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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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大说:“裴某何德何能,肯定不入皮县长法眼,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凭的不是我裴某的威望,你看,是这十几把枪。三位英雄身怀绝技,一根指头能要裴某性命,此时此刻咱们不是比武大会,听清楚,谁动谁死。”
裴大言语里说不尽的蔑视讥讽,这话也是讲给手下,十多个手提短枪的黑衣人齐声回应,暗夜无光寒风出没,狭小的悬崖下皮六三人犹如泥塑。
皮六说:“看来你早有预谋。”
裴大说:“谈不上预谋,有人早就盯上你们,重庆方面和日本人都有参与。”
皮六说:“愿闻其详,让我斟酌斟酌。”
裴大说:“当年飞黑三杰行窃大江南北,官方追捕数年一无所获,江南地区沦陷,你们移师北方作案企图转移视线,因为你们的根基在茅山。皮中意,你带艺投师拜在宗台镜门下,高天良官运亨通仕途通畅,为你谋取县长之职,蔡兴祖落户三齐镇是一招好棋,为你们隐退铺路。我曾派人探访,去的人至今不见踪影,可见已遭毒手。我猜的不错的话,宗门窃取的财宝就落在此处。”
嘎嘎嘎,嘎嘎嘎,皮六发出怪异的笑声,笑的双肩抖动,笑的毛骨悚然,听的心惊肉跳。
高天良说:“裴先生,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容易编造,你的故事不精彩。”
裴大说:“说个趣闻,前些日子重庆那边抓住一个大盗,要求他把近些年的赃物献出,给他一个体面。此人不知好歹越狱逃窜,裴某大胆猜测,地下这个死人就是你们的师父,宗台镜!”
皮六口气软下来:“千黄百缂犹如粪土,金石玉器不及身上一毫,我很后悔,裴先生,敢问你欲意何为?”
裴大说:“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我不贪,要你三成。”
裴二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皮六说:“老二好见识。”
裴二倒也实诚:“听评说里讲的。”
皮六说:“说到评书,老三,记不记得湖边茶馆?”
高天良说:“阿春茶馆,说书先生。”
皮六仰望峭壁:“对,就是这付德性,自以为是,他经常说半崖横穿,我一直不懂,开场喜欢这样一首定场诗。延平津路水溶溶,峭壁巍岑一万重。昨夜七星潭底见,分明神剑化为龙。”
高天良心领神会,既然裴大起贪心,以他们三人的身手,裴大稍有疏漏必然有机会跑路,蔡兴祖自然明白。
皮六表面镇定自若,内心无比震惊,裴大说出宗门的时候,他意识到此事难以善了。宗门隐秘于世从不对外张扬,向来低调行事,但应了那句老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其实裴大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更多,只因一个“贪”字作祟。
裴大最初任职军统,后卖国求荣投奔汪伪,在军统其间无意中看到一份档案。
清末民初,江南一带出现一名飞贼,作案频率不高但苦主非富即贵,失窃物品多为古玩店铺商贾大户收藏的孤世绝品价值无法估量,一旦失手一走了之从不伤及人命,这是唯一让人称道的地方,后来飞贼销声匿迹。民国二十年前后,江南地区飞贼重现,手段如出一辙,最多的时候三案同发,让人摸不着头脑。官方一直动用各种力量追捕,抗战伊始飞贼销声匿迹而追查并未停止参与破案的人越来越多,巨额财宝的传说甚嚣尘上,许多民间人物加入其中不乏奇人异士。近几年北方陆续出现作案手法相同的窃案,有关方面认为这是一种障眼法,借助武林人士终于从百毒先生不死鬼身上打开缺口。不死鬼的师哥宗台镜浮出水面,使得追缴赃物成为可能。首先锁定皮六,因无确凿证据或时机不成熟加上战事频繁,此事进展缓慢。县城沦陷前曾诱使皮六前往百马,被皮六拒绝,皮六通敌卖国得到日本人留用,重庆方面鞭长莫及。
这笔财宝引起各个方面觊觎包括日伪,因特工的渗透日伪的情报与重庆方面几乎同步,日本人加强控制皮六,南京某大人物委托裴大监视皮六并提供情报。
裴大起初得到的消息仅限于皮六手里有一笔来历不明的财富,随着事态发展逐渐知道一些内幕便产生浓厚的兴趣,经过深入调查,赵渐飞曾向日本人透露,方昔占据白杨寨另有目的,又从日方得知鬼山黄金洞。脉络逐渐清晰,裴大贪念膨胀。
宗台镜出身盗门,年迈体弱不再作案,指望隐居山林颐养天年,日寇攻城掠地江南尽失。宗台镜存身困难,所谓狡兔三窟,金银峪成为理想的栖息地,开始向鬼山转移财物,一路目睹鬼子惨无人道烧杀抢掠,使他自诩出尘的心有所触动。不久前去重庆访友被捕,老友早被军统收买,所以宗台镜落网只是时间问题。宗台镜被捕后受到优待,释放的条件非常明确,交出赃物。宗台镜玩零口供,审讯人员历数皮六高天良种种罪行,宗台镜表面不为所动觅得时机越狱逃出。徒弟所为令其心灰意冷,他不忍心下手铲除只能杀自己,好在已留后手。
方昔与宗台镜同为淘金人后人,自幼相识,方昔落草白杨寨出于宗台镜的指点。两人有约,永远维护黄金洞秘密,将来修庙建寺掩人耳目以告慰先人,人算不如天算,日寇竟然将魔爪伸到三齐镇。
为了迷惑霍问,高天良在草图上将七星潭标注为水塘,峭壁尽头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七星潭。两条铁链钩住崖壁上伸展的树干,一头沉入水底捆绑四口密封的铁箱,现在,铁箱重见天日之际裴大半路杀出。
皮六说:“老人家隐忍一生,工于计算,却没算到天下剧变,造化弄人啊。”
高天良说:“忙碌多年,到头来一场空,我很后悔,不该来到三齐镇,认栽吧。”
沉默半晌的蔡兴祖开口:“裴先生,这批货很大,你确定要吃?”
裴大说:“蔡兴祖,赌场饶你一命,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蔡兴祖说:“记得,当然记得,任凭处置。”
裴大说:“既然如此,闭嘴,兑现你的承诺。”
蔡兴祖向后退两步:“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守信用。”
裴二抬手举枪:“别动,子弹不长眼。”
皮六阴森森的说:“姓裴的,胆敢动我师弟一根汗毛,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裴二说:“二爷不是吓大的。”
高天良说:“废话这么多,裴先生,你说如何进行。”
裴大说:“取出财宝。”
高天良说:“四箱财宝沉在前面七星潭底。”
裴二下令:“带路,弟兄们,给几位爷照个亮。”
通的一声,一个照明弹腾空而起,峭壁亮如白昼,达达达,达达达,啪啪啪啪,枪弹如雨飞过头顶。一群日本兵鬼魅般冒出哇哇怪叫,裴大一伙腿脚发软威风尽失。
照明弹黯淡之际,葛新城从日本兵里走出,喊了一句日语,十几个挂在日本兵胸前的方盒式手电筒亮起来。
葛新城晃动一把小手枪:“裴先生,早。”
裴大面色尴尬,裴二冒出一句:“我们抓住一伙盗贼。”
葛新城说:“辛苦,辛苦,你们兄弟办事不利,日本人只能亲自出马。”
裴二辩解道:“我们正给日本人办事。”
葛新城语气凄厉:“放下枪,扔地上。”
裴二带头,黑衣人赶紧松手,短枪纷纷坠地,葛新城身后上来两人,霍问和刁可成。
高天亮产生不详的预感,恐惧随之而来,同时,裴大的心沉入谷低,刁可成凭空出现说明南京方面对他的不信任。
通,又一颗照明弹升起,一个日军大尉赶到与葛新城简单交流过,命葛新城全权处理。
葛新城说:“人到齐了,都给我精神起来,我很好奇,你们偷偷摸摸聚集荒山野谷干什么?”
皮六说:“分赃。”
葛新城说:“皮县长,人说你是俊杰,我还不信,事实果真如此,既然你坦白交代,咱们不耽误时间,财宝在哪儿?”
皮六说:“我们刚刚决定,一致同意交给裴先生,你跟他要。”
葛新城说:“裴晓公,怎么说的?”
裴大捶胸顿足:“冤枉啊,皮中意血口喷人,我连财宝的影子都没见。”
葛新城说:“大竹君命你调查皮县长,你竟然和他串通一气密谋背叛。”
裴大说:“皮县长在此暗藏珍宝,我追踪到此,他被我逼的走投无路故意挑拨离间,千万别被盗贼蒙蔽。”
皮六说:“裴先生,大丈夫敢做敢当,宗门所盗财物尽在七星潭,你要我三成,你的手下全部在场,他们可以作证。”
高天良说:“葛翻译,你可以找人对证。”
葛新城把枪对准一个黑衣人:“告诉我。”
黑衣人惶恐到无语,绝望的求助裴二,砰,葛新城扣动扳机,一枪暴头。枪口对准下一个,这个比较机灵保命要紧:“有这事。”
葛新城将他拽出来:“你活了,去那边。”
皮六说:“其实我准备给他分一半,他放我一条生路。”
裴大瞋目裂眦:“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皮六张嘴就来:“夜里,镇公所,吃饭的时候,这个残废在场,当时我没答应。”
霍问说:“我在!”
葛新城说:“后来你出去了?”
霍问说:“是。”
葛新城说:“为什么让他出去,高镇长你来回答。”
高天良说:“裴先生的主意,外人回避。”
葛新城问:“这个人的身份你不清楚?日本人有过交代。”
高天良说:“我不能违背裴先生意愿。”
两人配合默契成心拉裴大下水,论官场争斗,裴大高出一筹,若论江湖经验坑蒙拐骗皮六不遑多让,没想到霍问加入进来,一语至死。
葛新城说:“高镇长快人快语,我喜欢,顺便问个事,谁杀了日本调查员,就是死在河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