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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都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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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与地下排水道相通,这是德叔的杰作。

作为市委机关保卫队队长,他对安全保卫工作做得十分周全。

吴斌既是紫罗兰歌舞厅总经理,更是荣城地下党的书记。因此,紫罗兰歌舞厅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最重要的秘密据点,这安全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当年,为了这条暗道德叔可是费尽了心思,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从暗道撤离后,在地下排水道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多时辰,大家终于抵达爱登堡路137号,这是德叔为他们预备的另一处秘密据点。

这里,除吴斌和德叔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

这是一幢法式别墅,两层楼高,前面庭院,后面花园。房主是位法国人,以前做过租界大法官,半年前携家人回国去了,只剩下老管家一家子居住看守。

德叔通过关系把它租下,一次性付给老管家一大笔安置费和五年的租金。谁会傻到跟钱过不去?更何况这意味着自己将一夜暴富。因此,他拿着这笔钱举家返回乡下老家当财主去了。

别墅紧临黄江,地处偏僻,四周空旷,很少有人踏足这里,就连巡捕也很少来。最令人满意的是,别墅里面也有一条暗道,作为秘密据点是最适合不过了,而且有法国人背景,即使有人出入也不会引人注意,既安全又僻静。

从暗道进入别墅后,大家围坐桌前。吴斌紧皱眉头,忧心忡忡。

他明白,为了掩护撤退,这一回德叔他们指定是回不来了。一想到他们那惨烈的场景,他禁不住地落泪,眼睛也红得跟兔子似的。

“吴书记,别难过,他们都是好样的。”这说话的叫杨明,是组宣部长,一个中年男人,中等个子,眼睛细长,圆脸,微胖。

见杨明开口,坐在一旁的军事部长欧阳志鹏也开始劝解:“吴书记,我相信德叔,他是老同志,担任保卫队长多年,经验丰富,应变能力强,机智果敢,一定不会有事的,兴许过一会儿就撤回来了。”

作为军事干部,欧阳志鹏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别看他才二十三岁,资历却是不凡,黄埔五期,曾参加过轰轰烈烈的八一暴动,并跟随暴动队伍转战千里,身经百战,从见习排长一直干到团长,到中央苏区后又担任了红军某部师长。

他个子不高,精瘦,细长脸,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无不透着精明和睿智。

然而,这两人的一番劝慰并未缓和下屋子里沉闷的气氛。

坐在一旁的另外三名同志和吴斌一样依旧是心思沉重,愁眉苦脸。

他们都知道,在敌人的重围之下,德叔他们根本无法脱身,更何况是仓促应战。敌人来得太突然了,而且是预先谋划好的,这肯定是出叛徒了。

叛徒是谁呢?他们对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自然是一无所知。因为都是单线联络,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只有德叔一人知道,假若他牺牲那就再无可查了,其他的三个小组也将同时会失去联络,情况会变得异常糟糕。如果真出了叛徒,那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将会严重威胁组织。三个小组失去联络,局势将会全面失控,搞不好会要引发一场巨大灾难。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吴斌的心里也是没底了。虽然茫然,虽然格外担心和难过,但仍旧十分镇定。

“同志们,目前,我们的情况危急,应该是哪个小组出了问题,至少是小组的联络员出问题了。否则,不会这样轻易地将敌人突然引向我们。因此,这个小组肯定是凶多吉少。而最不妙的是,如果德叔回不来了,那事情就变得格外麻烦,我们与下面的同志将会失去联系,这对整个组织是不利的。因此,在德叔回来之前,我们只有在这里蛰伏下来,静观其变。如果德叔回不来了,那就再作计较,另外想办法弄清外面的情况。搞清楚了再想办法与下面的小组联络。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我相信德叔,他就是死也不会出卖我们。另外,我们在这里里外外查找一遍看看能否找到德叔留下啥东西。我坚信,他绝不会将党的机密带在身上,肯定会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而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之一。大家一齐动手吧!”

吴斌毕竟是书记,对问题看得十分透彻。他的这一席话令大家吃了颗定心丸似的,不安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他的分析,大家觉得十分在理,他们选择相信,于是,一齐动手叮叮当当地逐屋翻找……

再说德叔和江山之两人,他们并未战死。悠悠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华生医院的病床上,并且双双双手反铐在病床的靠梁上。

苏醒后,德叔四下张望。病房里就他一人,江山之呢?他咋样了?

这应该是独立病房,两人被隔离开了。

病房里异常安静,打量完四周后,德叔又合上眼睛。

他明白,自己最终还是落入敌手了。轻轻叹息一声后,他的眼前又放电影似的浮现出发生在紫罗兰的那一幕……

……当日,一番苦战后,身上的子弹快打光了,已身陷绝境。

在云清劝降之际,靠在门边,与江山之相视一眼后,二人心照不宣,决意宁死不当俘虏,打算用枪里最后一颗子弹结束各自的生命。

然而,正当他们拿枪互相对准对方的胸脯要了结时,张明宁和林一却突然双双破窗而入,两声巨响,把两人吓了一跳,结果,手微微一抖,扳机扣下,枪响了,子弹虽然穿胸而过,但打偏了……

正当德叔闭目回想时,云清和医生进来了。

医生上前俯身翻看他的眼皮,接着又拿听诊器反复地听,而云清则站在病床前定定地望着。

检查完后,医生摇了摇头,疑惑道:“不可能啊,都三天了,这一切都正常啊,怎么还没醒来呢?”

“潘大夫,你确定吗?”闻言,云清盯着她问道。

潘大夫叫潘雨辰,二十三岁,虽然穿着白大褂,但也掩饰不住她那曼妙的身材,白色的帽檐下边是齐耳的短发,并且乌黑闪亮,口罩上方,一对明眸水汪汪的,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一双纤纤细手白皙而光滑,凝脂一般,虽然看不到面容,但仍不难看出,这潘大夫也是绝色美女一枚。

见云清直盯着自己看,她会错意了,以为云清在怀疑她的医术和诊断,因此,满肚子的不高兴。

她愠怒地瞪了云清一眼,而后甩头扭身就走,到门口扔下一句“信不信由你”便扬长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清像个傻姑一样愣怔了好半天。

她情知潘雨辰误会自己了,但人已经没影,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这脾气还挺冲的,都拽上天了。

云清自然明白,这潘雨辰傲娇自有她傲娇的资本和依仗。

因为她是潘盛和的独生女,含着金钥匙长大,平日里走路都是两眼朝天。

而这潘盛和又是谁,青红帮大佬啊,跺一跺脚这荣城的天都要塌半边的主,谁不知道他的名号?像她这样一位豪门千金为何不在家里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却要跑到这华生医院来做大夫呢?这自然是她的性情使然。

潘雨辰人生得漂亮,清高孤傲,性子冷,是荣城有名的“冰美人”。但她善良,素有一颗悲悯之心,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二十几年前,潘盛和还没有出道,只是个街头小混混,一家五口全靠他养活,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家里虽然没有穷得叮当作响,但也常常是紧紧巴巴拮据得有上顿没下顿。

她的妻子温柔漂亮,善良贤淑,尽管自己的男人在外常年打打杀杀坑蒙拐骗,但也从未有过半分的嫌弃。

相反,夫妻俩感情甚笃,恩爱有加,夫唱妇随。她里里外外辛勤操劳,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是潘盛和最温馨的港湾。

有了潘雨辰后,潘盛和在外头凭着自己的狠劲带着一群混混经过一番血腥厮杀终于夺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货运码头,接着便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帮会。

眼看这事业刚刚开始起步,家业兴旺在望,日子渐渐殷实富足,可妻子却因为劳累过度突然一病不起汤药不进,没几天便撇下他和六岁的女儿撒手人寰。

六岁,正是记事的年龄。母亲的病故,对潘盛和是塌天的打击,而对潘雨辰来说则是最刻骨铭心的记忆,里面有幸福,有悲伤,有甜蜜,有痛楚,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因此,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便埋下了一枚长大了要做医生悬壶济世的种子。

这打小就有的念头潘盛和自是拗不过的,他也就只好顺了女儿之意,并一步一步帮她实现宏愿,这华生医院也是他在暗中为女儿置下的产业,只不过她一直蒙在鼓里而已……

离开德叔的病房后,潘雨辰径直上了三楼。她要去看陈伟。

那天,陈伟被抬进医院只剩下一丝游弱的气息,所有人都以为没法救了,但潘雨辰却愣是没有放弃。在手术室里抢救了整整八个小时,心跳停了复苏,又停又复苏,反复了好几次,血浆耗尽了,别人的不够便开始抽自己的,经过一番苦救,愣是将陈伟从死神那儿给抢了回来。

虽然已度过了危险期,但陈伟仍在昏睡之中。

潘雨辰缓缓走近病床开始仔细打量陈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态十分专注,像欣赏一幅自己的传世之作一样。这个时候,脸虽然被口罩遮住,看不到任何表情,但看你的目光却十分安静柔和,如圣母一抹圣洁的光辉。

“若不是你全力施救,这陈伟怕是已变成一撮灰了。”

这是云清的声音。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随而来,见潘雨辰看得如此专注,俏丽的脸上不禁为之动容。

云清突然出声把潘雨辰惊了一跳,神色一阵慌乱,像是被人偷窥了一样,但反应很快,瞬间就定下心神。

她没有作声,而是目光一跳立即俯下身去一手翻开陈伟的眼皮一手掏出瞳孔笔开始检查,把慌乱巧妙地给掩饰过去。

云清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她一眼就看穿了。

她自然知道,这陈伟是潘雨辰一手施救而活下来的,不仅费尽心力,而且还将自己的一腔热血也献给了他,跟艺术家一样,心里自是有一种别样的情结。

其实,医师就是艺术家。不同的是,医师创造生命之奇迹,艺术家则创造生命之美!

潘雨辰救下陈伟,云清打心眼里感激。但因为忙,一直都没来得及当面道谢。现在正是时候,欲要张嘴致谢,但见她神态那样专注又担心打扰到她而欲言又止。

她目不转睛地瞅着,不禁心生感慨,别看这潘雨辰年纪轻轻,但十分老练,这叩诊和指压不仅娴熟,而且动作优美轻灵,像个古灵精怪的小精灵一样,绝不亚于那些行医几十年的骨灰级医生。

瞧过一阵后,云清的嘴翕翕合合反复了好几回,但话到嘴边也没有出口,愣是生生地把它给咽了回去。

直到最后,却是潘雨辰先她开口了。她耷拉着眼皮子冷然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无需感谢。他就是我一病人,作为医生,救他是我的本分。医生说是救死扶伤,但救生易救死难,而你们既不救生也不救死,这却是为何?为何要这般冷血?难道在你们身上这人性的光辉就一点也不剩了吗?没有,那还算是人吗?”

“……”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潘雨辰自始自终连眼皮子也没抬,完全像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一样,压根儿就忘记眼前有云清这号人物似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冷不丁的一席话一下子把云清给愣在当场,既突然,更刺耳,像一记闷棍似的,换谁听都会猝不及防,而反应够快的,谁都会立马就炸雷。

但云清不一样,至少她没有马上就发作,只是目光冷飕飕地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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