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煅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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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漫漫长路，沿途尽是荒无人烟的大海，偶尔出现的小山，也是极尽荒凉，人兽绝迹。
途中羲如黏着华风，卿卿我我，梵香的内心即便是再古井无波，也恨不能一手掐死一旁吃得果子咔咔作响的小豆蔻。
据羲如说，羲氏一族的人成婚都很早，他们在到达自己巅峰战力之前，必须留下血脉，因为一旦练至战力鼎盛，这个过程最多不会超过两百年，他们便会向海帝发起挑战，而能够活下的人，极少。
羲如的话语间也透着对于成婚的向往，她有着羲氏一脉特有的洒脱与随意，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对这种事情羞于启齿。
华风闻言，却是一阵怅然，他深知自身一直处于那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下，一旦平衡打破，恐怕就会有灭顶之灾降临。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含糊地回应，以后再说。
对于这种枯燥乏味的旅途，修炼是最好的度过方式。
华风一直在揣度推翻现有体系，重新创出一套更加完美体系的可能性。
人，道，天地。
此三者合一，便是修士的道路的一切。
现有的体系下，人以道为引，引动天地气息，比如灵气，气血，海运道气甚至是华风修炼的死气等等。将诸气，加持到自己体内，为自身提供力量，再以法的形式，施展出来。
这个过程中，修士的肉身和神魂都得到了锻炼和润养，使其延长了寿元，迈出了通向仙道永生的第一步。
此体系看似顺理成章，却有着致命的束缚，修士始终都是在假借外物，而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自身。
这一世的修士，就像是一滩死水，只有寄希望于外来的雨水，才能壮大自己。
为何不开辟一个泉眼呢？将这一滩死水变成那无尽天河呢？
华风再次停在了半路。
他盘坐在一座无名之山的顶端，将自己从峨嵋山醒来，到现在的修炼之路重新梳理了一遍。
正是由于自己胸口的那段经文，开启了他的修炼之路。但这明显是不正常的，在最远古的生灵，还没有开始修炼之前，他们根本不能感悟到天地的道，更不用说推演出可以修炼的道。
“刺啦！”一声，他腹部裂开一道口子，内部脏腑清晰可见。
他体内的灵气宛如决堤之河，倾泻而出，他要散尽灵气，重回原点！
那是一股庞大的灵气，不到片刻间已经将这座小山淹没，宛如沉入了雾海中。
灵气还在散开，直到铺陈了上百里，才慢慢停了下来。
无尽的虚弱感传来，体内的道法都开始停滞了，腹部旋转的太极阴阳道盘也轻轻颤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拥有过，完全失去时，才知道原来摒开灵气，自己是何其的弱小。
但，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华风尝试以另外一种方式去掌控外界的力量，但这太难了，那是空气，抓不住，拿不稳，无形无章。
“良久。”华风长叹一声，张口一吸，悬浮在小山四周的灵气被他吞入了体内，太极阴阳道盘重新开始旋转起来。
面对此天，此地，他第一次显得如此无力。
梵香踩着云款款走来，修长的大腿，白得晃眼。
“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只是冲动了点。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疑问，是不是今世的修炼体系有问题，但我可以明确地说，这个体系没有问题，诸海帝无法成仙，那是他们自己修炼不到家而已！”
“哦？为什么这么说？”华风皱眉。
“这不是我说的，是极道子说的。”
“是他！”
梵香微微点头，“他说，几万年的寿命，根本不足以成就仙道。不是我们的方式不对，而是我们沉淀的力量根本不够冲击仙道领域。”
华风闻言，深深一震，海帝都叹自己的生命不够，更何况一般的修士呢？这永恒不死的仙境，究竟要多少岁月，才能踏足，可能没有人知道。
简单的尝试后，华风再度上路。
不久之后，他再次停在半路，尝试开辟新的体系。
还是失败。
走走停停，这三个月的路，居然走了半年，华风失败了很多次，有时候甚至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差点连道基都分离了出去。
羲如看得心疼，他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人，在他这个年岁，他的修为已经强得离谱了，但是他还在不断地冲击着更强的力量，让人折服。
华风并不是陷入了疯狂，而是在不断的尝试中抛开错误的方式，他在一步步地验证。
他观摩天地万物，从渺小的野草到无垠的星空，他在洞悉世间万物获取力量，繁衍变迁的规则。
一日，他路过一片海域，天空中一阵怪异的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轰！”一道长达几十万里的闪电斜斜地划过天空，像是某个地方被天雷击中了。
华风快速地飞去，闪电的末端，一缕豆大的火焰悬浮在空中。
那火焰是黑色的，水滴一般，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华风隔着几百里远，便可感觉到那庞大的规则之力在空间中波动。
“不要靠近，是天火造山！”梵香大步走了，警告道。
“天火造山？”华风似乎听过这个，是天下间极其少见的自然现象。
“天地的本源规则所化，其规则之下，任何东西都会被改造成山体，包括生灵。”
华风急速倒退，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规则之力的波动下，自身的一切好似都要被分解成灵气，根本无法抵挡，这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天火的核心，周围的温度急速上升，将整个空间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各种光怪陆离的光芒攒射。灵气被溶解，旋涡中弥漫着混沌的气体，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十几天过去了，那混沌气体中的光芒渐渐暗淡，随着一声“嘭”的声响，尘埃激荡，飞散万里，一座红彤彤的山浮现在天空中。
这天地的规则居然生生将灵气炼化成了一座大山，这座山尚未冷却，缓慢地旋转在天空下。华风动了，他一步万丈，几步过去，站在了山顶。
天火的溶解规则已经极尽衰退，如今残存的只有些许的重塑规则，华风立身山顶，身躯被熊熊的火焰包围，他的体表发出噼啪的爆响，是高温，也是规则。
他的毛发都开始燃烧起来，修士根本无法长时间立足于此，他感觉到自己的体表都要被融化了一般，体内的道法鸣颤，灵气疯狂地涌动，抵挡着外力。但是他一动不动，他要感受这残留的至强规则，这太过难得。
他的皮肤开始燃烧起来，发出一阵阵焦臭的味道，好在历练了生死大道重塑的骨骼经受住了高温的侵袭，让他不至于解体。
羲如和梵香站在远处，羲如担心地道：“风哥哥不会有事吧？”
“他死不了，只是不要弄成残废就行了。”梵香依旧半嘲半讽刺地说道，“不过，天火造山，往往会发生诡异的事情，希望他不要遇到才好。”
“什么诡异的事情？”羲如瞪大了眼睛，紧张地问道。
梵香冷冷一笑，“有时候会活活烧炼出个人来。”
羲如看了看远方那红彤彤的山，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事实就是她亲眼看到一座山被天火烧了出来，烧出一个人来也不再怎么奇怪了。
梵香将黄金战车牵引了过来，她取出一壶酒，翘起长腿，兀自饮了起来。
“小妹，不过来喝一杯？”梵香举起酒杯，喊道。
羲如摇了摇头，只是冷冷地看着山的方向。
梵香瞟了一眼，悠悠道：“放心，还没死。等着吧，估计时间不会很短。”
羲如牵着豆蔻，无奈地走了过来，坐在战车上，托着腮，蹙眉凝望。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天地规则之力将尽未尽之时踏入其中，此番应该会有收获。”梵香说道。
“风哥哥为什么这么拼？”羲如不解地问道。
梵香将刚刚放在唇边的酒杯放了下来，她愣了愣，“这可能就是命吧。”
而后，抬起手腕，将酒一饮而尽。
三月过去，火红色的山渐渐冷却了下来，周围开始弥漫着飘忽的灵气。
而山顶，华风立身之处，他已经变成了一尊模糊的石像，包裹在岩石内。
梵香几步走了过去，她登上山顶，看着这尊石像。
“不会真的死了吧？”她皱眉低语。
她怀疑，华风是不是被规则之力同化了，变成石头了。
“不会的，风哥哥那么强，他一定会没事的。”羲如轻抚着石像，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
这一百天，她每天都在等待着，可惜这石像好像真的同这座山融为一体了，没有丝毫的波动传来，让她隐隐不安。
“嗯，还没死。”
羲如仔细地感知了一番，华风所化的石像，尚有微弱的心跳传来，虽然很久才跳动一次，但确实是还有。
而此刻的华风，正经历着有生以来最艰难的对抗，他在死死抵挡天地规则之力的同化，这股力量要将他化成石块，成为天地的一部分，但庆幸的是，规则之力在减弱。同时，他也在揣摩这股力量的真谛。
这是，创造的力量，起源的规则！
又是三月过去了，梵香轻轻一笑，那石像中传来的心跳声强盛了几分。
直到有一天，咚咚的心跳声响彻这片大海，那座山都随着这心跳在震动，山仿佛活了起来。
“砰！”山顶那座石像轰然炸开，继而整个山都开始分崩离析，一道身影飞了出来，立身万丈高空。
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在刺目的光线下竟然有点不真实，他好似融入了天地一般。
嗖——
他身躯一动，片刻之后，已经出现在了极远的地方，根本看不清他飞行的轨迹，甚至是没有轨迹。
“瞬身”
梵香微微心惊，这是极少巅峰才能掌控的手段，但如今却被他施展了出来，他究竟窥探到了天地何等的造化？
山的崩塌说明，此山没有了山灵，规则不复，无法重聚其形态，自行塌陷，唯一的解释就是华风夺取了这份造化，他自身化身为了山灵！
是华风，他终于扛过了天地的规则，冲了出来。
此刻，他身立高空，刚刚抬手，天空中一道巨大的电芒就刺落了下来，华风当时就是一个踉跄，跌落下去。
“这是雷劫！”羲如喊道，提着重剑，她就要杀过去帮助华风。
“不要过来！”一道厉吼响彻万里，华风身躯一转，长发怒荡。他单手一拖，双帝兵符悬在了头顶，轰隆隆，这片海都开始沸腾起来，成千上万的雷霆轰击了下来。
这雷霆太过恢宏，笼罩了数万里的海域，每一道都有十丈粗，足以劈残一个海主。
天地已怒，要灭生灵！
“我们走，不要牵连其中，这是他的劫数。”梵香喊道。
羲如深深望了一眼，心中喊道：“风哥哥，你要挺住。”然后也飞向了极远的地方。
这次的雷劫，不同于以往，以前华风窥视天道，天地之怒只像是警告，而这次，他掠取了天地大道的规则，天地不容！
即便是有双帝兵符护体，他依旧被轰得跌落高空，但是他又马上身躯一震，顶了上去，于无边的雷海中，挥舞着道剑，硬撼雷劫。
“嗤！”一道闪电，震偏了双帝兵符，重重地轰击在华风的肩头，黑骨乍现，鲜血横飞，这一击将华风轰出数万里。
华风狂吼一声，体内道法轰鸣，磨灭了窜入体内的雷霆，他再度飞身而起，杀向高空。
他的头顶，不知何时辟出一枚漩涡状的泉眼，这泉眼中混沌模糊，规则铺陈，吸纳天地灵气，并将其转变成为了另外一种力量，不是灵气，也不少魂气，华风称之为“真气”。
这是一种灵气之上的气息，完全融合在体内，极其契合道法，挥手间便可激发出澎湃的力量。
同时，他也身化灵眼，无需任何道法引动，天地间的灵气自行汇聚而来，改造其体质，一瞬间，华风就感觉到自身的寿元被极长地延展了，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自己被拔高了一截。
华风挥剑斗天，道剑上真气弥漫，劈出的剑光长达万里，生生截断了雷霆，让其化作漫天流光。
但是威力更大的雷霆跟着落了下来，一些雷霆居然演化出巨山，大海，天河的形状，轰隆落下。
华风几十次被轰飞，血染长空，但是他体内的真气绵延不绝，每一次他都能爬起来，再战苍穹。
挥剑横劈诸山，拳断天河，翼吹狂海，
华风施展出平时所学，将天威一一震灭。
一连十日的浩劫，这片海域都被炼成了劫土，灵气都被炼成了尘埃，漫天飞扬，让这片空域模糊不清。
“他是个天才，可能会比极道子走得更远。”梵香远远地看着，叹道。
数日之后，恐怖的声音渐渐平息了，黑云密布的天空重开光明，华风拖着血淋淋的身躯走了出来，他的眼眸中闪烁着震人的光芒。
他此刻的气息有点吓人，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望而生畏，生出无端的卑微来。
“你”
梵香想说什么，却被华风的手势打断了，他对着羲如展开了手臂。
羲如双颊一红，还是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扑在他怀里。
华风伸手轻抚着她的头顶，良久，他才轻声道：“果然是这样的。”
“嗯？”羲如闻言，不解地抬头，望向华风。
“我身辟灵眼，已经和你们有所不同了。”华风道。
他说完，一低头，头顶中央赫然有个发丝构成的旋涡。他让羲如过来，并不是要抱抱，而是要看看她头顶有没有这样的漩涡，是的，她没有。
华风与天火造山中，夺取了天地的些许规则，已经改了了自身的一些固有形态。
头顶的旋涡，只是一个开始，另一种修炼体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