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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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镇的晚霞,到底是没有玄都城那么炫丽,连那地上的光影都显得十分讨厌。南望那个待了20多年的玄都城,橙世的心情更加的急迫了,此刻,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从生下来就被摆在王位上,就坐在玄都城的最高处,这一坐就是二十多年。最远的一趟出门,就是去全性山见几个伯父。玄都城承载这他所有的回忆和经历,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这么遥远的地方眺望玄都城。
那个每时每刻都未曾离开的地方,成为了不可触及的遥远,不但是目力所不能及,心力也因此逐渐憔悴。
他的父亲,他从未见过,只是从几位伯父嘴里得到些许信息,大约汇聚在一起也就三个字——不着调。
哪个着调的人,放着王位不坐,跑到遥不可及的南海去做打渔佬,甚至怕被他找到,连打渔佬都不做,成了一个游侠 ,彻底的从人间蒸发。
他的母亲,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听说就是个普通的渔户人家,没有什么大的见识,只知道丈夫去哪里,她生死相随,只为了餐餐有热气。
他的兄弟,他不知道是有还是没有,或许父母云游天下的时候,给自己生了很多,也不一定。
他想玄都城,他想如果他一直待在原地,那么,有一天,父亲走累了,总会回来歇歇脚吧,那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他最爱的杨爱妃,从她的弟弟竖起大旗之后,他就没那么敢爱了。特别是杨爱妃的肚子还有了动静,而现在橙杨两家,已经拉开了架势,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来得居然不是时候。
他最信任的橙余,把一脚踹毁橙龙帝国的商仲尼看得比他还重要,他不恨橙余没有弹压住各地的势力造反,甚至有些讨厌屁股下的王座。
他怪,始终没有人,把自己摆在那个最重要的位置。不过,他好像一直如此,那些山呼万岁的人,还不是转头就都去呼喊别人。
他有一腔的委屈,却不知道找谁去倾诉。
“大哥,”橙不器清脆的声音,就像这浑浊世界里的一声莺语,给橙世死寂的心海推开一道波澜,“又在这里发呆了。”
“是啊,南边那两位终于也耐不住性子,站了出来。七侠山脉以南,南海以北,广袤的土地上奔跑着,全是橙龙国的子民,这一切就要落幕了,橙龙国会变成比赤乌国还惨的小国。而我,也将成为那个末代的王。橙厉王,大约就是谥号吧。”
“大哥,赤十和墨先生已经等候了几天了,你见不见给个准话。”橙不器里里外外忙了很多事情,好脾气早就被消磨干净,即便是对着橙世,说话也直接了很多。
“嗯?墨先生怎么会和赤十搅到一起?”
“赤十是墨先生的女婿。”橙不器简洁的话语解释了一切不合理的合理。
“这么有意思,那还是见见吧。”
“还有两个人,说起来也是熟人。丁亥和月青梅,她俩也出现在了歧路镇。”
“她们啊,我不太方便见,你们都是女孩子,你去见吧,看看她们是什么来意。”
“大哥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我的身份?”
“那不是正好,师出有名吗?”
第二天,真是一个忙碌的早晨,坏消息是一个接一个传来,西边的杨天风正式立国,国号橙西,倒是听得节俭。
东边的青风和杨天奇达成了协议,杨天奇取道蓝山国和青鸟国回归新建立的橙西国,青风也把精卫国的大旗竖了起来。
最可恨的是南边的张家,随便从牢里抓出一个人,摆在王位上,宣布他就是消失已久的橙十一,还顺便宣布了橙世的非法性。
橙世看着这份刚刚发来的通缉令,自己的头像有一天也会出现在橙龙国的通缉令上,这个真是没有想到,看来,这个赤十是该见一见了。
“十王子,多日不见,又壮实了许多,不像本王,日渐消瘦。唉。”橙世一声长叹欲言又止的开了场。
“圣上,我们是同病相怜啊。我本想着南来和圣上借兵的,唉。”赤十不吃对方这一套,并且将欲言又止还了回去,还送了对方一顶高高的帽子。
“怎么?十王子也有孤的烦恼?”橙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着,甚至身子还往前挪了挪。
“烦恼谁没有哪,只不过是各不相同罢了,卖伞的怕天晴,各有各的愁法。”赤十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套话论感情的机会,反正赤乌国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索性也就不急了。
“哦,这不是墨先生嘛,墨先生真是一条好变色龙,一次一变,这次怎么成了十王子的随从?”橙世见赤十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丝毫低头乞怜的样子,又把火力对准了一旁的墨先生。
“圣上,十王子同时也是绿地国的赫连将军,这次也代表绿地国。”
“绿地国啊?”橙世望着墙上的地图,“它还在吗?北有紫狐国,南有蓝山国,怕是名存实亡了吧?”
“这正是我来求见圣上的原因,相信圣上也听说了,蓝山国背信弃义,出兵侵占我赤乌国两关一城,将我赤乌国南北分治。其心似在天下。”赤十没有再拐弯,直接的说出了来意。
“这蓝山国着实可恶,把我橙龙国搞得四分五裂,无暇北上主持正义,自己却跳出来欺负邻国。孤虽然也生气,精神上和你们站在一起,但却没有什么办法。”橙世也直接摊牌了,自己还自身难保哪,哪有那个闲心去管北边诸国的事情。
“我来,是向圣上借道的。”
“借道?又是借道。你们赤乌国当初要是不借这个道,我橙龙国也不至于四分五裂成今天这个样子。现在你又来谈借道,我还有什么道可以借给你们的。”
“公道,我来向圣上,借一个公道。”
“公道?什么是公道,现在天下还有公道吗?”
“有,当然有。蓝山国这样的所作所为,昨天是黄泉国,今天是赤乌国,明天就可能是任何一个其他国家,若没有公道,谁愿意去招惹这么一头巨兽。”
“十王子,你我都不是那种政坛的新客,这种公道自在人心的鬼话,就不要说了,说一说,你心里那些小九九,这样比较真实。”
屋外扮成扫地仆人的橙余略微的点点头,经历了这么事情,橙世也慢慢的成熟起来,不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要推行一项改革的青年了。
此时,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客栈顶上一间雅致的小屋,橙不器和丁亥面对面坐着,月青梅隔在两人中间,防止二人像刚才一样,什么话还没说,就先打了一顿。
“你还来干什么?”橙不器拿颗鸡蛋揉着被打的紫青都左眼。
“我回家,路过这里。”丁亥也如此揉着自己的右眼,这小娘们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反应一点也不慢,也不是吃亏的人,下马威没给成,给自己弄了个乌眼青。
“我刚才看见你拿着阴阳鱼和仲尼哥哥隔空对话了。”橙不器指着桌子上,那个半面鱼形镜子。
“吆,去的地方不多,见识倒还是不少,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丁亥的话语中夹带了些个人情绪,她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这个橙不器就有压不住的怒火。
“仲尼哥哥,”橙不器拿过鱼形镜子,熟练的结了个符印,镜子随后亮起,浮现出了商仲尼的样子。
“哎呀妈呀。”商仲尼赤身裸体的出现在镜子中,慌忙又闪出镜子面,披上一件衣服。“刚才不是都说完了吗?我这抽空洗个澡。”
“仲尼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丁姐姐说啊?”橙不器看着商仲尼狼狈的模样,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披下来把脸都遮住了大半。
“你这鬼丫头又打什么歪主意。”商仲尼不由得隔着镜子打了个冷颤。
“那就是没有说哪,那就是丁姐姐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未婚夫妻?”橙不器很大方的将镜子递给了丁亥,让她仔细看着商仲尼的表情。
商仲尼表情很尴尬,自己这趟南来,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把这个娃娃亲给退了,谁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在脑后了。
现在麻烦了,当着现任女友的面前,又跑出个未婚妻来。
“商公子,你说得不告诉我,为了我好,就是指这件事情吗?你当我是什么人?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人?还是说要因为那天的事情,就赖上你一辈子?”丁亥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平稳,尽可能平静的述说自己的想法。
“不是,你怎么这么想哪?那个鬼丫头骗你的,我和她之前连见都没见过,就是橙老七和商春峰有次喝酒喝多了,定得娃娃亲。你别误会了。”商仲尼急忙的解释,但解释的尤为笨拙,显然在这方面他的智商和情商,还是说不管什么商,都对不起他姓商。
“仲尼哥哥,你又骗丁姐姐了,你不记得我可记得,那年我遇到坏人,还是仲尼哥哥英雄救美,从那以后,我就芳心暗许,非仲尼哥哥不嫁。”鬼丫头橙不器是懂得火上浇油的技巧。
“别鬼扯了,什么英雄救美,不就是你和橙余掐架,我刚刚路过,去踹了橙余一脚吗?”
“那,橙余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肯为了我踹他一脚,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我。”鬼丫头不放过任何一次空档。
“有什么你,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个女子。”
“你看,丁姐姐,仲尼哥哥他就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一心想着人家,嘴上就是不说,他越是不说,我就越是喜欢,没事啊,我这个人宽宏大量,以后丁姐姐你嫁到我们家来,你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叫你姐姐。”鬼丫头不再给商仲尼反驳的机会,把符印终端,画面消失。
“我不知道他有未婚妻,我不会和你抢的。我不是那样的人。”丁亥将阴阳鱼推给橙不器,“这个阴阳鱼还请收回,是我解错了意。”
鬼丫头橙不器将阴阳鱼揣起来,脸上还是一份不舍的说,“丁姐姐,我不是要赶你走啊,我真的不介意仲尼哥哥再喜欢别人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全心全意,难免被人误会。又总是粗枝大叶的,总要我来收拾残局。”
“他对谁都这样吗?”丁亥喃喃的问,像是问对方,又像是问镜子那头已经接近发疯的商仲尼,更像是在问自己的心。
商仲尼对着自己那半阴阳鱼反复施法,奈何另一半阴阳鱼仿佛被下了什么拒接的符咒,多半是那个鬼丫头从哪里学来的奇怪本事,天知道那个鬼丫头会捅出什么乱子来。
“可不是嘛。”鬼丫头低头看到阴阳鱼一闪一闪,暗中又加了一道符咒,“仲尼哥哥就是这样,悲天悯人,就看不得那些有悲惨身世的人。丁姐姐的身世一定很坎坷吧?”
“是,你听他说起过?”丁亥看着自己搓在一起的双手,不知道听到什么答案会让自己满意。
“没有,仲尼哥哥每天帮助那么多人,哪能各个都和我说,不过全性山那件事情,虽然错不在仲尼哥哥,但我们始终是男方,丁姐姐是吃了大亏的,仲尼哥哥又不好说,就只能我这个贤内助来帮他说了,丁姐姐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仲尼哥哥最怕对不起别人了。”
鬼丫头的插刀本领也是多年搬弄是非练出来,这也不怪她十几岁的时候,就把一向对她爱护有加的橙余惹毛了,差点就要掐死她,让这个世界清净清净。
“原来是这样。”丁亥低着的头更低了,双手已经滑落到桌子下面,“我还以为……”
“唉,丁姐姐,妹妹心里苦啊。”鬼丫头橙不器一看对方的阵势弱了下来,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立刻就梨花带雨的哭了出来,“仲尼哥哥这个桃花劫实在是有点太多了,我左挡右挡也挡不过来。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丁姐姐这样通情达理,明白我这个未婚妻的苦衷。”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的。”丁亥无力的解释,头埋得更低了,仿佛她自来是不配这份爱情的,如同做贼被官府拿到一样。
“小妹知道,仲尼哥哥那个人,一遇到女孩子嘴就特别的笨,其实他是心里烦,怕被沾上,却时常被人误解是真情使人怯场。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丁姐姐,你不知道,我这一天天的,操了多少心。”鬼丫头边说,边偷窥对方的表情,见对方的头已经埋下去快90度了,心中不免有些窃喜。
“咳咳,”月青梅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这鬼丫头明显欺负丁亥没怎么见过这种茶艺现场决斗,自己是站在丁亥这一边的,自然是要给丁亥撑腰的,“不器公主,你这么说,似乎是过分了。”
“这不都是实话吗?我知道了,实话最伤人,所以仲尼哥哥不和丁姐姐明说,青梅姐姐还不知道吧?橙余哥哥家里儿子都好几个了,再过几年都能上马杀敌了,至于说情人的话,小半个玄都城,都是他的欢乐场。哦,对,你听过那个庄家的十三姨太吧?那才是余哥哥的最爱。”橙不器毫不费力的就把丁亥的帮手杀了个片甲不留。
“那,那不是假的吗?余公子都和我说了的,那些都是专门来恶心他们的。”
“嗐,是你了解余哥哥,还是我了解?”橙不器抛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答案几乎就写在脸上,“余哥哥这个人啊,最坏了,到处留情,每次还得是我,给他去了断。就这,他见面还想杀我哪。”
“啊欠。”正扫着地偷听的橙余突然一个喷嚏暴露了所在,不敢耽搁,立刻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就剩下一把扫帚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橙世几人听到响动,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把站岗的扫帚。
“看来,余公子回来过。”
“剑华,四处找一下。”
“圣上,不用找了,应该是他。”
“你怎么确定的?”
“三六被关在后面的柴房,刚才不见了。”
“这倒是像他的作风,不放弃每一个人。十王子,还继续谈吗?”
“那要看圣上的心情可好。”
“目前还不错。”
“那就再谈谈?”
几人又重新回到屋内,橙余和李三六的身形在不远处的大街角落里显出来。
“三六,你受苦……额,你怎么还长胖了。”橙余本来还想安慰两句,结果一看,三六不但没有受到了虐待,反而红光满面的又胖了一圈。
“嘿嘿,都是自己兄弟,都知道主公和圣上就是一时隔阂。”李三六一笑,脸上的肥肉又跳了跳,显然确实是吃得不错,又没怎么运动。
“你没光吃吧?我那个鬼精灵的妹妹,你看住了没?”橙余挠了挠头,想起了那个给自己到处造谣的好妹子橙不器,自己这点名声,一半是这个妹子瞎编乱造搞出来的。
“主公,你这就有点为难属下了,不器公主那么古灵精怪的,您都看不住,属下就更不用想了。”李三六一副我弱我有理的刁样,吃准了对方的心理,反正现在对方无人可用,豪横一点也没事。
“你还挺有理,那她去哪里了,你总得知道吧?”橙余白了李三六一眼,这家伙和自己越熟悉越不拿自己当个领导了。
“那,当然知道了,拐过弯去,那间客栈,丁姑娘和月姑娘也在,主公去了刚好开一锅麻将。”李三六随时拿起身边水果摊上的梨子,顺便撒下几个铜子。
“你倒是也没全忘记,被关着还能发挥你的神通?”
“嗨,这算什么神通,关我的人都是我兄弟,除了整点的时候,要给圣上看看,我一天还是很自由的。”
“你们这无妙门啊,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怎么突然就抽风要杀了圣上,突然又要保护他?”
“嗨,谁知道哪?那个剑华老兄,脑子可能是被驴踢过,一阵一阵的。”
“你没说实话。”
“主公何必计较那么细哪?每个人的价值就在他自己的秘密。”
“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说法,你从哪里听来的。”
“商公子说得,我本想将主公的吩咐转达给他,让他面对神龙前辈不那么被动的,但他用这句话拒绝了我。”
“你是说,之前你还是见到了他,哪他没有说玄都城的事情?”
“没有,他也用同样的话拒绝了我,现在看来,他恐怕是早就知道了那个王城护卫的真实身份。”
“唉,他这是说给我听的啊,我当时脑子太热,听不进去啊。他这是劝我别去全性山啊。”
“有这个意思吗?是主公为朋友开脱吧,毕竟他首先是蓝山国国主的外甥,然后才是主公的朋友。”
“不,有的朋友不一样。”
“难说,谁能想到杨天风大人,居然会有自立的想法,那是多老实的一个人啊,花八百两绝对不多记一文钱的清官。”
“咳咳,你在隐射我贪得无厌,花八百两报销一万两吗?”
“哎,到了,就是这间客栈,我在这里刻了记号。我给主公上去探探路。”李三六直接冲进客栈,熟门熟路的就敲响了三人所在的房间。
“谁?”
“李三六,我家余公子听说三位三缺一,特来组局。”李三六没个正行的回复着。
“现在全城通缉他,他也敢公开露面。”月青梅像是就在门边一样,极快的打开门,探出身子来左右张望着,想早点见到那个贱兮兮的身影,确保他真的无事。
“月姑娘,放心,我家公子武功天下第一,那可不是吹的,他老人家……”李三六还在门口摆活着,早被随后赶到的橙余一脚踹进了屋里。
“下人不懂事,各位见谅了。”橙余的身影随后出现在了三人面前,那样子看着就像个扫地大爷,扔在街上还真就认不出来。
“不器,你是不是又造我的谣了?”