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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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尽量,不过,就怕到时候,下官这个驴脾气再犯了。”海睿顿了几顿,想了几想,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宰相大人,有个事情想和您核实一下。”
“你说。”
“去年的秋天,下官回京途中遇到了强盗,随行的差人都战死,幸好一个大侠路过,击退了那伙强盗,才保住了下官的性命。那天在大朝会上,下官看到大人身上的玉坠和那位大侠的一模一样,下官斗胆请问是否是大人救了下官的性命?”
“不是我,我当时因为调戏庄文辞的十三房小妾,被抓了个正着,那时候正被抓到全性山面壁思过呢。哪有那个闲工夫?”
“大人和庄文辞的十三房小妾真的有事?下官还以为你是编出来气那老庄头的。这么说来,哪个救我的大侠又会是谁哪?也不知道那些强盗又没有被打死,会不会以后再伤到人。”
“真,真的不能再真了,那天也是倒霉,恰好赶上了大地震,把房子给震塌了,我这露着个大屁股都让人看去了,想抵赖也没办法了。”
“大人,真的不是你偷偷跑不出去,路见不平?”
“你长得很美吗?”
“下官瘦骨嶙峋,有人骂下官——海骷髅,断然不是那种美貌的男子。”
“那你想得挺美,凭啥救你啊?”
“凭大人有一颗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心。”
“停停停啊,你这个人啊,这马屁不会拍,就不要硬屁,把马屁股都拍肿了。该去休息就去休息,看你那个黑眼圈,都快比脸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动物哪。”
“还有最后一趟街,就全安排好了,下官对这事比较熟悉……”
“停,海大人啊,我知道你能干,还廉洁,可你为什么为官都三十年了,还是状元出身吧?怎么才混到知府呢?”
“大人刚刚不是提拔下官做刑部尚书了吗?”
“我这个脑子啊,领会精神。这官场是什么?是脸面,是情面,这么大的功劳,您海大人一个人独吞,那其他大人怎么想?”
“这……这下官没有想到,我就想着不能让百姓们多受苦,能快一些就快一些。”
“哎,果然人无完人。罢了,太多的道理也不和你讲了,现在立刻马上,回你的府衙,额,刑部休息。这是命令。”橙余放弃了教导海睿成为一个变通的官,打发他到刑部去交接工作。
“是,那,大人这边的事情?”海睿显然还是怕这些涉及民生的事情又落到那些贪官手里,想着哪怕是走,也问个清楚,交待个明白,才算对得起玄都城的百姓。
“这你就不用管了,自然是会派给最有经验,最有权威的官。”
“下官斗胆问,是什么人?”
“户部尚书李剑华。海大人不会认为连李尚书也胜任不了吧?”
“不敢,李尚书的话,下官没什么看法了。”海睿这才告辞前往刑部。
“余兄,你这是给自己请了个爹。”商仲尼走上来拍了拍橙余的肩膀,“这个人,真是一个干才,短短了两三天时间,已经把南城恢复到了原先的一大半。”
“老商啊,这好坏都让你说尽了。你莫忘了,你现在还是个囚徒,就别忙着指点江山了。”橙余嫌弃的掸了掸被商仲尼拍过的地方,转身看到了一匹白马飞奔而来,马上骑着的正是好几天堵他的李剑华。
和其他尚书不同,这个户部尚书出奇的年轻,看那个样子也就是比橙余这个二世祖年长个一两岁,刚过三十的模样,而且长得极其俊俏,乍一看,像是戏台上的小生一样漂亮,眉宇间又透露着一丝含而不发的英气。
橙余和这位年轻的尚书没有太多交集,只是在那天大朝会,匆匆见了一面,之前橙余在玄都混迹的时候,也不太关心官场。说起来,今天才算是二人的正式相识。
只见这匹白马就要冲到橙余面前了,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危险,立刻就像被勒住缰绳一样,死死的钉在了橙余面前三尺处,响鼻都不敢打一样,斜着大眼珠子试探性的看着橙余,仿佛是踏入了某个怪兽的领地一般。
李剑华翻身下马,这才看清,他的下身穿了一个绑腿短裤,脚下踩了一双草鞋,上身也是一副农户打扮,看这样子也是刚从田里赶回来。
“宰相大人,遵照您的指示,周边21个乡的同僚积极配合,在暴雨来临之前,都完成了抢收。有条件的水田改成了临时鱼塘,鱼苗已经投入鱼塘。”
怪不得人家这么年轻能平步青云,人家这话说得,这事本来和橙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这几天就盯着大堤了,其他事基本上都不过问,就算是有空听听说书人山重的汇报,也多集中在张庄两家的动态。
可人家李尚书这么一说,就变成了都是橙余高瞻远瞩,忙活了这一切的李剑华只是跑了跑腿似的,甚至连跑腿的功劳,他都要平分给下面的官僚。
“好,李尚书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愧是国主寄予厚望的人,我看,再干个两三年,我就得退位让贤了,届时我橙龙国将会有一代名相。”
李剑华故意这么汇报,就是想试一试橙余的成色,看他对这份功劳动心不动心。没想到,这位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宰辅,虽然没有前任杨天风那么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但说话同样的厉害,只不过是那种绵里藏针的厉害。
第一句话就点明了利害,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李剑华,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你和国主的特殊关系,还知道国主就是让你看着我的。
一句话表明了三层意思,表面上却还云淡风轻,怪不得临走时橙世就嘱咐过尽量看着,看不住就算了。
作为橙世身边的影子,无妙门的传人,李剑华之前的岁月,都是按照橙世的意思,去合理合法的让那些不听话的或者有危险的人死掉。
几乎没有人知道,杨天风从户部尚书被提拔为宰相之后,李剑华就从暗中冒出来,摘下面具做了一个墙头草的户部尚书。
但,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橙余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会是,橙世透露的消息,如果是他,那么就没必要让自己再来暗中看着橙余,可这件事情就只有橙世一个人知道。
“或者说,用不了两三年,这位置原本就是你的,只是大哥想保护他最锋利的刀,让我这个大斧子先去砍杀一番。”
这话,是从李剑华的心底响起的,李剑华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到橙余在说了上一句后,又讲了一句。只看到橙余十分热情的上前拥抱了李剑华,那个礼节甚至有点过于隆重和亲密了,俨然就是亲兄弟之间的久别重逢。
李剑华的神情微微的凝固了,他又想起了橙世临走时说了七八遍的话——不要妄图刺杀橙余,他的境界你想象不到。
橙世是个话很少的人,少到他觉得开朝会都没什么必要,三年才开了一次,就已经烦得要到全性山去清修了,但这一句话,他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说了很多遍。
现在,李剑华理解到了橙世的良苦用心了,这是什么样的压迫感,他的气息能够悄无声息的穿过自己所有的防备,直接打在自己的灵魂之上,这实际上也是一种示威和警告。
“宰相大人谬赞了,橙龙国谁不知道,宰相大人和杨总督是帝国的绝代双骄,像微臣这点小聪明,也就是勉强能够做到为大人干些具体的小事。”
“李尚书好好干,这把差事干好了,我去请王上,给李尚书封侯,翼阳侯怎么样?听说李尚书的家乡就在那里。”
橙余又是一脸真诚的用话语把李剑华的自信给击碎了。因为这话,橙世在临走前和他说过,而且一模一样。
“别瞎猜了,是修为。玄都城内,只要我想知道的,意念一动,就能知道。”
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又一次炸响在李剑华的心里,此时,李剑华欲哭无泪,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坚持留下来替橙世看着橙余的时候,橙世那个眼神竟然是哀莫大于心死。
这不是妥妥的开玩笑吗?你还得意洋洋的以为替国主盯着橙余,结果一切都在橙余的掌控之中。
掌控?
李剑华突然发现,这几天办事为什么那么顺风顺水了,那些路上突然冒出来的经验丰富的农活好手,那些路上突然冒出来的贩卖鱼苗的贩子,以及主动上门联系业务的王老板,这一切都是那些刚刚好。
“哪里哪里,全靠大人运筹帷幄,卑职不过是贪天之功。”这次说话的李剑华再也没有刚才的傲气了,毕竟在这样的人面前,傲气也傲不起来。
“嗯,懂事啊。好了,你把手里的活交待一下,把南城这一摊子接过去吧。”
“遵命。”
“你说,庄大人家里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国主有没有带来什么最新指示?”
“这个没有。”李剑华下意识的秃噜出来,也彻底的暴露了他和橙世的私人关系。
“哎,这个必须得有,你想想?”
这句话又是说在了心里。便让他想起了橙世之前说得一句——只要橙余不是要把天翻过来,都随他就行。
“这个没有问题。”李剑华变通也是极快的,“国主确实有这个旨意。”
“那就好,要不然别人说我假传圣旨,那我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京城第一帅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那么,国主的意思是不是封张东来一个关内侯,封庄文烈一个县侯?”
“是,国主就是这样意思,你看这事,让卑职给忙忘了,忘得死死,卑职现在就去写……”
“嗯?”
“现在就去取国主派人送来的旨意。”
“嗯,这样才对,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弄权。那样有损我的光辉形象。”
“怎么会哪?谁不知道大人忠诚无比、才华绝代、亲和友善、心系百姓。”
“真的吗?大家都这么说我?我怎么没听说呐?”
“哪有什么办法哪?大人你就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明明是您,调集了护卫,从国库中推出祭祀大船,才救了这南城的百姓,您却将功劳让给了海青天,这是什么样的胸襟,什么样的气魄。”
“嗳,咋回事,剑华,不是说好了吗?这些事情你们这些大臣知道就行了,不用宣传我。”
要不是橙余的称呼从李尚书改为了剑华,他还以为自己拍错马屁了呐?
“还是您,不辞辛劳对张大人和庄大人展开了教育,才让二位大人在冥冥中体察圣意,才有了自觉自愿救助百姓的义举。”
“嗳,阿华啊,这些事情不好让人家知道的,主要还是王上平日里教育咱们教育的好,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是按照他老人家的想法,做出来而已。其实功劳最大的还得是圣上啊。”
“哦?是吗?那微臣怎么没有听说呐?”李剑华真是一个双簧的行家,能前能后,很是灵活。
“圣上他老人家就是这样,太上无为嘛,他总是做了不说,不然你以为谁还有神通让龙王爷撤了雨?这雨要是再下三天,你我都得成了鱼虾。你不会真的以为圣上到全性山去,是为了躲清闲吧?”
“啊?不愧是宰相大人,只有宰相大人才能理解圣上的苦心。”
“嗯,你知道圣上后宫佳丽众多,为何至今没有子嗣吗?”
这句话一出,李剑华当时就炸了,大佬啊,您修为通天,什么话也敢说,那天您和圣上对喷了一个多时辰,啥事没有。
我……我算个屁啊?这么严重的问题,答错了是一条死路,答对了,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要问我啊?
“小李,不要紧张嘛,放心大胆的说出来,圣上明见万里,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这下不是完犊子了吗?这要是再撑着不说,不就是相当于骂圣上是小肚鸡肠吗?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拼了。
“莫非,和此次雨灾有关系?”
“正是,圣上的天罡神算世上无双,前知五百年 ,后知五百载,他老人家早就算到了雨灾,但天机不可夺,他老人家只有用自己命中本来有的子嗣的天命,和龙王爷一命换一命,这才让本来连下七天的暴雨,只下了一天。而他老人家还被一些坏人造谣说不能生育,不配为王。每当想到此处,我就感觉到圣上的高处不胜寒。”
“宰相大人,若不是你今日为大家解开谜团,大家还要被那些坏人所蒙蔽。”
你要问李剑华信不信橙余这么扯淡的话,那肯定是不信的,但现在这个局面,僵在这里了,你要是不信,那你就是那些说圣上不能生育的坏人。
虽然这个理由很扯,所有人都知道它很扯,但没关系,只要否认它的代价无穷大,再扯的理由,也能得到所有人的推崇。
“余兄,你这招挺狠啊。”在一片欢呼中,置身事外的商仲尼悄悄的说道,“你这么一搞,三五年,橙世都不敢有子嗣。”
“怎么会哪?人要学会变通。”橙余一边跟着所有人为自己刚编的故事欢呼,一边回应着商仲尼的调侃,“大灾之后,一般人的精神都非常脆弱,亲人的突然丧生,家园的毁于一旦,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时候他们无比需要一个精神上的寄托,他们需要一个能和老天爷说上话的神人,老商你别说这个法子你没用过啊?”
“用过,只是没你这么狠,一上来就让人家断子绝孙的。”
“嘿嘿,这些嘛,也是因地制宜,你是没见到啊,后宫里我那些嫂嫂们眼睛都蓝了,嗷嗷的追着我,让我想办法让橙世雨露均沾,一定要把为橙龙国产下皇子的重担交给她们,甚至有人把鬼点子打在我身上了。我差点被麻翻,太可怕了。”
“那万一以后又有了皇子,你该怎么解释?”
“这还不好办?玉皇大帝感受到了圣上一片赤诚,特命帝子投胎下凡,为圣上子。”
“你这人啊,就是胆子大。”
“废话,胆子不大,敢把你放出来,就这么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你是不是又安了什么坏心眼,又拿我当鱼饵,去钓哪条大鱼?”
“我哪有什么坏心眼,我这么善良的人,看有坏心眼的人,向我们扑面而来了。”橙余指向了道路上前呼后拥的两顶轿子,“好消息还是传播的快,剑华你的圣旨拿来了吗?”
“拿来了,拿来了。”李剑华一溜烟的从屋里跑出来,手上还有墨迹未干的两份旨意。“嚯,这两位侯爷消息这么灵通吗?我这圣旨刚刚写……额,拿出来。”
“好了,剑华,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橙余接过两份假的不能再假的圣旨,那简直了,除了纸张本来就是无妙门在保管,从字迹到用语,在到用印,哪哪都是毛病。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橙余也皱起了眉头,“剑华,你这个手工活不及格啊,以后得多练啊。”
“多练?这事还有下次?”李剑华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不得多练吗?你自己来看看,两个人的事迹和名字都写反了,奖赏也写反了,现在张东来成了舞阳侯,庄文烈成了关内侯。”橙余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指着两道旨意上墨迹未干的哪两个名字说道,“好在都是侯爷,差不多,差不多。他俩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他俩都能不介意?”李剑华尴尬无比搓着手,这下可是丢了大人了,堂堂一个尚书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砸了,多少有些愧对那些薪水。
“不介意,介意的话,我当场就动手,反正他俩加一起也打不过我。”橙余的理由总是这么突如其来,自己做错了事,却要惩罚对方,有道理吗?有道理。
张庄两位已经从轿子里下来,来到了几人面前,自然是先对着宰相橙余一顿吹捧,又对着尚书李剑华一顿恭维,然后对着堂而皇之站在大街上的商仲尼视而不见,眼神嗖~一下就滑到了旁边的王宗续身上,登时就热络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拉起王宗续的手,殷勤的拍打着他的手背,满脸堆笑的望向王宗续不怎么好看的脸,开口就是吉祥话。
“这不是王老板吗?现在跟在宰相大人办事了?生意上的事情,还得请王老板多关照啊。”
“嗳~,老张怎么说话哪?这些年王老板关照你的还少了吗?谁不知道你家的货物全靠王老板的商队运往北方,那天王老板遭受误会,怎么不见你挺身而出,装得和陌生人一样,现在倒在这里求情哪?”庄文烈就是这般性如烈火,直接就把张东来的虚伪面具撕了个粉碎。
“啊~哈哈,这个 ,那个,是吧。”张东来被庄文烈毫不讲情面的扒了个干干净净,头皮都快尴尬掉了,眼神恨不得把庄文烈扫死,“王老板不会怪我吧?毕竟王老板犯得不是生意上的事情,事关国家安危,见谅见谅。”
“张老哥这是哪里话,谁不知道张老哥一片赤诚,别说个左侍郎,我看当个尚书都富裕,是不是啊?宰相大人。”王宗续表示要不起,并把此球传给了橙余。
“王老板,不要得寸进尺哦,”橙余背负双手,一本正经的讲起了官场规矩,“本官秉承圣意,体上天好生之德,让王老板戴罪立功,可不是让王老板来官场搬弄是非的。”
“是,大人教训的是,那草民这就去安排手下人把货物清点好了,送到需要的地方。”王宗续借着橙余给出的台阶,一溜烟就跑远了,不给张庄二人任何蹭红利的机会,可以说充分的体现出了经验丰富。
“王老板这是……”
“啊,不用管他,安置人员,整理街道,重置房屋,他的事情多着哪?”
“其实,我们也可以为王老板分担一部分的,毕竟抢灾救灾,是每个人的义务,何况我们张家世受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