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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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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劫匪没那么天真,老刀是车老板,将老刀打发掉再将车马货物掠走,至少,老刀性命无忧。

老刀有个原则,不到万不得已不拼命,犯不上,不值得,思量后同意劫匪的方案。

他留下另一个车把式,自己进城,车把式是他雇佣的,无亲无故死活由命吧。

货主姓刘,刘意,私自开了一家贸易行。

老刀经常为刘意运输货物,刘意待他不薄,出手大方,从不拖欠资费。老刀进城找到刘意说明情况,刘意笑道:“货不当紧,坐下喝茶等信。”

刘意出门,一盏茶的工夫,刘意推来一辆脚踏车,带上老刀赶往事发地点,老刀恐怕被主子误会,再三解释事发过程,他总还要吃这碗饭。

来到事发地,大车不见踪影,前面道旁树上站着一人,正是劫匪之一,见到两人一动没动,刘意上前一把推倒,原来劫匪已是个死人,尸体靠在树干。

老刀暗自心惊。

顺车辙进入一片桃林,刘意吹起连贯的口哨,桃林里有回应,林子里跑出四个大汉朝刘意施礼,

老刀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顿时醒悟却假装呆头呆脑。

刘意命老刀进林子把大车赶出来,老刀走进桃林深处,车马货物完整无损,地上三个死人,包括雇来的车把式。

老刀将大车赶出桃林,刘意给他五个大洋:“我通知了警察,他们来处理后事。”

刘意相中了老刀,专门请他宵夜,亮出一个证件,表明自己为军方服务,邀请老刀加入,充当线人,老刀喜不自禁,终于找到团体了,人靠大树好乘凉。

老刀上了刘意的船,月月有俸禄,平日依旧拉货送货。

日军进攻高岭县,刘意让老刀借机尽快离开,去三齐镇建立一个临时联络点,并给了一笔安家费,可把老刀感动坏了。

战事一起,老刀就有跑路的打算,高岭县的人员物资向后方有序转移,刘意的指令不啻于福音。

老刀和媳妇沈素素商量离开县城,沈素素拍板同意。

遇见老刀之前,沈素素结过一次婚,丈夫是漆匠,因病去世,当时她已有孕在身。老刀不嫌弃托人说和,两人重组家庭。婚后小日子过的不错,沈素素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手脚勤快的老刀得到认同,尤其对儿子视如已出。

沈素素要求带上哥哥。

沈素素的哥哥沈朴,单身货郎,整天摇拨浪鼓走街串巷,县里要求民众帮助修筑工事,沈朴积极响应,不料遭到日军飞机轰炸,把一条腿炸伤,现躺在家里修养。

老刀对沈朴没啥好印象,只因他反对过两人婚事,来往不多,路上遇见简单寒喧几句各奔东西。从媳妇口中得知,沈朴一年到头做小生意忙忙碌碌,到头来穷的叮当响。

老刀心里不乐意嘴上不敢造次,只得点头附和,沈素素便去找哥哥。

沈朴一条腿断了筋骨,一块弹片插进腹部,幸亏救援及时保住性命,人不能动弹,整日趟在床上,沈素素三天两头过来照顾,平日少不了邻居帮忙,伤情逐渐控制。

沈朴谢绝妹妹的好意,身体受不了路途颠波,沈朴让妹妹将床下一个首饰盒带走,托她带到常秣县交到白掌柜,见到白掌柜,只要说出桐油两字,白掌柜自然明白。白掌柜是沈朴的朋友,沈素素认识,她跟老刀的大车去常秣县送货在白掌柜的大车店住宿过。

沈朴再三叮嘱妹妹,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三岁的孩子和老刀。

沈素素个性鲜明,心里藏不住事,喜欢聊天,见人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芝麻大的事能聊成一片西瓜地。但是,有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些话,有些事,打死也不向外吐露。

沈素素隐约知道哥哥的身份,决非货郎那么简单。

这段时间老刀除了替县里运输物资,还抽空去了一趟三齐镇,家里几乎见不到人。

沈素素拿回的首饰盒与自己的首饰盒一模一样,按照哥哥的吩咐,她把自己的首饰盒偷偷扔掉,几件零碎的首饰装入另外缝制一个小布口袋。

沈素素随运输货物的车马离开高岭县前往省城,路上,老刀建议送完货去三齐镇住上一阵,那里是山区,地处偏僻,日本人打不过去。

沈素素不同意,要走就走的远远的,至少在省城住上一段时间,或者去西南,大后方安全。老刀解释三齐镇有朋友,房子都准备妥当,加上手里的积蓄足够生活,再说你哥还在县里,万一有需要方便接送。老刀说服了沈素素,毕竟故土难离,三齐镇与高岭仅一县之隔。

黄昏,常秣县的运输车辆停在大车店门口,白掌柜亲自迎接。

白掌柜的大车店干净敞亮,设施完备服务周到,最近,来往高岭的车马络绎不绝,白掌柜对来往高岭的车马实行价格优惠,优惠到几近免费,以实际行动支持高岭抗战。

白掌柜与带队的车把式熟络,将他领入客房喝茶,安排店伙计照料车马,伺候食宿。

一路舟车劳顿,老刀一家三口上大通铺休息,孩子挨枕头便睡,两口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扯闲话,疲劳得到缓解,沈素素说:“我找白掌柜有事,你看会儿孩子。”

老刀问:“啥事?”

沈素素没搭理,从一堆包袱里找出首饰盒,首饰盒单独用布包裹。

老刀有些不满:“别是定情物吧。”

沈素素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老刀说:“嫌我碍事。”

沈素素说:“别操瞎心,两句话的事。”

老刀的眼睛不容沙子:“我跟你去。”

“跟我去,谁管孩子?”

“别以为我是聋子瞎子。”

沈素素大怒:“放屁,把话说清楚。”

“老天看着呢。”老刀从未有过的强硬。

背井离乡心情不好,沈素素理解:“想来就跟来,让你看看,省得整天疑神疑鬼,一个大男人跟婆娘一样,小心眼,自从跟了你,我跟哪个男人来往过。”

沈素素抱起首饰盒朝外走,老刀跟在后面。

沈素素守寡后,许多男人闻风而动,老刀一直拿这事说话。

“这玩意,好像挺金贵。”老刀伸手想取首饰盒。

沈素素缩手:“少打歪主意,我哥哥给白掌柜的东西。”

一触之下,老刀暗惊,首饰盒的纹路,熟悉的份量。

一只荒原饿狼嗅到腐烂的食物。

什么东西需要用首饰盒存放,沈素素有几件女人的金银细软,老刀心里有数,其中有他买给老婆的。

老刀试探道:“你哥和白掌柜一定做大买卖。”

沈素素说:“我哥做生意有啥稀奇的,正经生意,不像你。”

老刀讪笑道:“娶你以后不做贼了。”

沈素素知道老刀手脚不干净,跑外的有几个手脚干净的,但也是为这个家,却没想到老刀是个杀过人的贼。老刀走南闯北经常带回一些赃物,沈素素没往心里去,小偷小摸没出息,不算罪过,日子过好就行。

白掌柜正和几位客人谈话,抬头看见沈素素,身后跟着老刀,他跟老刀也认识,便起身迎客:

“老刀,咋样,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饭菜。”

老刀说:“我媳妇找你。”

白掌柜:“哦,大妹子,你哥呢?”

“腿炸伤了,小日本的飞机炸的。”沈素素忽然紧张起来,手心出汗,“我,我······”

白掌柜问道:“大妹子,有事?”

“嗯。”沈素素冒出一句:“桐油······”

白掌柜说:“各位先坐,我先帮人家安顿安顿,有事招呼伙计,我去去就来。”

两人走出门来到店门外街上,沈素素将首饰盒递上:“我哥给你的。”

白掌柜接过:“谢谢大妹子,他的伤重吗?”

“伤了骨头,得养一阵子。”

“你去店里歇着,我办点事。”

白掌柜头也不回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僻静住宅,不久从屋里出来,一根木棍迎面扫中额头。

沈素素回到客房,大通铺上没看见老刀,以为他去照料牲口,孩子依旧安详入睡,此时肚子饿的厉害,又不能叫醒孩子,合身躺在一旁。

迷迷糊糊间有人推她,沈素素睁眼:“啥事?”

耳边传来老刀的声音:“白掌柜叫你,有事。”

“啥事,你先吃饭,回来换我。”

老刀凑到耳边:“你给他的东西不对路。”

沈素素说:“啥话?”

老刀说:“东西搞错了,要你拿回来。”

沈素素没多想:“你拿回来不就完了。”

老刀语气诚恳:“他在家里,伙计传的话,没你点头,我那敢掺和。”

沈素素起身:“看着孩子,我去,回来把饭吃喽。”

老刀说:“你不知道地方,我带你去。”

沈素素问:“孩子咋办?”

老刀说:“他能睡到明早,睡的死,过去没几步路。”

老刀的话里漏洞很大,沈素素没有多想,跟老刀走出大车店。

老刀委屈道:“你们一个个神叨叨的,做事背着人,我那敢瞎打听,非让你走一趟,说是亲手还给你。”

沈素素说:“咱们快去快回,明早还要上路。”

出了店门,走到街对面拐进一条小巷,走了几十米,冷风吹动,沈素素回过神来:“带我去哪儿?”

话音刚落,脑袋挨了一砖,身子向前栽倒,脸贴到一片滚烫的煤渣上。

老刀要下死手,一支巡逻队经过。

“干啥的,夜里出来瞎转。”

老刀撒腿就跑。

想到过往,老刀得意的露出笑容,首饰盒里有二十根小黄鱼,现在躺在这个屋里的地下。

因为已经挖了一次,不能再挖一个坑掩埋何三,今天,老刀买回来酒肉,好好吃一顿,晚上准备在院子里挖坑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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