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您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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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昀牵着狗，走在路上。
陈灵昀抬头，看见天空之上，以燃烧神魂为代价，妄图用金仙自在空间撑起的阵法，拖住六位神王的千岁。
他独臂难支，双袖早已不再洁白，血迹斑斑。
原本干净的脸庞，染上鲜血尘土，向来从容不迫的样子，也不复存在。
陈灵昀在想，千岁快死了。
没有千岁的华夏，还是华夏吗？
而这样的景象不只是发生在这条战线上。
在已经退出雪山、远离雨林、草原退至城市边缘，海岸线一路退至Sh市边的另外四条防线上。
凌超、邓不才、齐心、华夏守界人们。
他们也快死了。
那么，失去了他们的华夏，还是华夏吗？
在千岁、凌超、邓不才、齐心，乃至每一个华夏守界人的的眼里，没有他们的华夏还依然是那个华夏。
但在陈灵昀的眼里，不是！
至少，不是陈灵昀眼里的那个华夏，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华夏。
灵宝仙王和千岁，给陈灵昀一条一飞冲天的通天路。
代价就是，让陈灵昀所认识的那个华夏消失。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目的，是为了让华夏背靠一座仙界，重获新生。
换一个拥有更高上限，天才踊跃而出的新华夏。
陈灵昀回头，看向身后那顶天立地的锦衣少年。
那个双目日月相生的少年，或许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灵宝仙王。
只是少年脸上有暮气，心中有死气。
或许，灵宝仙王，也真的要死了。
他要用他的生命，换来仙界彻底降临扎根华夏。
然后，华夏可能会失败。
即使成功，也只会是惨胜。
【别想太多。】
【可那不是我陈灵昀！】
我陈灵昀如果遮住双眼，不愿意多想，那一定是我已经死了！
陈灵昀走了，但不是逃避的那个懦夫。
更不是要让华夏连最后一道防线也失去。
而是在想，这件事，该有另一个，更好的选择！
即使没有，陈灵昀也想要试一试。
只是接回一座仙界，就该让华夏仙人死尽？
还是那个问题。
凭什么？
这些海外的神明，凭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来华夏，伸出他们肮脏的手，触摸属于华夏的仙界？
他们凭什么敢？
又凭什么认为，来到华夏，就可以不用付出代价？
我们华夏可以流血，仙人可以死，但这些海外神明，也别想好活！
所以，陈灵昀决然间牵着狗，走向战场。
这是一场豪赌。
直到此刻，陈灵昀觉得，他起码赌对了一半。
不然，这纷乱的战场上，术法漫天，法宝铺满天空，战乱遍地，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法术，对准他陈灵昀？
那浩荡而出的神明领域，又为什么见到陈灵昀，纷纷退避？
轰！
一片火光，来自神明。
呼啸着向陈灵昀这个胆大妄为的修士冲来。
小小的化神三重，连神明都不是，怎么敢来这个地方送死？
那纵横十里的火光，从一位四翼天使面前生出，扑向陈灵昀！
忽然间，那十里火光在生出口偶然遇到一阵强风，硬是将十里火光冲散一半有余。
被强风撕碎的火光，硬生生被分成了两半，以至于原本应该从陈灵昀身上碾压过去的大火，最终分流。
从陈灵昀的左右两侧，呼啸而出。
牵着狗的陈灵昀，步履平稳的走在两侧流淌的火焰中，未伤分毫。
而那位震惊不已的四翼天使，瞪大双眼的时候，就发现一柄原本属于天使阵营的神器，忽然慌不择路的冲向她的脑门。
银色长矛冲破了她的脑壳，贯穿了她的身躯，捣碎了她的窍穴，崩散了她的肉身神魂，消融了那颗神明之心。
她死了。
她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阵营的神明，一位主神，六翼天使，会失手错杀了她……
她更加不明白，神明的十里火焰，为什么会被一阵清风吹散……
某一刻，陈灵昀终于停步。
他缓缓抬头，静静的站在一座神国大门前。
直面诸神，深陷敌阵，仿佛毫不自知。
陈灵昀站的笔直，目光在一座天使神国大门前静静打量，在天使林立的天空上打量，在四面八方的战火中打量。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将所有神明都看在眼里，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噗通，噗通……
心跳声，声声入耳。
平静的时候，人是听不见自己的心跳的。
但在此刻，只要是华夏人，只要心脏还在跳动，热血流过身躯，目光看过这些画面后，怒火又怎么停？
“华夏人，如果华夏都不能信，还能信啥子？”
这是刘大爷的话，现在从陈灵昀的口中说了出来。
陈灵昀喃喃自语：“道理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我们不能，让人失望。”
“我陈灵昀，想要华夏可信！
诸多计划，条条后路，一切迎接失败的准备，最终……白忙一场！”
“好吗？”
在这神国大门前，陈灵昀放下了牵引绳，面对着富贵，弯下了腰，和富贵面对面。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第一次，在陈灵昀面前，富贵的眼神平静如水。
如果真要看富贵的目光中有什么的话，或许是一丝疑惑。
而陈灵昀，就是要打破富贵这最后一丝疑惑。
陈灵昀背后神堂窍银光吞吐，欢心和银装纷纷出窍。
少年和少女站在陈灵昀的两侧，和陈灵昀一同面对着富贵。
“富贵，我时常在想。”
陈灵昀缓缓开口道：“我这把来历不明的剑和剑鞘，他们究竟是怎么无声无息的变成法器的？”
陈灵昀伸出手，双手分别按住银装和欢心的脑袋，“欢心，银装。
我很喜欢他们两个，一路走来，如果没有他们，我应该已经死了很多次。
可无论我多么认同他们，两件忽如其来的法器，我不可能不做猜想。
可无论我怎么想，这件事都……
没有理由。”
陈灵昀看着富贵，而富贵没有回应。
于是陈灵昀继续说道：“九九天劫降临青豆镇那天，我一无所知。
飞升的巨大白凤，九尾天狐。
而我家里刚好失去了大华和米粒，那时候我天真的想着，如果大华和米粒，是那飞升的白凤和九尾天狐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活着，我也可以不那么难过……”
陈灵昀依旧看着富贵，而富贵依旧无动于衷。
而随着陈灵昀和富贵的对话，整个战场，也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一人一狗，旁若无人，四目相对。
天使神国，神明都在看着他们。
在那位四翼天使之后，又有多位天使出手试探。
可无论是神兵法术，神力或者神明领域，在出手之后，都会出现‘难以解释’的问题。
导致术法在接近这一人一狗前，提前消散，甚至被忽如其来的东西阻拦，亦或者会被自己人的术法拦下来。
神兵会在飞向一人一狗的时候忽然遭到磕碰，或者猛然神力震荡，神兵崩碎！
最后，神明领域一旦接近一人一狗，就仿佛直接透过这一人一狗而去，根本无法准确的找到这一人一狗的位置。
可这一人一狗，就在眼前才对！
这一切，都证明着，这一人一狗，太过诡异。
而此刻。
陈灵昀依旧看着无动于衷的富贵，皱了皱眉头，缓缓叹了一口气。
陈灵昀加快了语速，接连不断的说道：“沈平川为什么忽然收我为徒？
没有理由。”
“那个时候，体育场馆里，【鬼面】应该已经杀死我了。
可在那一瞬，活下来的人为什么是我？
没有理由。”
“百花秘境里，我不能解释，为什么凶悍的大妖菱牛，愿意让我踩在他的头顶上而不反击。
他明明吹一口气，我就该死了。
更不能理解，那名叫九儿的陌生女子，为何愿意教我一招剑法，而她看向我的眼神，我如此熟悉。
这一切，都像是巧合，可一旦深想，就会发现，根本无法解释。
没有理由。”
“后来到了连山秘境，我打开了本该封死的窍穴，看到了那一只鎏金手臂，我才真正相信一件很多人很多次和我提起的事。
仙人……转世。
这件事，好像并不是一个玩笑。
更，没有理由。”
陈灵昀一口气说完这些，缓缓摇头道：“其实我知道，我一定不是什么仙人转世。
仙人转世，怎么会有那猩红的力量。
就像最初飞升的那九尾天狐说的话，‘妖族妖力猩红！’
我想，我应该不是人。”
终于，陈灵昀移开看向富贵的目光，他低下了头，语气格外艰难，看着富贵，一字一句的说道：“富贵，我可以说，我一直活在你的操纵中吗？”
也是这一句话出口后。
一直沉默平静的狗子富贵，平静如水的双眼，一石激起千层浪。
再难压制。
这句话，就如同最坚韧最锋利的尖刀，刺入了富贵最脆弱的弱点中。
让富贵想要解释，想要争辩，想要试图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
或许，妖界第三妖王，也想说出自己心中的痛苦与无奈。
陈灵昀继续说道：“富贵。
你究竟是谁？
或者说，我究竟是谁？配得上你们跟随？”
陈灵昀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天空，看向那座天使神国大门，看向华夏满目疮痍，看着崩溃的山河。
陈灵昀说道：“富贵，你知道的，苦难时，我不会找你。
红袖危难时，我不会找你。
因为，这都只是我自己的事，哪怕死，我也无所谓……”
忽然间，陈灵昀伸出手指，指向面前，一退再退的这八百里河山！
一座又一座崩溃的仙阵！
一个又一个黯然褪色的仙人身躯！
一张又一张陷入绝望的脸！
“……可现在！华夏危在旦夕！
千万人，万万人生命都在一线之间！
我不能，也不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
或者让我踩着同伴的尸体，成就一个仙人……
还不如让我陈灵昀先死！
哪怕有一线生机，我也要尽一切的努力，去尝试！
让这些该死的神……付出代价！！！”
陈灵昀拳已收紧，骨骼碰撞的力量，几乎要将筋骨崩断。
他最后一次回过身，看向富贵，眼神已经一片惨淡。
“富贵！
算我求你！
帮我一次，好吗？”
又一次的四目相对。
富贵的双眼，涟漪肆起。
曾经，沉寂千年，压制千年，隐忍千年，克制千年的本性，封存已久的那个巨兽，被陈灵昀，掀开了一角。
一人一狗之间的空气，彻底沉默下来。
在这战场之上，欲要将时间定格。
而这一幕，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天使长，六翼天使，神王拉斐尔，站在了天空之上，俯视一人一狗。
他的万丈神像现身，浑身燃起火焰，天道之力伴身，风火在神像上翻涌不止。
火焰之剑握在拉斐尔的神像手中，那奔腾而起的剑刃，已经超过十里山河。
他蔑视的看着这一人一狗，挥剑而下，想要捣碎这一个可笑行径。
放任一个人带着一条狗，走向天使神国大门，他们早该死了。
于是，那燃烧着天道之火的圣剑，火焰之剑，被万丈神像双手持剑，向着陈灵昀的头顶，往下刺去！
能够被一位神王出手杀死，这应该算是一位凡人，最大的荣耀了。
而此刻的陈灵昀，依旧看着富贵，身后，头顶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没有防备，甚至不想防备，就只想要得到面前的富贵，一个答案而已。
巨剑落下，终于，距离陈灵昀不过百米。
那奔腾的火焰，近在咫尺。
富贵微微升起目光，向天空上的火焰之剑看了一眼。
猩红，不知何时，铺满了大地。
地上出现了一个圆。
直径百里的猩红色的，圆。
早已覆盖整座战场的，妖力成圆！
一只猩红色的手掌，从圆中升起，轻轻的捏住了神王拉斐尔的火焰之剑，动作轻柔无比。
连同捏住的，还有拉斐尔握住火焰之剑的手臂，神像的肩膀，甚至整个神像的身躯。
火焰，在猩红的力量下消融了。
那万丈身躯，被一个猩红手掌轻轻的提起来，抬起升空，在空中，手掌缓缓的，轻柔的缓缓收紧。
那神王法相，就在这只手掌下缓缓消融，如同水一般在指缝间流淌而出，又随着清风飘散天地间。
就像是一个轻轻的抚摸。
抚摸过后。
六大天使神王，少了一个。
富贵甚至看都没有看拉斐尔一眼。
因为此刻他的眼里，已经浪潮涌起。
而拉斐尔的死亡，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安静着发生的。
整个战场上，唯一的一个声音，是从富贵的口中出现的一句话。
一句富贵等待了，期待了千年的话。
“帝尊。
您想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后，陈灵昀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而笑。
笑容多苦涩，怒火漫天起，杀意满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