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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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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大找到常丰商量对策,常丰劝他置身事外,日本人点的皮六,你我不必趟浑水。

裴大赞叹:“大竹先生好手段,懂得兵法,先礼后兵,步步为营,一步步掐住皮六的喉咙。”

常丰说:“我担心大竹先生另有用意。”

裴大说:“至少我们高枕无忧。”

常丰试探道:“要不要去日本人那里求个情,毕竟同事一场,否则皮县长面子上难看。”

裴大意味深长的说:“福祸难料,好自为之。”

两人都是心思玲珑剔之人决定坐山观虎看皮六如何应付。

常丰从裴大的话里得到一个信息,裴大另有图谋。

深夜,三鲜饭庄失火,饭店失火,除了在外居住的一个厨师和本地两个打杂的其余全部遇难。

幸存的厨师不踪影,家眷不知其下落,两个打杂有不在场证明,失踪的厨师嫌疑最大,经过勘查,有人点燃火油,死者死于窒息。

皮六不在城里,日军胁迫各个村镇成立维持会,县长皮六必须露面动员安抚,嗓子累的冒烟,闻听消息焦躁不安,急忙返回县城,回到县城浑身瘫软不省人事。

大竹一郎请来常丰,想听听他的高见。

常丰认为,我们开始分析的方向准确无误,三鲜饭庄非常可疑,他特意强调我们。高手就在三鲜饭庄,也许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厨师,也许是死者之一。如果是前者,马上展开追捕,如果是后者,一切烟消云散。

大竹一郎问:“为什么杀所有人?”

常丰说:“中国有句话叫耳鬓厮磨,我把这句话用在这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要露出破绽,太君的手段高明,他们内部出现分歧。”

大竹一郎说:“皮县长有没有嫌疑?”

常丰说:“可能性不大,身居要职,没必要挺而走险。”

高手背后有高手,确实高手,做的彻底,从专业的角度看,大竹一郎佩服不已。

“常先生,皮县长与饭庄的人什么关系?”

常丰说:“中国古代有许多门客,靠主人养活,替主人排忧解难。饭庄的人跟随皮六已久,这些人鱼龙混杂,各有各的底子,难免有高手混入其中。他们的思想与常人不同,古怪孤僻,以皮六的眼光,很难发现端倪。”

皮六向日军请罪,罪从何来,失察。裴大竟然出面说情,不知者无过,皮六将死之人,能不能挺过来看造化,大竹一郎权衡利弊网开一面。

德仁茶叶铺,蒋风成无聊,无聊的时候看书,一本破损的线装武侠小说,还珠楼主写的蜀山剑侠传。

有顾客上门,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颤颤微微拄着拐杖,将一沓法币放到柜台,买走一袋茶叶,临走拐杖在柜台上敲了三下。

法币里夹了一张白纸。蒋风成关门打烊,药水涂抹过的纸呈现一行小字,监视常丰,动机不明。

蒋风成看罢火冒三丈。

他遵照上司指示开的这间茶叶铺,因为常丰是临仙茶楼的幕后老板,这个能理解,同行有机会打交道。

半厘巷就在菜市路,德仁茶叶铺也在菜市路,隔了几条巷子,这帮混蛋为啥不早说,他不相信上司刚刚得到这个情报,感觉自己被耍了。不过,动机不明四个字让蒋风成琢磨出味,这是对上次失误的更正,混蛋上司朝令夕改。

他羡慕庄越,为抗日奋不顾身甚至肆无忌惮,孰不知庄越受到严厉的处分。

他想起庄越说过的话,德仁茶叶铺不安全,左思右想,蒋风成调两名部下进城接手,自己另找地方租房。

蒋风成是行动特工,执行这种任务驾轻就熟,虽然常丰令蒋风成受到日本人的通缉几乎把命搭上,折腾一番连常丰的影子都没摸见。他有种困兽的感觉,锁在笼中坐以待毙,他很想离开县城换一个环境,实在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听命于人。他怀疑上司有问题,脑子有病。

顾名思义,菜市路专营农副产品日常用具,整条街的店铺遭到掠夺焚毁,两边的房屋破烂不堪,近来出现摆摊的的小贩,景象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半厘巷,一个不起眼的小巷,近百米的距离一眼能望到底,一边青砖瓦房一边高墙,巷尾有间高大的房子,门上有三个大字,无量殿。半厘巷为清末商人所建,因战乱举家前往海外逐将房屋捐献,因环境幽雅闹中取静,历来为成为官方办公场所和受到大商行青睐。

常丰经常进入无量殿,说明他在里面办公,无量殿据说是一座米仓后为无量殿,住着几位居士,前不久遭日军杀害。

常丰活动频繁,出门带两保镖,一高一矮一左一右或者一前一后,面无凶色一团和气,看不出保镖的特征,这样的对手往往可怕。蒋风成加了小心。只要常丰进入半厘巷,蒋风成便无法跟进去,空荡荡的小巷令他不能轻易涉足。

常丰经常去的地方有商会、稽查所、税务所、侦缉队、邮局、宪兵队,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宪兵队隔壁日商经营的全声贸易商行。

越跟踪越无聊,以蒋风成从前的性格,凡事雷厉风行,现在被常丰影响的慢悠悠的。他察觉到自己的懈怠,懈怠的不知不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常丰似乎很忙,什么都过问又什么都不管,所做所为不像一个副县长,倒像一个倒腾走私的掮客,事情越来越有意思,蒋成的好奇逐渐加重,决定找机会进无量殿探个究竟。他查过无量殿后面的窗户,窗户从里面钉死,外面拽不动。这个可以理解,窗外一条狭窄的巷子,有安全方面的考量。

县里召集保甲开会,皮六一病不起,堂堂副县长总要出席,蒋风成化装成和尚守株待兔,果不其然,尾随常丰一路跟踪,亲眼看见常丰走进维持会大门。

蒋风成转身赶到半厘巷,巷子空荡荡的,径直向里走,走到尽头。无量殿的门半闭半掩,蒋风成口颂佛号一步踏入。

屋里并无泥胎塑像,房顶比一般房屋高出许多,诺大的房间显得空旷,只有一个柜子,一张床,侧面一张办公桌,一个账房模样的先生埋头算账,听见进人头也不抬。

蒋风成开口道:“施主·····”

“出去。”账房的声音不大。

蒋风成说:“我想在此·····”

账房依旧没抬头:“佛门已死,事不关已,走吧。”

蒋风成掉头就走,感觉很不舒服,一个低头专注账本却浑身上下长满眼睛的人。

巷口进来一人,蒋风成眼尖急忙跨进路边店铺。

这是家没挂牌子的古玩店,掌柜洋溢着职业笑容:“大爷,您辛苦。”

蒋风成双手合十:“施主平安,敢问,贵号收私人佩戴的玉器吗。”

掌柜说:“收啊。”

蒋风成显露悲凄之色:“我从大悲院来,路上花尽盘缠,随身携带师父赠予的玉佛一枚,请上眼。”蒋成从腰间解下悬挂的玉佛。

掌柜取过手里一托,掂出份量成色:“值不了几个钱。”

蒋风成说:“贵贱全凭心意,讨口饭而已,贫僧身无分文,出家人也得过日子,想必你也理解。”

掌柜的说:“理解,理解。”

如果有人从身后走过,蒋风成应该感受到,可是蒋风成没有感受到有人经过,预期落空,心里莫名的恐慌,似乎珍贵的东西被人拿走。

掌柜慢吞吞报出一个极其低廉的价格,蒋风成连声道谢顺便讨碗水喝,掌柜递上一杯水,既来之则安之,蒋风成慢慢喝着水,心里产生一股异样,也许一开始就错了。向掌柜打听无量殿情况,从掌柜的口中得知,无量殿的居士下落不明,房子空了一阵,现在县里的人在里面,听说是税务人员。

皮六一病不起,按说常丰应该接替,谁知常丰依旧我行我素,向日本人点个卯返回半厘巷,会议交给裴大。常丰走进无量殿敲敲门框,账房没抬头,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搁桌上,常丰上前拿起书翻几页,从书页里取出一张纸条,账房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呆呆的盯住门外。

常丰看一眼用洋火点燃,顺便抽起一根纸烟:“纠缠下去要出事。”

账房伸伸懒腰:“难得清闲。”

“卖膏药的怎会清闲,清闲不了几天。”

“小时候捉迷藏,过家家,大人跟小孩子一样,坏事能变成好事,我想,缺了谁都不行。”

“我尽量考虑周全,这样有个后手,不过,世界上没有周全的事,百密一疏,有时候很难把握。”

“怎么,要改变计划。”

常丰活动活动腰身:“没啥大不了的,我再想想,走吧。”

“那人还在。”

“嗯,我们忙我们的。”

蒋风成没有走出古玩店,他是被账房的几句话困住。账房的话引起他的警觉,对方话里有话,难道常丰已经发现有人跟踪,此刻如果常丰堵在巷口,自己插翅难逃,想到此处出一身冷汗。

生意清淡好不容易有客人又做成买卖,掌柜心情不错谈论起古玩字画,蒋风成见多识广顺水推舟,侧过身体余光一直扫向门外。

当他看见常丰经过门口朝巷外走,原来常丰已经去过无量殿,顿时心跳加快血往上涌,这才反应过来,狗东西,耍我,当我是木偶。

蒋风成起身跟出去,一手摸住怀里的短枪,管他什么跟踪监视,杀掉常丰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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