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钱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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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这次算不上开心的宴会后,赵佶回到王皇后寝宫,和她谈人生、谈理想、学外语。第二天起来后,赵佶问道:今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梁从政说道:官家,今日不是常朝,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童贯昨日就回来了,请求陛见,官家看什么时候方便召见。
赵佶想了想笑道:待我与宰相们商议完国事再召见他吧,先去垂拱殿吧,看看诸位相公们到了没。赵佶刚到垂拱殿,就看见刘娘子身边的侍女在旁边探了头,然后赶紧走了。赵佶笑道:这是干什么?梁从政笑道:怕是刘娘子一会要来给官家送果子熟水了吧!赵佶不由得莞尔。赵佶吩咐道:去政事堂看看,问问相公们今日可有什么要紧事,一块带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梁师成就来了,说道:官家,刘娘子带着果子熟水来看官家了。赵佶笑着摆摆手,让梁师成请刘娘子进来。赵佶在垂拱殿上翻看着文书,用余光瞥见娇小的刘娘子拎着一个不成比例的大食盒艰难的跨过垂拱殿的门槛。赵佶说道:梁师成,怎么不去帮刘娘子。刘娘子说道:不劳梁押班,奴自己给官家做的,不假手他人。赵佶赶紧走下去,帮刘娘子取过食盒,拿到案上。
刘娘子将食盒里的果子熟水一一取出来,说道:官家昨日饮宴,想来疲累,奴早就准备了些提神的果子熟水,官家且暂用些。赵佶不由得头大,最难消受美人恩。赵佶不由得笑道:吾昨天宿在皇后那里,过几日来看你。刘娘子不由得红晕上脸说道:官家宿在圣人那里,本就是应当的,官家只要记得奴就好了。赵佶笑道:吾怎么会忘了刘娘子呢?刘娘子将一些点心给赵佶取来说道:官家尝尝看,这都是奴做的。赵佶一边尝一边赞叹刘娘子的手艺,这时梁从政来了,说道:官家,相公们来了。刘娘子赶紧退下说道:官家国事要紧,奴先回去了,官家还是要来看奴。赵佶点头说道:娘子且先回去,吾来看娘子。
一众相公们进来,赵佶笑道:诸位有口福了,刘娘子给吾送了些果子熟水,梁师成,给诸位相公们都分一些。赵佶问道:昨日吾狠狠杀了萧奉先的锐气,就怕他回去之后挑唆辽主,于我不利。韩忠彦笑道:官家多虑了,于萧奉先而言,左右不过几个奴仆罢了,其实无关痛痒。再者说辽主现在已经年老,恐不久于人世,此时就算是萧奉先有意挑唆,恐怕也无甚作用,臣到时候再善加抚慰,多赐金帛,料也无妨。
章惇也说道:辽人向来以威词恫吓,只要我严整军旅,加强武备,彼辈不能得逞,有何难之!吕惠卿也说道:近年以来,辽人已大不如前,征西贼不成,蒙兀又作乱,新近又铲除耶律乙辛一党,哪里有余力生事。若是以前,萧奉先当即就要闹起来了,昨日不也无事,官家勿忧。见诸位宰相都这么讲,赵佶也就放下心了,问道:今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吕惠卿说道:官家,户部与三司已经造出了钱样,还请官家验看,若是不差,就令各钱监铸造,通行天下。吕惠卿呈上钱样,是建中靖国的小平钱,字口清晰,文字精美,赵佶很满意。说道:计相有心了,不知这钱所费几何?一年能铸造多少?吕惠卿说道:此钱铜六铅三锡一,按绍圣、元佑时期计算,岁铸二百八十万贯。赵佶继续问道:铸造铜钱,每贯所费多少?吕惠卿说道:每铸一贯,所耗铜铅锡等料例五斤三两,铸成一贯,重四斤十三两,大抵一钱之费,铸一钱而已。
赵佶感觉有点头昏,因为北宋时期是中国钱荒最多的时候,由于商品经济的发达,社会对于铜钱的需求量剧增,北宋的铜钱铸造量一直很大,一般来说,金属货币的铸造是有一定钱息的,也就是政府铸造货币是有利可图的,要铸造一枚铜钱所费和铜钱面值相等,那政府铸钱不就无利可图了吗。赵佶问道:计相,吾闻铸钱有钱息,如按计相所说,这朝廷铸钱,无甚收益了。
吕惠卿点头说道:官家说的正是,自元佑以来,国家铸钱已无钱息,故而每岁铸钱之数下降,查熙宁、元丰之时,国家每岁铸钱五百余万贯,铸一贯钱仅费七百文,每岁仅铸钱一项,就国家就获利一百五十万贯,仁宗时铸一贯钱仅四百文,国家所获钱息泰半。赵佶好奇道:吾闻民间钱荒,就应该铜钱昂贵,铸钱有利可图,为何国家铸钱竟堪堪保本,不是奇事一件吗?
吕惠卿笑道:官家之言在理,按理说民间缺钱,国家铸钱获取钱息本是正常。但是第一是近来铜价高涨,一斤铜就高达二百五十文,每贯钱仅铜价就达近七百文,还不要说人工、运输等项,朝廷如何取利。二来是物价飞涨,钱币贬值,太宗之时斗米不过二十钱,至仁宗时斗米已有七十钱,而今汴京米每斗不下百钱,边州至百五十钱每斗。比之太宗已经涨了七倍。铜钱贬值,钱贱铜贵,铸钱更加无利可图,故而自先帝起就一直减少铸币量,盖因铸币无利,且有蚀本之危。
赵佶有些头大,一方面是民间有缺钱之困,另一方面朝廷铸钱又没有钱息,似乎有些无解,赵佶当然想过什么石见银山之类的,可是一方面他连这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再说就是找到这个银矿,也是远水不解近渴。赵佶问道:计相执掌财货,可由解决之法?吕惠卿说道:官家,其实解决的办法就是两点,一是平抑物价,改变钱贱物贵的局面,二是增加采铜,降低铜价,从而降低铸币成本。
赵佶说道:可有具体办法?吕惠卿说道:臣请重行均输之法,调控物价,只有如此才能改变目前钱贱物贵的局面,也能纾解民生,同时更铸大钱,降低损耗。吕惠卿还没说完,韩忠彦已经怒发冲冠了,大声喝到:吕吉甫,尔要亡我大宋乎?说罢对着赵佶说道:官家,铸造大钱,乃亡国取祸之道,昔日王莽铸所谓一刀平五千之钱,物价腾贵,民怨沸腾,终致亡国,吕吉甫此言可杀也!赵佶明白了,所谓铸造大钱,就是国家人为制造通货膨胀,掠夺民财,用明明只重三钱的大钱作当五甚至当十大钱,搜刮民财。事实上,赵佶还真铸造过所谓当十大钱,结果就是物价飞涨,经济崩溃。
赵佶问道:计相怎么说?吕惠卿说道:韩相不必发怒,容某说完,臣之铸造大钱,不是当五当十大钱,乃是当三钱。韩忠彦冷笑道:当十当三,不还是掠夺民财吗?这是伤害国家元气之举,取祸之道,当几都不行,小民辛勤所获,顿作乌有,绝不可行!吕惠卿笑笑,继续说道:现下所铸小平钱,每贯重四斤十三两,臣意铸当三大钱,每千重十四斤。赵佶算了算,若是三贯小平钱,重是十四斤七两,也就是是说,一千枚当三大钱和三贯小平钱相比,少了七两,当然七两的重量平摊一千枚上就显得很少了。
吕惠卿说道:不光是每三贯可以节省七两,更重要的是,铸造当三大钱要比铸造小平钱损耗最少少一半,两相抵触,可以每贯多近七十钱的钱息。赵佶问道:韩相、章枢密、苏台长怎么看?韩忠彦、苏辙都坚决反对,苏辙说道:官家,朝廷铸币,取信于天下,今所谓当三大钱,比之当十钱,不过是少几两多几两的事罢了,此例一开,今日铸当三、明日铸当五、后日铸当十,朝廷何来信誉?小民如何生计?陛下宜深思之。
赵佶想了想说道:此事重大,未可轻易决断,吕卿还有什么办法?吕惠卿说道:既然不能铸大钱,惟有降低铜价一法了。臣请行抽分之法于铜课。赵佶问道:还请吕卿详解之。吕惠卿说道:我大宋祖制,矿冶本官办,行课额之法,即定各官冶每岁课额,解往钱监。然官冶效率低下,官吏贪墨,昔日王荆公行抽分之法,允民间自行开矿,二八抽分,二分入官,其余听其自便。故熙宁元丰时,每岁课铜一千四百八十万斤,仅广南西路就课铜一千二百八十万斤,故而每岁才能铸钱五百万贯,后元佑之时,费抽分再行课额,每岁铜课不足一千万斤,而耗费远胜于钱,故而臣请行抽分之法。
吕惠卿所讲的,不过是官僚企业的通病罢了,效率低下,贪腐横行,这种事并不稀奇,但是如果把铜课全交给商人,那是万万不行的,赵佶想了想说道:吾以为课额和抽分并行,不可全依赖民间,二八抽分之法可行,同时还要整顿官冶,提高匠人待遇,减少贪墨,诸卿以为何如?这次大家都没反对,赵佶说道:如此就行抽分之法,不过每岁铜课不得低于元丰时。至于降低物价,诸卿有何办法?
韩忠彦说道:物价腾贵,一是运转不灵,这可以通过均输解决,二是物资匮乏引起的上涨,主要还是人口滋生,土地产出有限,粮食自然上涨,粮食上涨,百物皆涨,所平抑物价,就是平抑粮价。还是要劝课农桑,开垦荒田。赵佶还是挺佩服韩忠彦的,虽然没有受过什么经济学教育,可是一下抓住了重点,粮食才是最要命的。
赵佶说道:开垦荒地自然是要做的,吾闻占城之地,盛产稻米,当造船交易,以占城之米,平抑粮价。此事还要计相与占城使者好好谈。聊完这些,赵佶想到还有童贯没见,于是先让诸位相公回政事堂,准备召见童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