“李总，您为了朋友舍脸，这份仗义就值得我年轻人学习！今天能为了别人张嘴找区总，明天也能为了区总找别人，冲着您的为人，区总心里肯定有数！再别多说了，咱们大家敬李总一杯，向李总学习！向李总致敬！”张加帅不让李总继续往下说了，姿态已经够低了，赶紧张罗着一起敬杯酒，把李总的面子捧起来。李总红光满面，内心十分受用，他素来以侠肝义胆自我标榜，业界内努力塑造义薄云天的形象，今天张加帅有成人之美，恰是数九寒天盼春光，闲散的二奶盼流氓，不由得心头一暖，酒意更盛。

张加帅看这场酒的题中之意，已经喝出来了，趁着场面热闹，跟区总低声说了一句，便起身到古月刚那桌敬酒。来到另一个包间，看房间内喝的是低度国窖，心中大定，进门先喊：“大哥，我来叨扰了，添双筷子，添个酒杯，我要好好敬几位哥哥酒！”古月刚笑容可掬，向众人介绍是自己的表弟张加帅，央化供销常山公司的副总。

张加帅坐定，向桌上逐个提杯致敬，有宣传部的副部长，还有各个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一大桌子人，举杯叫大哥，放下杯子留联系方式。在新闻媒体人士面前，张加帅不敢再插科打诨地耍嘴皮子，这帮人的反应极快，而且嘴上功夫了得，一句话能引申出一百种含义，还让你无言以对。张加帅是有过这方面经验的，他有几个这行业的朋友，个个都是名记，说话就是杀人诛心啊，经常是搞得张加帅哭笑不得。实际上还真不是他们故意难为人，而是职业习惯，嘴不饶人，听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想找出话茬儿。还有一个行业的朋友也有这个通病，那就是律师，也是说话爱抬杠，以否定别人说的话为言谈的固定模式，交流起来多加小心。

宣传部的副部长在记者们面前保持了非常谦逊的态度，不停地恭维敬酒，应该是有什么把柄又犯到了记者手里。党委和政府对于舆论的重视程度很高，尤其是负面舆情，简直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果然看到几位记者带着睥睨一切的表情，有些矜持有些骄横。古月刚不以为意，这是公务场合的常态，有求于人必要卑躬屈膝，无非就是在用虚伪的态度来换取更多的条件。

社会舆论的话语权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其中不乏出于公信代表公平正义的大部分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些负面舆情的爆料，却是交换条件没有谈妥造成的。媒体也分为官方媒体和社会媒体，官媒党媒是主流，是社会价值观的导向，如果有报道，政府是必须要回应的。社会媒体比较复杂，但影响力广泛，通常是夸大其词博眼球，快速传播，但事态可控，甚至可以从平台网站入手，通过屏蔽关键词等进行控制搜索，也可以花钱打点，从后台撤销报道。通常宣传部都会找到记者，谈判条件，力求息事宁人。

新天报的大记者豆翔谈论着省会城市一个区的趣闻。有某个知名记者去找区长协调事情，区长推脱没有给面子，此记者心中记下了一笔暗账，平常就注意搜集了一些该区的负面新闻线索。直到省里组织旅游发展论坛的开幕式当天，宾客如云，高朋满座，盛况空前，此记者爆了一篇政府不作为的负面新闻，并成功推送上了热搜，狠狠打脸该区，羞臊了区长的面皮，不可不谓之阴损。张加帅听得入神，暗暗对豆翔记者铭记在心，心想着，好狗！

省台的海涛记者岁数不大，一张娃娃脸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儿，酒量很大，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狂。接着豆翔记者的话说起另一件趣闻，几家社会媒体收到某个矿老板的重金邀请，联合了十二个记者，跑去蒙省鄂市一家煤矿企业蹲点半个多月，持续爆料各种负面新闻，没出一个月，这家煤矿企业全面停产整顿，难以维持经营，矿老板趁机出手收购这家煤矿，十二个记者获得了两千多万的报酬。这种事情在海涛记者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没有水平了。张加帅暗自摇头，众人也有些面面相觑，不好往下再接着聊了，已经突破潜规则的底线了。

张加帅上桌，秉承一个原则，好好喝酒，以诚待人，有古月刚大表兄在，没有必要攀缘关系，谁有意示好，过后再多接触谁。一圈敬酒下来，又喝了两杯。古月刚今天兴致更高，起身招呼张加帅到李总那桌敬酒，让张加帅不可思议，以古月刚一向清冷的性子，很少能做到今天这么主动。

李总那桌的酒局已经接近尾声，古月刚坐下之后又掀起新的高潮。虽然央企不受地方一级党委政府的直接管辖，可小鬼哪有不拜城隍庙的。古月刚算不上位高权重，却最接近核心圈层，与众位央企领导都算熟悉，自然地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张加帅在两桌都只能算是客人，自觉控制着表现的分寸，众人交谈对酒的时候，从不主动出风头。喝酒的人在场合上，还是比较容易蒙混过关的，只有区总这种不喝酒的人，才是真正的水磨功夫了得，身份在那儿摆着，谁也不会轻视他，但他不喝酒，不提杯显得倨傲，拿水提杯，又极考验说辞，有时候张加帅都替区总着急，但区总总能云淡风轻地化解，令张加帅不得不佩服。

李总等人听说古月刚那桌都是记者朋友，直言放弃了去敬酒的想法，作为企业负责人，对记者是不敢轻易招惹的，敬而远之。张加帅心里有数，每年公司订购各种报纸杂志十几份，偶尔还要帮着记者完成商务合作的任务，在这方面每年花费几十万，才换来清静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