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水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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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台上不宜长时间谈话,简东策使个眼色:“站长,给我拿包烟。”
“来吧!”肖左勤走进办公室,里面有个作为卧室的小套间。
简东策跟进屋:“站长,我的事有没有告诉别人?”
肖左勤说:“我老婆比我嘴严,同事一场,我把你当弟弟,跟你透个底,佐藤不相信你,迟早把你换掉,现在没找到合适的人,他让我注意你的言行举动。”
简东策说:“他们不相信中国人,包括你。”
肖左勤说:“还是少说这种话,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低头,他们杀人像喝水,眼都不眨一下。”
简东策说:“做一辈子亡国奴?”
“不然呢?”肖左勤显得有气无力。
简东策说:“不论发生任何事,我不连累你。”
值班的日本兵走到办公室门前站住,简东策出门递上手里的烟,日本兵接过走了,简东策回到自己的房间。
肖左勤关上门站在窗前,灯火深处的黑夜的荒野更黑,遥远的星空深不可测,心里弥漫无边的恐惧。他察觉出简东策的异常,别人看不出来,他可以,毕竟同事多年,他怀疑简东策在打军火的主意。简东策从车站搞走不少物资,包括武器,他睁只眼闭只眼,看破不说破,现在日本人当道,搞不好要掉脑袋。军火车厢蒙的严严实实,前后挂了七盏灯,野猫经过都逃不出日本兵的视线。
他知道日军缴获颇丰,车上的军火几乎原封未动,还有货场那些抢掠的物资迟早都要运走,日军把精力放在省城,暂时顾不上。
简东策没有入睡,透过窗口凝视黑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蠕动,庄越应该到达预定位置,如果庄越发动袭击,一定在废弃车厢里那个暗哨换岗之后。
简东策的感觉是对的,庄越已经接近目标,只是方向与简东策目测的不对,庄越绕了一个大弯,选择灯光的死角慢慢靠近。
潜伏一天,庄越丝毫没有懈怠,李春敬佩的五体投地,想到三齐镇那一次,临战的庄越像一根神经发达的木头。
黄昏时分,水塔上的了望哨撤离,印证了庄越的判断。不过,水塔不是敌人的七寸,当时没解释清楚,水塔上的哨兵体现了敌人的战术水平。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战术上升到战略,庄越当然不具备这种理论水平,只是经验起到作用。
庄越是在午夜前行动的,李春伸出三八式步枪,随时准备阻击。现在,庄越距离军火车皮只有四十米,爬在低洼的草丛,只要日本兵走过轨道,稍一留神就能发现黑乎乎的一团。四周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藏身地,前面再无遮挡,废弃车厢里的哨兵是个麻烦,简东策说过,从车厢的门恰好看见军火车箱的背面。
那几盏灯犹如杀人的光,只有风毫无阻碍的穿越。
庄越的帆布口袋里有定时炸弹和九七式手雷,蒋风成的加入是他提前行动的原因,这活原本属于蒋风成的,蒋风成是行动特工,他需要这个人。
西瓜带路是简东策推荐的,如果耙子在根本轮不到西瓜,庄越绝对能顺利穿越茫茫荒野泥泞的沼泽,这是个秘密。当时为了偷运物资,耙子足足在野外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探出一条出路,并找到建立秘密营地的场所。西瓜从耙子嘴里大致了解过行进的位置,只要能找到路径,应该不会迷失方向,但愿他们安全抵达。
耙子一直没消息,忽然为耙子担心起来。
庄越说过,如果情况没有变化,黎明前发动袭击,这是敌人最松懈的时刻。
简东策不敢入睡,他的的房间在西边把头,从侧面可以观察到值班鬼子的动静,他们是流动哨也是固定的观察哨,不定时去东西两端的哨位巡视一遍,没有特殊情况很少出门。
一个日军穿过铁轨走到废弃的车厢前,换出下岗的哨兵。
简东策趟在床上,等待惊心动魄的一刻,思考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自己该如何配合。
外面传来一串日语,声音很大,急忙下床观察。
车厢里的日本兵跑了出来,哇里哇拉朝这边大喊,值班的日本兵在站台回应,然后,车厢那个日本兵一路小跑,看样子去了后面的院子。
原来,车厢里的哨兵拉肚子,拉的臭气熏天,后来觉得不对劲,站台的鬼子其实也闹肚子,只不过有轮换,没太当回事,车厢里只一个人,这个哨兵警惕性高,说明情况赶紧回去报告。
佐藤在睡梦里肚子的东西使劲朝外跑,忍不住终于醒来,外面的脚步蹬蹬蹬,出门发现院子人来人往,一个接一个直奔茅房,空气中弥漫屎尿的臭气。
日军集体拉肚子。
士兵们频繁上茅房,美梦成了臭梦,东倒西歪躺床上,去完茅房的士兵上不了床,没过几分钟再次起床奔向茅房。
佐藤立即召集军医开会,手下有三个军医,很快达成共识,食物出了问题,没有中毒的迹象,食物引起的水土不服,这种事经常发生,除了拉肚子没有出现其它异常,拉完完事,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佐藤松了一口气,对于水土不服痢疾之类的病状日军早有预防,军医取来药物给士兵服下。为什么会有三个军医,因为这批日军是临时拼凑的,都是进攻高岭留守的伤兵,包括军医,一帮老弱病残。有的伤未痊愈就补充到火车站,一边占领一边养伤,痊愈后还要向其他部门补充,小小的火车站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兵力。
佐藤技术员出身,属于文职,上过战场但没有冲锋陷阵的经历,军衔最高,暂时担任指挥官。
药物似乎起了作用,佐藤马上作出部署,派出强壮的士兵增加岗哨力量,被换掉的哨兵回来讲,他们也拉肚子,因远离驻地随地解决并没有影响值勤。
佐藤不敢掉以轻心,考虑要不要向城汇报,命令军医继续观察。看看腕表,时针指向四点,天亮前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最终还是拿起电话向城里的驻军汇报。电话那头问的仔细,挂上电话,很快又打过来。城里的军医同意车站医生的诊断,马上派卫生兵来,同时派五名士兵增援。
佐藤命令护路队在车站内巡逻,加强货场的警卫,他最担心货场,防止被人纵火,麻子亲自坐镇配合日军。
佐藤敲响肖左勤的房门,肖左勤披衣出来,佐藤上门请教,遇到如此状况有没有土办法。肖左勤不加思索,喝浓茶,熬姜汤加上人参去凉,他们老家吃观音土,这里上那找观音土,那就熬姜汤。
佐藤说:“执行吧!”
肖左勤将职员喊起来,简东策找了一口大锅架在站台一侧烧火,肖左勤过来悄悄问:“是不是你们搞的事。”
简东策说:“我哪知道,一天没离开站里。”
肖左勤有些不信:“真的?”
简东策说:“站长,我没那么大的能耐,你见我啥时候研究过药物,他们拉肚子关我啥事。”
肖左勤确实敏感:“这么多人一起拉肚子,事出有因,你知道,我一家老小的命在他们手里,万一出事,我们都得死。”
简东策心里叹息:“站长,就算是我,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肖左勤含泪道:“我不想死,也不想出卖你。”
站长的话提醒了简东策,集体拉肚子这事比较蹊跷,站长说的似乎有道理,难道我们的人在食物里做了手脚?如果真的如此,庄越应该行动了,他不由自主的望向荒野。
是不是趁乱去货场放一把火,他有这个打算,除此之外帮不到庄越。柴火燃烧,将车站照的更亮,佐藤吩咐,再加一口锅,士兵饿了,做点吃的。
几人面面相觑,拉肚子拉到饿。
简东策记得货场里有锅,连忙找来先支起,他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瞥向南边的黑暗。军火车箱上蓬布被风吹的鼓鼓的抖动,有的车顶鼓起大包,站台上积聚了十多个日本兵,简东策觉得今晚的行动可能泡汤。
肖左勤亲自动手用日军送来的面粉做疙瘩汤。
汤面疙瘩是县城独有的特色,猪油呛锅,胡椒面,醋,辣椒面,煮沸开水,把面粉拌成半干不湿的疙瘩倒入搅拌,
做法简单快捷。很快,热气腾腾的酸汤面疙瘩出锅,将一堆军用饭盒一个个盛满端走。
边吃边拉,敌人不休息,在站台乱窜,简东策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
不知谁说了一句,天要亮了,简东策抬头望天,确实,天空弥漫黎明的气息,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劳累,点起一根纸烟。
砰砰砰砰,西边传来激烈的枪声,然后响起手雷的爆炸,站台上的佐藤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向车站射击,哨兵还击,站台上的老兵判断出这是属于袭扰性质的作战,双方加起来不超过五杆枪,三八步枪其中还有汉阳造,估计是护路队帮忙防守。
佐藤笑了,马上下达命令,反击,攻出去,不给对方可乘之机,站台上十几个日军嗷嗷叫着向西边冲去,拉肚子不影响战斗力。
袭击日军哨兵的只有一个人,蒋风成,按照计划吸引日军的注意力。
庄越的行动计划并非一味袭击,也有放弃的步骤,只不过没讲出来,冒险不等于蛮干,实在找不到机会就撤退,木匠已经把后路铺好,蒋风成这个点很关键,关键在于能不能吸引日军的注意力。
庄越没有把握穿越那一片光亮接近车厢。
蒋风成和宋青从荒野出来,绕到城墙西南角,从那个水塘接近车站围墙。
一路上蒋成满腹牢骚:“姓庄的疯了,瞧他那样子,恨不得白天进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