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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欧阳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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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安全了,大家都相信德叔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同志,至少吴斌坚信这一点。他认为只要德叔不出问题组织就一定是安全的。

于是,他派出小王和小李去联络其他小组,通知他们隐蔽待命,并打算抽调骨干人员在爱登堡路137号别墅楼进行外围警戒以保卫这个秘密联络点的安全。同时,由欧阳志鹏接替德叔暂时担任保卫队长。

欧阳志鹏,哈尔滨人,性格豪爽,军事干部,黄埔五期,曾当过野战团团长,作为职业军人,办事雷厉风行,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干保卫工作熟门熟路。

接手后,他紧紧张张地忙碌了三天,很快就在别墅楼的周周围围布置好了潜伏哨、了望哨和警戒哨,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安全保卫措施,警戒区域方圆一公里以上。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因为躲避追捕,再加上忙这忙那,神经高度紧张,人也确实累得够呛,为了放松自己,欧阳志鹏打算出去走走。

向吴斌告假后,他独自出门径直去了城南的老王庙。

老王庙是老街和龙王庙的合称。荣城人都习惯这样叫着,叫着叫着,老王庙就成了这一地区的地名。

老街繁华热闹,是荣城最富特色的美食一条街,汇集了四面八方的特色小吃和美味佳肴,来来往往的人多得比蚂蚁还多。

龙王庙庙小菩萨灵。因此,香火旺盛,更是人来人往的。

老王庙在租界之外,东临英租界,北接公共租界,南边是法租界,西边为日租界,属于公共区域。

这里鱼龙混杂,警察巡捕多,帮派黑道多,流氓地痞更多,乱七八糟的,像个大杂烩。

从老王庙再往东走就是黄江的入海处。

以前,这里一片滩涂,是个荒凉的不毛之地,因为码头多,一帮拉纤的人在这里走出了一条纤夫小道。

后来,因为清政府软弱,鸦片战争之后,荣城作为重要的口岸城市渐渐被英法日等国瓜分。

这些列强进入荣城之后,土地也因此而变得尤为金贵,从此便有人在这片不毛之地之上开始慢慢地修建起房子来。

再后来,因为港口和码头的需要又修起了沿江马路,因此这条纤夫小道便渐渐变成了繁华的临江大街,荣城人管叫黄滩,是英租界的势力范围。

来到老王庙后,欧阳志鹏先是东逛逛西瞧瞧,哪里热闹往哪里凑,不知不觉便逛到快晌午了,肚子也咕噜噜地开始唱歌,该寻个地儿填饱肚子了。

欧阳志鹏一边嘀咕一边四下张望,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神情犹犹豫豫,仿佛拿不定主意。

走到二四马路路口时,他才终于停下。站在原地,四下张望许久,还不停地抬手看腕表,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动了,只见他扭头朝二四马路走去,一边走一边四下里乱瞅。

这是条商业大街,人流密集,熙熙攘攘,喧闹杂乱。

在人群中,欧阳志鹏走得很慢,走走停停,但没走多远,忽然又掉头往回赶,没成想,与人撞了个满怀。

抬眼一瞧,原来是个警察,还是个挎盒子炮的。

还未来得及道歉,那警察就鼓眼暴珠地臭骂了起来,“混蛋!你找死啊!想死也别寻老子呀,老子又不是阎王爷,不勾命,只宰人!”

这警察一双三角眼,精瘦精瘦,黑得像块铁皮,三堆牛屎高,那模样活脱脱的跟个猴似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掏出盒子炮刷地一下戳住欧阳志鹏的脑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把路人都吓了一跳。

顿时,人群哄的一声立刻像惊鸟一样散去。

跟在警察身后的四个手下也刷刷几下端起长枪戳住他。

其中,一高个子跃跃欲试,瞪眼狞笑道:“大哥,别跟这小子废话,让哥几个来修理他。”

一见这架势,欧阳志鹏心里一沉,愣了愣神后,心里暗暗恨道,晦气!怎么就碰上这几棵烂柴呢?这出门啊还真的要翻翻黄历!

但恨归恨,却没有心情跟他们纠缠。如果纠缠,浪费时间不说,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因此,他强忍着,连忙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地赔不是道:“对不起,真对不起!不好意思,磕着爷了,没磕坏吧?”

说罢,慌忙伸手去扶,并上上下下一通乱瞅。

“啪”

那警察随即一掌拍来,啐道:“拿开你的狗爪子!”而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马上瞪着他连连冷笑道:“你说呢?走路也不带眼,都磕坏老子了,说一句对不起能了事吗?没门!也不睁眼瞧瞧你爷爷我是谁。小子诶,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赔钱,十个大洋,要么你从爷的胯下钻过去,这恩怨也就算了了。不过,瞧你这副穷酸样,爷谅你也拿不出十个大洋来。罢了罢了,今日就算爷积德行善不计较。来吧,干脆点。”

说着,退后两步叉开双腿拿眼夹住他,还满脸的坏笑。

哈哈哈……

几个手下担心他逃跑,呼啦一下慌忙将他团团围住,并举枪死死地戳住,还大张着大嘴坏坏地笑着。

见有热闹,周围的人群又马上纷纷围拢过来。

欧阳志鹏顿时满脸黑线,心知这麻烦今日肯定无法善了。于是,心一横,双目圆瞪冷冷盯住对方,沉着脸从牙齿缝里一字一字地蹦着道:“你——确——定!”

见他突然翻脸,瘦猴警察心里一咯噔一个激灵脸一下僵住,并惊讶地瞪着他道:“咋啦?不行吗?”

“不行。”

欧阳志鹏十分干脆。

哈哈哈!瘦猴愣怔了一下,尔后,突然弯下腰去双手捂着肚皮哈哈大笑。

但笑声又立马戛然而止,他扭头对四个手下道:“哥几个,你们听到没?他说他骨头痒痒,给他酥酥呗。”

这话音一落,他四个手下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恶狠狠地抡起枪托照头便砸。

欧阳志鹏也毫不含糊,只见他身形一闪倏地消失,接下来便听到噗噗噗几声,接着又是扑通扑通几声,那四人立马几个踉跄便东倒西歪地栽倒地上,还传来几声惨叫。

“呀呵,原来还是个狠角!老子就不信了,看看到底是你手脚快还是你爷爷的子弹快。”

四人还没挨着人家的边就被人一招全给撂翻了,剩下那瘦猴,莫说是招式就连人家的影子也没看到。

他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那嘴张得跟个黑洞似的,但很快被周围阵阵的喝彩声给缓过劲来。

回过味后,他面目狰狞,抡起盒子炮想要搂火,但一时又寻不到目标,只有端着枪四下里打转,像风车一样在原地转了十几好圈。

最后,他仿佛看到人影了,刚要扣动扳机便听到嘁哩喀喳几声,没几下工夫,手中的盒子炮就像木架子一样散落一地。

这时,周围响起了连连的惊叹声和唏嘘声。

缓过一口气后,终于看到人影了,只见欧阳志鹏气定神闲双手负背立在瘦猴跟前。

他冷冷地扫视一眼,而后嗤了一声,讥讽道:“切!跟我玩枪?我玩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拿尿和泥巴玩呢。”

说完,甩头而去,身后只留下一双双失神的眼睛和一阵哂笑声。

然而,笑声落下,再瞧他时,已不见人影了。

其实,欧阳志鹏并未走远。

他反身而去,走了没多久,在一家叫滨城人家的馆子门口停下。

在那里,他驻足仰望,犹豫许久,最后咬咬牙抬腿迈了进去。

这是一家哈尔滨人开的饭馆,有着他最喜爱的家乡口味。

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眼下,家乡还被日本人占着。一想到家乡,他心里就有一种痛,这种痛痛彻心扉,疼到骨髓。

这些都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在这饭馆里有他最心爱的女人。

他叫她梅子,一个既漂亮可人又温婉文静的女人,这家饭馆的老板娘,三十来岁。

按他们的话说,都来自哈尔滨那旮旯,是地地道道的老乡。

当年,为躲避战火,梅子跟随老公一道一路南下投奔远房亲戚。

半路上,老公一病不起,在饥寒交迫中撒手西去,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继续南下。

草草安葬丈夫后,她独自一人一路乞讨,颠沛流离,历时半年多才走到荣城,远房表姑瞧着可怜才勉强收留下她。

早年,表姑随丈夫南下来到荣城开了这家饭馆,生意不好不坏,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可令人糟心的是夫妻俩一直没有生养。一把年纪,膝下无子,既糟心又苦闷,闷气伤肝,把身体给糟蹋坏了。

没过两年,夫妇俩先后病故,梅子便接下这滨城人家当上老板娘了。

也可以说,欧阳志鹏是梅子的救命恩人。

当初,梅子一路苦苦撑着来到荣城。进城那天,她蓬头垢面,一身破破烂烂,饿得皮包骨,躺在龙王庙门口只剩下奄奄一息,是欧阳志鹏救下了她。

听说是哈尔滨人,他对她不再是可怜和同情了,而是把她当亲人,不仅收留她,而且还倾力帮她寻找亲人。

最后,在他的帮助下,梅子终于寻到了表姑。从此,两人开始交往并亲近,关系一天比一天密切,直到两人相爱。

但作为地下工作者来说这是很忌讳的,欧阳志鹏不敢向组织报告,更不敢在梅子面前暴露身份。因此,跟她也只有偷偷来往。

两人若即若离,中间始终像隔着座山似的,尤其是他成天神秘兮兮,行踪诡秘,令梅子常常纳闷,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又好些天不见他人影了,她正愁思苦闷,柔肠寸结……

“梅子,梅子,你上错菜了,这红肠是四号桌的。”

女人就这样,若心心念念地念着一个男人时,老心不在蔫,神情恍恍惚惚,忘性大,丢三落四的,干活老出错。

见她如此,阿莲急得直摇头。

阿莲是饭馆的老人,曾是表姑最能干的帮手,现在又成了梅子最得力的助手,无异于饭馆的二当家。二人亲如姐妹,情同手足。

她当然知道梅子的心思,眼瞅着梅子要将四号桌的菜端到三号桌上去,慌忙过去挡下并接了过来,嘟着嘴不满道:“算了算了,你歇着去吧,别给大家添乱了。”

正是饭点的时候,而今天的客人又格外的多,店里的八张圆桌坐得满满的,两个小姑娘正忙得团团乱转。

她们是雇工,一个叫小云,一个叫小倩,都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勤快伶俐,但毕竟年轻,没有见过大场面,像今天这样这是自打进店后的头一遭。

因此,客人一多,小姑娘俩手忙脚乱的,顾头不顾腚了。见状,梅子和阿莲也只好跟着忙前忙后地亲自打理起来。

梅子这一添乱店里就更乱了。听完阿莲一通数落,她沮丧极了,勾着头缓缓走进柜台愣怔怔坐下,两眼失神地望着,连眼前站着人也没瞅见。

“梅子,梅子。”

来人站在柜台前连叫了两声,但梅子依然如故,两眼空洞洞的。

见她这样,来人绕过柜台进去从身后一把拥住她,低声问道:“梅子,你怎么啦?”

这冷不丁的一搂,把梅子吓了一跳。她倏地一弹而起并身子一扭猛地挣脱,随后甩手一巴掌扇去,但刚到半空又立马停下……

梅子两眼睖睁睖睁地瞪着,那樱桃小嘴张得能塞个鸡蛋,瞅着来人半天也没有出声,而晶莹的泪珠一下便夺眶而出如雨点一般扑簌簌而下……

猛然间,梅子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双粉拳雨点般地捶着来人的胸脯,像弹棉花一样蓬蓬蓬地捶着,紧接着又长手一圈,踮起脚尖拿嘴狠狠地堵去。

刹那间,屋子里响起一串啾啾唧唧的声音。两人像藤跟树一样紧紧缠在一起,还有那声音,太稠密,太腻歪,太暧昧,一下子惊艳当场,令人耳热心跳,把满屋子的人都惊傻了……

然而,在饭馆对面的一扇窗户里,有人举着望远镜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那人正是云清。她浅浅地笑着,一边看着一边问道:“你确定是他?”

“没错,我确定。他进饭馆的时候,我瞧得真真的。”

这声音有些嘶哑,而人却被一道梅花屏风给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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